日常生活的社会学透视,读《生活的暗面》
2012-05-16 19:08

日常生活的社会学透视,读《生活的暗面》

为了更多的人创造更多和更好的关于社会世界的知识。这本书将激发你的自我觉醒意识与对社会的洞察力,并促使你从社会学角度去看,我们的日常生活与之前没学社会学时会有什么不同?
汉堡的奇迹:关于社会学的一鳞半爪
文/子炎(豆瓣网友)

为什么,人,不管是蠢材,还是天才,都能轻松自在地活在这个复杂的社会中?原来我很奇怪,现在不奇怪了,因为我已经知道,每一个人都拥有一种天然的武器:常识。有了常识的指引,我们见到陌生人握手而不是呲牙,出席场合衣冠楚楚而不是一丝不挂……
这些常识,是如此便利、如此管用,所以,我们以为历来如此、天生就会、拿来就用。但有那么一种人,偏偏好事,就是要问一问这为什么。为什么眼睛不能盯着别人看?为什么鼻涕不能让它自然流淌?为什么父母要养育子女?为什么人类平时不能杀人而战时杀得越多越好?
这种好事者,有一个专门的名头:社会学家。

社会学家,顾名思义,研究一种叫社会学的学问。看了几本有关的书之后,我发现,他们最明显的特长就是唆使你挑战常识、质疑惯例——
你以为自己是自由的?不是,他人更有权力。你以为自己客观公正?不是,其实你充满偏见。你以为自己自由恋爱?不是,其实你只会爱上和自己条件差不多的人。你以为自己做什么都是个人选择的?不是,每个人都很从众,电视上说什么好你就喜欢买什么。你以为女人下厨是因为她钱挣得少?不是,男人在家闲呆着也不烧饭。你以为西方的民主真的是人民做主?不是,任何一种政治,不管它叫什么,都是精英统治……
这些大家都信以为真的常识鸡蛋,社会学家几乎都要从中挑出骨头来。

这不是我的信口雌黄,他们自己也乐意承认这一点。美国社会学荣休教授查农说:“社会学在多数人不会提出问题的地方提出问题”。另一个社会学家伯格则说:“社会学的首要智慧就是,事物几乎总是并非其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同样还是美国的施瓦布(当然不是只有美国才有社会学家)也把社会学说成是:“如何对所有的惯常做法具有社会学意识”。

在社会学家眼里,一切都不是看上去的那样——不管是看上去很美,还是很丑;由于生活不忍细看,当然还是丑的居多。施瓦布教授干脆就把自己的著作叫做《生活的暗面》。
看到生活的暗面,只是社会学的副产品,不是他们的本意。社会学的主要目的,查农教授说,是“客观地审视社会生活”。所谓客观,就是要拨开常识的迷雾;所谓审视,就是要“有意识”地看。
有什么意识呢?当然就是社会学意识——一种社会学的想象力。

“社会学想象力”这个词,自著名社会学家米尔斯发明以来,一直是社会学家的独门秘器。说白了,也不神秘,其实就是“透过现象看本质”。怎么看本质?社会学家有一套自己的办法。它的要点是:既要退后一步看到全景,又要凑近一步看到细节。如果要去理解我们是谁、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那样想,必须从位置、身份、情境出发,必须从人与人、人与社会的联系出发,必须从过去、现在、未来出发……总之,社会是一张大网,一团乱麻,任何事情都不是孤立的,都是互相联系、相互影响的。就如早上刷牙这样的小事,社会学家也说,这绝对不仅仅是你个人的习惯。你为什么每天都要刷牙?你为什么只在早上而不在半夜刷?……这背后都大有文章。

这种想象力,确实很厉害。依靠这种独门秘器,社会学家的大师们往往有惊天大发现。马克思在资本主义利润中看见了剥削,弗洛伊德在人类的思维里看见了潜意识,韦伯在社会发展过程中看到了观念的力量……这些名垂青史的经典发现至今让人津津乐道。

为了见识其威力,我们再看一个关于想象力的例子,这是威特教授在《社会学的邀请》中特意辟专章举出来的,他说,汉堡是一个奇迹。
他的意思是,如果你不准备依赖任何人,做一个汉堡的话,你其实是扮演了一回上帝。假如你喜欢牛肉馅的,你要自己先逮一条野牛,因为你不能买,也不能偷;你也只能用石块杀死它,除非你自己铸造出一把牛耳尖刀;在杀死野牛之前,你还要记得挤奶,否则奶酪也是一个大问题。此外,你还要种麦子、制造一个石头烤箱——你必须创造出一个个奇迹。
这个故事不是告诉你做汉堡的工序,而是要你明白:要想看到汉堡背后的这一切的联系,你需要社会学的想象力。

作为普通人,我们根本不可能如此左思右想(我们才不管汉堡是不是奇迹,拿来就吃)。我们最喜欢不假思索地遵循习惯、常识,只要大家都这么做,我也这么做。这正是社会学家替我们着急的地方。所以,他们著书立说,邀请、动员每个人都来拥有“社会学想象力”。他们强烈建议我们,不要欣赏别人提供的图景,而要自己去描画图景。他们反复强调,仅仅出于常识、习惯是不够的。假如有一天,你对某一件事情超越了常识性的知识,能从一个更大的背景上看问题(比如从汉堡里看到了奇迹),那么,恭喜你,你拥有了一种“社会学的想象力”!

拥有这种想象力,虽然值得羡慕,但既不那么容易,也不那么令人舒服。据社会学家的经验,除非你自觉、有意识、长期坚持这么做,否则你很难做到。因为,无意识的常识、惯例会自动采取“阻力最小路径”,抢在你的意识前面——看到一只汉堡,你首先想到的是好不好吃,而不管它是不是奇迹。连社会学家自己有时也犯糊涂。《社会学入门》的作者汉斯林教授在书中谈到希特勒时,轻蔑地写道:“为什么一个留着奇形怪状的小胡子的矮个子男人,会威胁到整个世界?”要知道,他刚才还在声色俱厉地批判那种以外表分贵贱的“种族迷思”呢!

还因为,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不能完全依靠理性,就像一条蜈蚣不能每次都考虑先迈哪条腿一样。人类本性不仅喜欢直觉,也需要直觉——直觉令人便利,常识令人安宁,惯例令人正常。而社会学意识却往往是反常识、反惯例的,甚至是反人类的——它经常和人的本性对着干。所以他们的问题总是有一种挑衅的味道,说出的话总是不那么顺耳。

虽然他们很有挑衅性,但大多数社会学家并不是激进分子,摧枯拉朽、革故鼎新并不是他们的志向,他们甚至都不想谴责什么——他们认为自己是搞科学的,价值中立是他们自诩的操守,尽管他们并不一定能做到。当然,他们也有野心,最大的野心是:希望大家在深思熟虑的基础上,尽量达成共识,一点一点慢慢改善现存的社会。他们觉得:人类有理由、也有权利在一个好的社会中过一种好的生活。美国社会学家约翰逊说,如果我不相信有些事物可以变得更美好,我不会做这一切。

还有一点要说明,说社会学家对常识、惯例来神,并不是说他们是常识的死敌,不需要常识的指引(没有人能够完全抛弃常识,社会学家也不会在半夜刷牙);他们只是对常识、惯例保持“合理的怀疑”,不像我们那么百依百顺、熟视无睹。而且,对常识来神的人也不止社会学家,凡是对生活抱着审视态度的人,都对常识保持警惕,哲学家、科学家都是如此。
但社会学家有自己的不同。他们挑战的是整个社会生活。

不管他们属于什么流派(他们确实有各种流派),有一点他们异口同声:社会很重要。每一本社会学的书,里面必然密密麻麻写满了这两个字:社会!社会!确实,关于社会,社会学家说的最多,也说的最深最好。

怎么个最好法,我兜售不了,我最喜欢他们说的这样一种观点:社会是人造的,人是社会造的。言下之意,社会不是一定会这样,人也不是必然是如此。社会生活是无数可能中的一种,因为人创造了它;人是无数可能中的一种,因为社会创造了他。你为什么成为今天的你?不仅仅是因为你的潜能,因为你一生下来,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样的潜能;在许多的潜能中,只是目前的这一个被实现了,被社会实现了。我相信这一点,我是一个记者,但我知道自己绝不是天生必然是一个记者,我也完全可能是一个战士,或者一个王子——如果我出生在黎巴嫩或者阿联酋的话。

他们把社会挂在嘴上,当然也不否认个人的自由,但这不是他们关心的重点。他们强调的是:没有社会,就没有人,社会力量巨大,比你想象的大。不信,你就反其道而行之看一看?你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让鼻涕自然流出来。社会中的规则,只有你反对它的时候才会显出它的威力。但是不是他们因此就是集体主义者呢?完全不是。我们说集体会产生智慧,他们说集体会制造迷思。

比起3000岁的哲学,不到200岁的社会学只是个婴儿;但它少年老成,如今已是一门显学。美国汉斯林教授写的《社会学入门》,说是入门,居然有近700页。读完这本入门,我还是站在门外面;然而,我很兴奋——毕竟,我约略知道了社会学的一鳞半爪。

对了,还有一件事,一次在酒席上我遇见一位大学生,她说在读社会学——现在略微像样一点的大学原来都有社会学系,我不知道他们教些什么,又学些什么?按我的推测,他们应该无事可做。我们是和谐社会,正面的都还没有宣传好,怎么有闲功夫说背面的事?我们领会的功夫都还没练到家,哪有余力谈什么反思?然而,毫无疑问的是:我们确乎有社会学了,你瞧瞧,连我都在谈社会学了。


读点:系统、多维、意识、偏见



文/伊卡洛斯(豆瓣网友)

观点
哲学家说:“所有的知识都是一种观点。”这意味着我们只能从许多不同的视角去了解这个世界,具有社会学意识的一部分,就在于设法了解我们的观点怎样是我们与他人互动关系的结果。不仅要意识到存在许多其他看问题的视角,也要意识到这些视角与群体,以及群体相对于其他群体的地位相联系。
观念对于形塑好的行为非常重要。我不会宣称任一观念会引致任一行为。那样说未免显得太过简单。而应该像下面这样说会更有意义:一个得到广泛认可和分享的观念指导着人们行动和互动,只要这些观念保持稳定,结果就是稳定的行动模式。换句话说,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世界观,它指导着我们的认知,经常是我们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引领我们采取特定的行动道路。

系统
具有社会学意识与从整体观考虑问题非常相似,具有社会学意识我们就会知道,我们从未获得过关于社会世界的整体真相。我们发明或借用所有真相——我们碰巧产生的所有图像、描述和理由——只是不可知的整体的部分看法,因为它总是在以一种超出我们理解能力的方式在改变。因此,我们不必担心新的想法和信息会抢走我们手里的真相。不管怎样,它们可能会带给我们一个更大、更复杂、更难驾驭的真相,而且它们还是不稳定的。
系统研究的好处:仔细研究,或许是创造关于社会世界的状况,以及它是怎样运作合理和可靠知识的最佳方式。说它是最好的,有以下几个原因:
1)通过使用标准的、广泛被接受的研究事情的方法,我们可以控制个人偏见(如果我们做到这一点,我们很少会错把我们希望什么是真实的当做真正真实的)。
2)研究可以让我们超越个人经验和偶然观察,因为去研究就是要看到超出我们所站的地方看上去是显而易见的东西(我们的惯常习性是舒适地相信我们总是知道什么是对的)。
3)我们可以互相检查。
这里更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应该意识到,在我们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我们自己的知识来自的地方。我们可以通过询问下面一些问题来意识到这一点:
1)我们怎样知道我们声称知道的东西的?
2)某些知识是否是逻辑推理的结果?(如果那样,我们的推理是否正确?我们怎样知道我们的前提是正确的?)
3)是否有些知识是从别人那里传来的?(如果那样,他们的知识来自何处?我们怎样才能确信它是正确的?)
4)是否有些知识是个人经验或观察的结果?(如果那样,我们是否在宣称知道得比我们的个人经验可能担保的更多?会不会是,我们只观察到我们想要相信是真实的,或者我们的观察一直都局限在某些关键方法上?)
询问我们自己这些问题的观点,不是为了质疑我们所知道的麻痹状态,而是为了能更加明智地决定,我们应该对我们所知道的投入多大的信心。如果我们可以做到这一点,我们就可以敞开自己,迎接新知识,而不用担心我们会向另一个可疑的信仰体系投降。我们可以对通过了解新知识及其来自何处,会带我们走向何处得到一个更好地视角。我们也能看到什么值得去追求。

多维
社会世界中每个部分之所以存在,都仅仅是因为那些人们所乐意接受并赖以行动的观念所致。每一种特定文化的形成,简单地说,就是采取三步走的行方式:实践——解决问题的行为——变成了构成文化的一部分沉积物。因此,当人们声称社会世界中的某些事物是现实的时,留意他们所作出的假定。看看人们认为理所当然的是什么。看看他们拒绝怀疑的是什么。了解这些事情,你就会发现,人们确立现实感受的基本原则是什么。这也是审视你自己的基本原则的一个很好的实践办法。
当然,取代根深蒂固的常识并不容易做到,因为常识经常因令人感到安慰的价值而非真理性而为人们所乐意接受。这也就意味着,不论何时,当一种实证主义、分析性的视角——像社会学——把常识放到检验台上时,出现压力和冲突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我们要学会如何进行社会学思考,以及知道为什么这样做是值得的。如何从社会学角度集中注意力和理解社会世界,这是具有社会学意识的联系,一旦你掌握了这一联系,你就可以为自己勾画出你所生活其中的世界的图景。

互动
你很可能会认为这个局外人是无知的和不公平的。但是假设这个局外人真的想要理解你所在的群体的人们。你会怎样引导这个局外人去帮助他实现这一目的?或者这位局外人需要拥有什么才能变得有意识?
我们常说:背景决定行为。在这句短语中,确实隐含着一定的真理,但重要的是要看到,在一种情景下发生的、是人们设法了解如何一起做事——没有人能担保某事会像任何人预期的那样出现——的结果。换句话说,我们必须注意行为是怎样出现的——它们经常是未预期、超出互动之外的。但是,我们必须注意互动,因为人们并不是简单地对一个背景做出反应;他们与他人一起创造背景、推测在这种背景下什么样的行为是合适的。在一个情境下,什么都可能发生,具体取决于情境是怎样被定义的,以及互动是怎样展开的。我们要超越算计作为个体什么能使我们受益最多这种方式,去考虑我们的选择后果。这也意味着要考虑我们今天作出的选择可能会在将来怎样影响其他人,甚至是影响作为一个整体的社会。

意识
意识远非注意,意识到某物,就是去看和欣赏理解其所具有的独特特征。例如,意识到一个人,并不仅仅是感知并注意到那个人。意识到一个人,作为人类的一员,意味着尽可能地了解和欣赏理解他/她作为一个会思考和有感情动物与众不同的特性。当我们按照这种方式意识到一个人,我们就可以超越定型(思维模式)和偏见。
社会学意识是有用的,因为它能帮助我们看到我们的生活怎样彼此交错缠绕在一起,我们的言行怎样以种种看不见的方式在帮助或者伤害他人。具有社会学意识,在帮助我们看到我们的言行后果经常超出我们想象上尤其重要。
为什么要花费时间与精力具有社会学意识?所有这一关于社会生活的分析性思考方法的重心是什么?
对这两个问题的回答要基于以下3个信念:
1)一个好的生活——即那种能够激励人的、热情的、预约快乐的、有价值的、关心体贴人的、有尊严的、自尊自重的生活——只有在一个平和、互助合作、人人平等、较少死板(最低限度的管制)的社会中才有可能存在。
2)每个人都有过上好生活的平等权,因此没有人应该以牺牲他人为代价来享有权力和特权。
3)因为人们的生活是紧密交织在一起的,我们都有责任去考虑我们的行动会如何影响他人,尤其是会怎样影响他人过上好生活的机会。

局限
人们抵制具有社会学意识有许多原因,但却不是因为他们从本质上来说是自私的、相互竞争的或者是胆小鬼。如果有类似这样的情绪出现并阻止了社会学意识,那是因为人们就是这样成长的。在一个好工作人人可得,较少竞争的社会,人们会感到更安全,并且更有可能愿意花费更多的时间去思考社会是如何运转的。而当看上去生活就是一场竞赛,极少会有人想要停下脚步,分析这场竞赛到底是关于什么的竞赛,它会把我们带到哪里,以免他们掉到这场比赛的后面。
无论我们如何细心地去研究社会世界,我们对它的知识总是残缺不全。即使你能读到所有的一切,它们仍然是一些对你来说陌生的体验。而且即使你能读到和体验到远远超出一般人的地步,你仍然可能是从你自己特有的视角——这种视角是由你在特定地点、时间、文化和共同体或社区里所受的养育形塑而成的——去理解你所看到或发生在你身上的每件事。关于我们知识上的限制,没有办法可以避免。
而当我们具有社会学意识,我们可以避免关于大大小小事情的争议带来的潜在的、具有毁灭性的后果。如果我们是有意识的,我们就会明白,我们的知识总是有局限的、他们会从他们所处的地位出发去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我们不能声称我们独占真理。因此,在最低限度上,我们应该想到并去做到倾听他人的心声,尽力去理解他们是怎样看事物的,以及为什么他们看事物会有一种不同的视角.与此同时,我们也应回头看看我们自身,尽可能弄清楚我们所拥有的知识,包括我们对世界的认识,都来自哪里。
在最低限度上,对社会世界的分析,或是对其任一部分的分析,必须具有社会学意识,否则就会丢失一些重要的东西。因而,我们应尽力参与到谈话中来,目的是尽可能理解一些重要的事情——社会世界是怎样运作的,他人是怎样及为什么不同于或同于我们、我们怎样才能与他人和谐相处(尽管也有不同)。只有我们积极参与到这样的对话中——只要我们肯于思考、对话和尽力相互理解及理解我们自身——我们就会不控制他人让他人按照我们所说的去做。他人也不会这样来对待我们。
同时,如果我们想要这么做,我们还需要考虑更大的社会背景,尽力看清社会世界中的一部分(例如经济)是怎样与其他部分(例如学校)密切联系在一起的。如果我们不这样去做,我们就不会看到有关我们的社会怎样运作方面一些重要的事情。我也可以说,如果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的补救不起作用的话,我们就可以合理地怀疑,问题的根源要远比这两种观点所能看到的深。
给一种分析贴上一个标签(自由主义、保守主义和激进主义)并不主要。问题的关键是,这一分析是否基于确凿可信的证据和严谨细致的思考。想要仅仅是通过给一种分析贴上不受欢迎的标签来败坏其名声,并不是一种智力上负责任的表现。当然,所有的分析都应公开接受挑战。但是,一个值得平等考虑的智力挑战,必须采取一种公平辩论的形式。

偏见
偏见是指相信某个群体的人是下等的或邪恶的。在这一意义上,任何人都存有偏见。如果欣然接受对另一个群体成员的刻板印象,任何人都有可能表现出偏见。不过,种族主义则是指一个统治群体用来压制另一群体的信仰和惯例。一个被压迫群体的成员,因而可能会“有偏见地抵制”那些统治群体的成员、在某种意义上将他们看成全部是罪恶的,但若把这也称作种族主义则是不合理的,因为被压迫群体没有权力去增强他们的偏见。
所谓存有偏见,也就是一种心理倾向,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去看待世界和事物。在这一意义上,所有学科的从业者都有偏见,比如:
1)生物学家:主要看有机体之间的联系
2)心理学家:主要看知觉、记忆和认知相互作用的方式
3)物理学家:主要看物质和能量具有某种原理的行为
4)社会学家:主要看社会行为是如何被模式化,以及这些模式如何塑造我们(作为个体)
因而,偏见是不可避免的,而且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我们需要不同的视角来理解我们自身,理解我们置身其中的世界;每种视角都会包含一些偏见或者偏向性,尽管通常只有当我们遇到不熟悉的看法时才会意识到这一点。
当存在以下两种情况时,我们的偏见会成为一个问题:
1)当我们意识不到它会影响我们所有人从而错误地想象我们的看法是中立的和客观的,而他人的看法则是带有偏见的
2)当偏见变得僵硬不化到阻止我们去考虑新的证据和新的观念时
因此,问题不在于有偏见,而在于受其限制无法自拔。

关系
我们变成人的一部分要求是:获取理解、思考和感受的方式。而我们“个体”的知识总是社会的产物。我们所知道的,取决于我们与他人的关系这一本质,超越个人主义并接受那些使我们成为我们现在所是的关系。通过这样做,我们就能发现我们拥有知识的局限所在,并能看到如何以那种允许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更负责任地生活的方式去增加它。
个体不单单是要对其行动负责。相互依赖性意味着,我们的行动,因为社会世界是怎样运作的,还会对他人产生一定的后果。我们必须同情他人和他人心灵相通,并不仅仅是为了阻止有害的行动。具有社会学意识,是一种看清这些背景条件是什么,以及在这种背景下我们应该如何采取负责任行动的方式。我们的行动需要慢下来,但它不会减少我们的选择。实际上,它可以引领我们看到我们先前错过的选择。它也使得我们可以在经过周密考虑后做出能够反映我们价值观的选择。因而,意识到联系和相互依赖性,能够帮助我们做出真正的“个体选择”,而不是那类仅仅是看上去像个体选择(因为它们便于定义为“个体”)。
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会感到必须遵守传统?我们这里需要看到的重要的一点是:传统的力量有很大一部分来自我们对他人的情感回应。反过来,这一情感回应来自于我们想象他人将会怎样评判我们的能力,来自一种想要对我们自己感觉更好的渴望。如果在我们想象中,我们感觉他人认为我们是蠢笨的、丑陋的或不道德的,我们很难会对自身有好感。
意识到我们行动的后果,并不意味着尽可能设法想象所有可能的后果。真要那样的话,我们就会无法采取任何行动。我们所能做的最好的,就是在明了社会世界如何运作的情况下,想象有可能出现的后果。社会学意识不会规定也不会禁止任何特定的选择。具有意识,就是在我们行动之前考虑更多的事情,如果能那样去做,也许我们就会做出很好的决定,采取不同的行动——具体取决于我们所珍视的是什么。
当谈到某些可能会威胁我们比较珍视的观点时,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可能会出现盲点。我们所能做的最好的就是,尽可能地意识到我们身上的这些盲点,付出额外的努力,去面对可能会让人心神不宁的真理。这并不是我们做一次就可以学会并可受用终身的东西。这是一个持续终身的过程。它要求实践,不仅要看到那些比较容易看到的,尤其要看到那些我们也许不喜欢看到的。有时候即使是我们认识到伤害可能来自于我们所做的特定选择,我们也可能会拒绝改变我们的行为,因为这些选择有益于(或者看上去有益于)我们自身。
进一步的建议是:反思一下你为什么不愿批判思考某些特定行为。如果你不愿批判思考这些事情,问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你可能会怎样在这些通常的做法上花费时间和精力?它们是否在某个方面是你自我感觉良好的一个来源渠道?在回答这些问题之后,再试着考虑一下因为你的选择而可能出现的未预期的后果。然后,可能你就被引导——通过你自己批判思考的力量——作出不同的选择。
改变总是困难的,问题是你这时候怎么去面对它?

国家
我们仍然活在一个民族国家的世界上,其中没有一个国家是完全民主的。所有这些国家都有政府,这些政府可能会为那些为了自身利益而追求权力的人所攫取。这些民族国家的政府,仍在使用暴力手段来抵抗那些严重危机手中权力的威胁。多数这些国家都是资本主义国家,这意味着,许多人在他们的工作和收入上都没有安全感。同时,仍然有大量的种族主义在增加替罪羊。因此,一旦条件具备时机成熟,悲剧仍有可能发生。
而具有社会学意识,我们就可以理解,为什么许多人会相信他们的政府是仁慈的——考虑到国家的宣传力量。多数政府领导人都会尽可能地促进这类信念,因为它能帮助他们掌握权力。如果我们能够意识到,在尝试得到社会世界如何运作方面一个更精确更完整的画面上应该采用不同的视角,我们就会较少收到那些幻觉的影响,这些幻觉认为,当我们周围发生恐怖等事情时,我们应该客客气气、漠然置之。
我们也能意识到,我们自己有一种通过接受比较容易得到的答案来解决愤怒、失望和混乱这一趋向。如果我们能够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就不太可能收到那些政客和其他未来领导人的教唆,认为我们的麻烦应该由那些无权无势的人来负责。社会学意识是一种很好的对寻找替罪羊这以渴望的解毒剂。具有社会学意识,我们更可能看到,我们的麻烦来自那些拥有权力并滥用权力的人,而不是那些必须去适应那些权力的人。
我们因此会尽可能地看到大图景。我们会尽可能地去理解人们怎样适应他们的生活条件,他们怎样认知他们所处的环境和选择,并且他们是怎样做的。当然,我们并不意味着所有事件都持异议,或者抗议政客们正在做的所有事情。持有异议或抗议,是一个人在分析过情况以后决定采取的行动。但是,具有社会学意识确实意味着,关注想法的表述是怎样被控制的、条件是怎样创造的,以及历史告诉我们的关于窒息持异议和强制执行大一统的危险所在。


读点:模式、权力、平等、怀疑



模式
人类的思维能力首先是由大量的再认能力组成的,其次是由选择性的搜索能力组成的。而我们的社会世界是按照模式化的方式运作的。在这些模式中,有许多都很容易看到。意识到模式存在的一个原因是,如果我们想要改造世界,我们一定要明白使得世界成为现在所是的这个样子的模式所在。我们可以把这一原则——理解产生特定效果的模式——应用到任何我们想要改变的事情上。
因此,理论就是被设计用来解释事实的观念(或者用更专业的属于来说就是”解释数据背后的模式“)。能够解释多数事实的理论,无需假定我们所知道的其他东西不相符的理论、逻辑上连贯的理论、能够做出正确语言的理论,通常常说来都是一种比那些不符合这些标准的理论更好的理论。由于理论也能塑造我们对实施是什么的认知。因此,能够尝试从不同的理论视角去思考问题也是件好事。我们也许最终会决定放弃一种理论,但是我们应该首先测试它,看它是否可以帮助我们确认和解释我们也许不这样做就会忽视的模式。
同时我们也要知道,所有的解释都是不完整的。在想要说什么引起一个事件、一个行为或一种倾向是,我们不可能说出所有其促成作用的情况。因此,我们没有选择,只能是认为多数这些情况都是理所当然的,对事情为什么会按照它们发生的那样发生作出不完整的解释,当然,这样的解释仍然是有用的。有时候我们的解释看上去是如此的好,以至于我们会欣喜地认为我们已经找到了事情发生的真正原因。但这不过是一种幻觉。事情并不是某一单一原因的结果,而是许多原因相互交织的结果。客观环境也必须以一种合适的方式,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出现,才会使得事情正好按照它所发生的那样发生。换句话说,所有的事情都是偶然发生的。所谓偶然的,是说他们是各种环境和行动一种独特的混合产物。
我们不仅要意识到我们的解释总是不完整的,而且要尽力看到它们是怎样成为有选择性的和不完整的。我们为什么会选择确认某些情况作为起因,而将其他情况视作理所当然?答案需要考察我们喜欢将某些事物当作特殊而对其他事物全然不予理会这一偏好。
虽然生活充满偶然性,但是这不代表我们不能够了解生活。因为不管怎样,生活并不是真正随机的,集市偶然性的选或会使他们带来的结果变得无法预测(这其中还是存在不少的盖然性)。我们的生活不是随机的,而是这个社会模式的一部分。如果我们能意识到一些事件是规则的原因,能够帮助我们避免设法按照心理学方式去解释社会生活(简单化理论)。例如橄榄球、拳击运动是暴力的,这是比赛规则所致。这并不代表运动员也具有暴力倾向。而大部分人因为缺乏社会学意识导致他们陷入简化论的思维之中。
在体育和游戏比赛中,环境是公平的——大家面对同样的规则和挑战。而真实的生活则不是这样的,在现实生活中,大家并不能得到同等的机会去进行”比赛“,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平等机会去了解”比赛“、接受专业教练指导或者去联系实践。某些人甚至会发现自己面对着比别人更艰巨更困难的规则。总之,在真正的生活中,我们所说的”运气“并不是相当随意的,而是基于一些不容易看到的原因,按照模式化的方式被分配的。

外表
我们没有办法克服我们对图像、描述与理由的依赖,因为只有通过构建图像、描述和理由,我们才能创造共享的什么是真实和真相的信念。换句话说,我们看到,我们关于什么是真实的和真相的想法,取决于一个我们不可能逃脱的过程——一个创造和依据外表行动的过程,认识到这些之后,我们就能成为更好的分析员——分析谁创造了哪类外表、出于什么目的、会对他们带来什么结果。
我们依靠外表的原因主要有以下2点:
1)我们需要知道从人们和事情那里期望什么。虽然我们知道直到我们真正了解一个人,我们对这个人的事情不会有太多确信。但是即使是那样,我们仍然需要对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有一种想法,因此,我们必须根据我们可以发现的特征标志作出评断。
2)我们要应对许多我们可能永远不能有很好了解的人。我们与他人的相遇,都是非常简短的。
我们不一定要克服基于有限的信息对他人做出判断这种需要。在我们这样的社会中,我们被迫依靠我们能够迅速看到和解释的东西。但是我们需要知道我们正在做它,知道我们正在怎样做它,知道环绕我们周身的外表都是精心制作,以影响我们的哦思想和感受。同时,在一个有着大量不平等的社会,对展现一个应当认可的自我非常必要的资源和技能,会得到不平等的分配。这就意味着,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在一个可以得到认可的自己,而不是美德的力量,来创造美好的印象。
我们创造的图像是极其重要的。我们的生活可能都要依赖于它们。他人依赖外表决定如何对待我们,我们同样依赖外表决定如何对待他们。我们所作的,带有或多或少的习性,就是寻找一个人内在品质的标记。我们所依赖的标记,就是我们学会去看和解释的那些。另外我们通过图像信赖,我们在互动中相互创造对方。
谨慎对待描述是非常重重要的,因为我们如此依赖于让他们。当我们没有办法获得哪些别描述的东西时——大多时间都是这样+比较明智的做法是,从几个不同的来源考察描述,并再次考虑它们是怎样构建的,处于什么利益构建的。我们应该对遮蔽行动来源的事件的描述产生警觉。社会世界里发生的事情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人们怎样选择一起做事。如果我们牢记这项原则,我们也就极少会被那些用被动语态讲述的事情所骗。
考虑一下,需要什么来创造一个关于一个人的自我讨人喜欢的图像。我们必须能够展现标志——讲话方式、行为方式和物质对象(穿衣)方式——他人可以用来做出关于我们的推断。所有这些资源都来自社会生活。我们必须学会如何按照他人将会理解成有能力、有道德或其它优良品质的标志的方式,去讲话和行动。我们也必须获取某些资源(技能、金钱)、它们将会允许我们获得其他具有符号性的资源,例如一件好工作、一件精美的衣裳、一辆汽车和一个家等。换句话说,所有这些我们可以用来创造图像、印象和值得称赞的自我标志,都是社会生活的产物,以一种能够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方式使用这些符号的能力。也就是社会生活的产物。
最后,当我们需要让人对违反法律或故意伤害他人负责时,被动语态可能会成为一个问题。可以理解,有罪者通常更喜欢被动语态,因为它可以遮掩他们应负的责任。这也是处在权利位置上的人——其决定确实会使事情发生的人——很可能会说,当他们提出理由时,“错误被犯了”。所以,请多使用主动语态,这样能让对方感到你是负责任的人。

权力
权力来自社会生活,而非来自卡里斯马型个人特征。在一个组织中,并不一定要成为老板才能拥有权力。能够让某些事情在某些地方发生,就是拥有权力,无论这些事情有多小。但是,这一权利同样取决于社会生活,因为这是我们的技能、知识、动机甚至是身体来自的地方。即使我们不需要成为老板来让事情发生,我们最终仍然要依靠他人,不论我们拥有什么样的权力。
我们可以看到,权力扎根于社会生活,即扎根于共有的信仰、扎根于共同合作、扎根于每天一起做事的方式。这一理解方式提醒我们、权力并不来自个体。如果来自个体、没有暴力,就很难抵抗权力。但是,因为权力依赖于共有的信仰和合作,我们可以通过挑战信仰和不与它所依赖的东西合作来抵抗权力。因此,通过发展新的信念和合作方式,也可以与他人一起创造权力。
具有社会学意识,我们也会知道每当权力被创造出来可能出现的危险。危险,当然是某些人,甚至是那些有着最好意图的人,被诱惑利用权力使得发生的事情仅对他们自己好。不过,如果许多人都关注,并且知道如何抵制自私地使用权力带来的破坏性后果,就会大大减少危险。
作为权力和抵抗资源的信息:获取和掌握权力,大部分取决于信息控制。或许说的更准确点,权力依赖于塑造信息的内容和控制它到特定的观众流动。通过这种方式,意识可以被成功地管理起来,以至于人们通常都是服从的,而不是难驾驭的。一个通常的原则就是:信息是一种资源,可被用来促成事情发生——也就是说,信息可以是权力的来源。
意识到信息是怎样与权力相连的,我们可以看到许多东西都依赖于背景和我们与他人的关系。没有哪种资源会出现在真空——信息、金钱、枪或任何东西都不会。权力是能够让事情发生的能力,但是,可以让什么事情发生,总是取决于我们拥有的资源或不能使用的背景。
不过,我们也应该意识到自由和自主之间有区别。不理会就是有自主。并且,只要我们做告诉我们去做或是不造成对权力的威胁,我们就会有很多自主。如果你做老板告诉你的不做什么挑战性的要求,你的老板就会非常高兴,不理会你。多数领导人都是这样。毕竟,如果你愿意监管自己,它就会节省能量。但这很少会是自由的。
要有自由就是要能构思选择,而不仅仅是从别人给定的选择中进行选择。在这一意义上,要有自由,我们就必须与他人一起工作,创造一起做事的新方式,从而创造新的过上好生活的可能性。受益于不平等制度安排的那些人,不会喜欢这些,只有具有社会学意识,我们才能看到如何抵制他们阻止变动的权力。
对权力具有社会学意识的重点,不仅仅是看到它是怎样运作的或是进行个体抵抗。更是要看到,追寻和行使权力,怎样否认了许多人创造美好生活的自由。或许你会认为,“如果我能看到某人怎样并且何时设法控制我,我就可以逃避这些努力,从而为自己赢得一块属于我自己的自由。”是的,那是可能的。许多人都在尝试做到这一点。
从历史上来说,一个体系的切实可行性——它怎样较好地满足了多数人的物质需要——要比它的道义性更多地决定着它的命运。因此,多数时间,那些掌握一点权力的人(从而最终保护非常有权力的人),仅仅是去做他们的工作,而不会怎么关心他们的工作所具有的更大的含义。如果他们考虑任何超出他们手头工作之外的东西,也很可能是我们所说的“边际利益”。在某种意义上,那些小恩小惠,是一些不去过多考虑他们手头工作所具有的更深含义的动力。知道了权力是通过诱导他人合作让事情发生的能力。这样你就能看到人们怎样通过激励他们在工作中获取更多的边际利益这一体系受到控制。是的,你总是可以拒绝你的上司要你做的。但是,如果这样做可能让你丧失你看中的许多东西,很可能你就不会这样去做。
因此,在以一种取悦于有权力的人的方式过滤信息上,并不需要什么阴谋。所需要的仅仅是少许人员过滤:聘用和奖励那些接受占据主导地位的关于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假定的人,除掉那些持有不同看法的。结果就是一个组织,在这个组织中,似乎每个人都同意什么值得报道,什么则是为了吸引注意力而走得太远。尽管这并不是阴谋的结果,但我们可以看到,它也不是一个偶然事件。
一直有人问我,“一个体系的权力崩溃”是怎么回事,那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但是或许应该改变一下措辞。我会问:”一个体系的合法性是怎样崩溃的?“我所说的”体系“,是指已经确立的一起做事的方式,通过这些方式,社会功能得以正常运转。我所说的”合法“则是指一个广泛共有的信仰,即体系是对的和好的,应该被保存。改变问题的措辞,使得我们更容易看到答案。如果一个体系通过满足人们的需要来使社会正常运转,那么当它不能满足人们的需要时,它就会开始失去自己的合法性。

平等
社会阶层不是差异问题,而是有害的不平等问题。那么我们怎样能对差异和不平等具有社会学意识呢?我们必须追问:”这一差异在哪些方面比较重要?这一差异是否允许某一集团以其他群体为代价从中获益?它是否意味着一个群体的成员得到的尊重少于其他群体成员?“简而言之,我们必须追问:“这一差异是否会造成伤害?”如果差异造成剥削利用,不公平的优势、控制权、或是某些种类的伤害,它就不仅仅只是一种差异。它就是不平等的一种形式,并不值得庆祝。
在每种情况下,不平等都意味着,某些人拥有超过他人的优势——说的更明确点,他们有更好的机会去过上好生活。我们也应该意识到,这些不平等是社会的,而不是个人的。说它是社会的,是因为它们是社会怎样被组织的后果,人们可以从中找到适合组织的模式。
达尔文进化论和适者生存并不适用于社会阶级理论,这里存在两个差异:
1)从本质上来说,生物是通过基因遗传成为它们所是,它们不会通过上学去学习技能,获取它们得以生存下去的习性和性格成为它们所是。然而在社会世界里,我们必须付出有意识的努力,以便完成把儿童转变成一个完全正常、有能力的成人的任务。如果我们不去做这些事情,人就会被损坏或者被阻碍。
2)我们所处的环境并不是天生就有的,而是社会构建的。因此,适者生存的比喻是错误的,因为社会世界可以被改变,使它变得更安全和培育各种各样的人。我们没有必要牺牲一些人,好像他们就是小鱼,理当被更大的鱼吃掉。那种弱肉强食的安排,并不会生成一个非常人道的世界。
我们也应该意识到,回应世界的方式、我们适应这个世界的方式,是模式化的。某些类型的人,经过训练,更可能在对问题作出回应时,对自己的能力和价值有着坚定的信念。如果你是白人、男性和上层中产阶级、比起你是一个在贫困中长大的黑人女性,你会有更多的体验去培养你的天分,给自己一种你能做你脑子里设定的人和目标的自信。
具有社会学意识我们就会看到,社会生活中某些高度可见的事实——例如,财富、地位和权力上巨大的不平等——可能会怎样导致无形资源分配上的不平等,古老的格言“好上加好”,是同一观点一种比较诗意的表达,意思是有事倾向于不断积累(马太效应)。如果我们意识到源自者以倾向的坏结果,我们就可以决定整顿我们自己,让事情变得不同,趋向更大的公正。因此,我们一定要追问:“什么体验使得一个人充满自信,另一个人则如此焦虑和担心?一个人是怎样学会相信自己的能力的?另一个人怎么就没有?”

练习
一个新的社会在正常运转。这个新社会赖以运作的分配正义原则,有待确切表达。你的工作就是认真阐述它们。你被选中来做这件事,主要是因为你对这个新社会一无所知,更重要的是,你不知道你在这个新社会中的位置是什么。因而,你处于一种完美的状况中,以便可以产生一个公平的财富公平分配。你的任务,就是按照下面所说的去做:
1)制定这一规则或这些规则,通过它/它们,可以决定在新社会中谁可以得到多少财富
2)制定这一规则或这些规则,通过它/它们,可以决定每个人必须为新社会作出什么贡献
3)显示出你制定的规则将会怎样最大化正义和平等(显然,你需要定义你所说的“正义”、“平等”是什么意思),请务必考虑你指定的规则将会怎样产生公平的结果,甚至是在异常情况下。
对多数人来说,这都是一个困难的练习。首先,很难想象在一个新社会中我们会不知道我们自己是谁,因为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我们早已习惯成为我们所是。其次,我们不习惯于任何人以一种正义的方式要求我们分配财富。不过,隐藏在这一练习背后的基本观点,其实是很简单的:如果你不知道你将会在新社会里处在什么位置上,你就没有特权去辩解和有充分的理由去构想能够保证人人享有正义的规则。
测试正义练习的目标,不是得出一个单一的幻象——一个正义的社会看上去像什么——而是鼓励对社会正义和我们当前社会怎样产生正义或不正义的结果进行思考和对话。这一练习似乎使得人们更容易看到现有社会的问题,因为他们并未深陷于为有益他们的社会安排进行辩解。相反,他们考虑了将会对每个人产生更好结果的社会安排的种类。
我也注意到,在这一练习中,有一个想法从未出现。没人说:“要最大化正义和平等,所有我们需要的就是,使用现在治理美国社会的同样规则。”没人这样说,我认为这是因为,一旦自我辩解的刺激消失,他们就会比通常更加自由地具有社会学意识。

改变
为什么要争论这些事情呢?你也许会认为,“人们会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你不可能说服他们不那样去做。”遗憾的是,某些人确实是那样。他们不会被说服放弃那些可以使他们对自己感觉良好的信仰和解释。即使如此,如果我们不是太快就放弃的话,交谈可能经常把我们带到让人惊奇的地方。具有帮助意义的一件事情就是,了解是哪类问题让我们陷入争论之中。
在一个因为不平等而充满暴力和痛楚的世界上,在我看来,了解社会世界在道义上最不抗拒的愿意就是设法改变它,具有社会学意识,则是抵达那一结果的一种方式。
如果正在争论的是一个经验主义问题的回答,我们可以说:“我们现在不知道答案,但是我们可以找到它”然后我们可以决定是在没有答案的情况下继续下去,还是找到一个后再继续下去。我们做什么,取决于我们想要理解什么,以及对我们来说问题有多么重要。即使我们不会终止交谈飞奔到图书馆,或许我们可以做成一个笔记以后再去查询,因为它允许我们将更多的信息带入未来交谈,那同样是一个进步。
而当我们不同意解释性问题的答案时,事情是一样的。我们必须做的,如果我们希望了解分歧出在哪里,就是设法解释我们的阐释所依据的假定。这是一个意识到我们用来说明某些事情意味着什么的看法问题。如果我们可以向他人解释“我们来自哪里”,我们就可能理解为什么的解释会与他人不同,以及这些不同可能会怎样解决。
通过考虑历史和更大的背景,我们可以避免作出错误的相似性,正如我前面所说的,那会阻碍我们去理解对方,理解自己,理解我们存在的这个世界。最低限度,我们不应把不便(那可能的确是令人不快的)与压迫(最广泛存在的和会威胁生命的)混为一谈。根据鸟笼隐喻,具有社会学意识意味着,不仅要考察个体的钢丝,也要考虑铁丝是怎么被创造的,它们相互之间又是怎样联系到一起的。
考虑我们的知识来自哪里,是很有趣的。不过,通常我们更关心的是,如何确信我们的知识是合理的和可靠的。知识的每个来源在这些方面都有局限。具有社会学意识的一部分,就是要知道这些局限所在。
想法或观念经常被用来创造、获取和维持权力,对此我们应该保持警醒。具有社会学意识能够对我们有所帮助,因为我们将会想到去问:“这个想法来自哪里?谁会希望我去相信它?如果多数人都信以为真并付诸行动,谁会从中受益、谁又会从中受到伤害?”记者询问这些问题,可以使我们更不容易上当受骗。当然,社会学意识并不确保我们就能发现真正的答案。它仅仅是一种观看方式,可以使我们较少可能陷入那些虚假的和具有伤害性的东西里面。
至于审美和道德问题上的分析,则不太容易解决。有些甚至是永远也无法解决。或许我们可能做得最好的事情就是解释——尽可能充分地解释,更欣赏一个而不是另一个的依据所在。这也许不会导致一致同意,但它有助于相互间更好地去理解。并且,我们观察到,只有一个规则(让谈话继续下去),会阻止使用暴力作为结束分歧的方式。当然,在遵循这一规则上,许多人都会(较少意识到)有很多困难。

怀疑
政治演讲稿撰写人和广告撰写人有很多相似之处。当他们被付钱去做时,他们都知道如何使用想法或观念引起疑义、破坏力量和希望、搅浑人们的思考,他们已经掌握了使用想法和观念的艺术,将其作为一种资源来让事情发生或阻止事情发生。
然而面对他们,怀疑一切是不可能的。我们总是必须从某一观点去理解世界,这就意味着要将某些特特定的观点视作理所当然(如果我们真正怀疑一切,我们就没法正常工作)。比起设法怀疑一切,用受过训练的学术方式去怀疑,可能是一种更好的做法。
我们必须寻找答案,而不是让他人灌输给我们任何他们喜欢的信息。看到信息则应当被过滤和塑造(以及看到我们依赖一种来源时我们错过了什么)的一种方式就是,查询各种各样的来源,将其进行比较。所有的故事不仅仅是两个方面,我们应该尽可能地掌握许多方面的情况。当人们能做到这一点时,当他们愿意批判思考时,各种各样的利用者和骗子都会失去他们的力量。
我们应该持续不断的询问和对话:
我一直建议,对待所有的知识——我们已经拥有的和打动我们的新的和陌生的知识——都要保持一种有意识的怀疑主义。这样,我们就可以避免没有出来的虚无主义(没有真相,任何人都可能编造数据,你不妨相信你想相信的)和狂热(只有一个真相,并且只有我知道!其他信仰都是错的或疯狂地!)。说“谁都能编出那些数字”的人,没有考虑到不确定性。或许他害怕那样去做——如果他放弃自己已经相信的,他就会迷失自己,不知道该去相信什么,他不知道如何去有意识地进行怀疑。说它们是没有出路的,是因为虚无和狂热使得交谈变得没有意义,并且提供不了解决冲突的希望。
对知识抱持有意识的怀疑主义,则能让我们继续询问、观察和设法更好地去理解事情;它可以使我们继续设法创造更加准确、更加完整和有用的描述;它能使我们对新信息保持开放的心态;当我们设法这样去做时,它会让我们保持与他人的关系。对话不仅是一种手段,其本身也是一种目的——至少,如果我们相信设法了解他人要好过忽视或伤害他人的话。因此,应该对所有的知识,包括我在这本书中所提供的东西,都抱有有意识的怀疑。在进过公平的考虑之后,采取并使用那些有助于理解和让对话持续下去的东西。
我们所恐惧的一部分是,失去我们认为是真实的东西。然而,具有社会学意识我们就会知道,我们从未拥有绝对、完整的真相。我们所拥有的是、满脑子人们创造的看上去可以很好地理解我们所知道的世界的图像、描述和理由。为什么我们不准备好创造或借用新的理解方式,看见并体验更多的世界呢?
如果我们能够承认,这个世界有比我们看见或体验到的更多的东西——并且比我们一声都可能看到和体验到的更多——或许我们也可以对我们自己说:“为了了解世界更多的东西,我可以把我当前的信仰视作临时的,并探索可供选择的理解事情的方法,因为这些方式中,也许有一个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有用。”

希望
或许你会问了:“希望又是怎么回事?看上去,具有社会学意识,仅仅使我们看到社会世界多么杂乱无章。这怎么能激发出希望来呢?”实际上,只意识到问题——不平等、剥削、他人的痛苦——并不会激发希望。它只会激发义愤和改变现状的渴望。遗憾的是,当问题的意识与无能为力感结合到一起时,结果经常是绝望。
然而,不管怎样,具有社会学意识我们就知道,社会世界是——不管它看上多么坚实——一种社会构建。所有构成社会世界的想法、习性、安排等,都是人类的创造物。我们同样知道,社会世界之所以会像它所是的那样持续运转,是因为人们共享的信念,是因为他们知道如何在日常生活的基础上一起持续做事。如果我们意识到所有这些,我们就能看到,现在存在的问题并不必然就会永远存在;它们都处在我们克服它们的能力之内。
当然,真要作出并不那么容易,因为许多有权势的人,都从这一给如此多的他人问题的安排中受益匪浅。而且还存在一个改变被设计来组织改变的安排的问题。不过,变迁的可能性始终都是存在的,只要人们能够组织起来让它发生,并且那也是抱持希望一个很好的理由。
我不认为把知识与行动拆开是件明智的做法。在现实生活中,我们通过行动创造知识。观察我们时发生了什么,是一个发现世界如何运作模式的强有力的方式。然后,通过少许认真思考,我们可以获得一般原则来解释我们看到的模式。我们还可以走得更远,进一步把这些原则编制进概念模式。当科学家这样做时,我们就说他们是在“创建理论”。当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做这同一件事,我们则说他们正在获取常识。我们也通过行动来测试知识。
因为我们不可能独自改造世界而丧失信心,是没有意义的。我们不可能独自改变。不过,我们可以设法发现认为需要变动并愿为其努力工作的人。与他人联合起来,可以缓和从英雄主义失败的梦想而来的绝望的力量,是惊人的。
这里是一个比较实用的建议。与其哀叹你没有能力单独改变世界,不如认真想想让你为之烦恼的私情,要尽可能地具体。不管是什么事情或问题,很可能都已有人在为改变它们努力工作。寻找那些人(到处打听)并加入它们正在做的事情中去。把你的能力和智力增添到他们中去,你就会增加你的一份力量,推动社会世界走向正面、积极的方向发展。

提醒
社会学意识也提醒我们:
1)我们可以独自改变社会的一小部分。如果我们对待他人抱有更多的尊重和同情,如果我们拒绝参加创造不平等(甚至是极小的方式),如果我们对关于现实的官方描述提出问题,如果我们拒绝在破坏性的工厂工作,我们就在做出改变。我们不必一定要加入一个群体或组织一次抗议来做这类变迁。我们可以通过决定按照不同的方式生活,在我们自己的基础上做出改变。
2)有时,我们最微薄的努力,也会激励他人并启发他们不同地生活。或许没人会注意,或者他们注意到了但却认为我们是奇怪的。这样你也许会认为,“如果没人注意我是一个道德上更优越的人,我该怎么办?为什么要自寻麻烦去与众不同和冒着被人嘲笑的风险呢?”这是一种看问题的方式。不过,具有社会学意识,则有不同的想法:“我不确定任何我所做的都会使事情变得更好,但我可以肯定,如果我不至少是去尝试一下,我就不会去做我认为是正确的,并可能继续让事情按照老样子运转下下去。所以我将选择那些正确的,不管别人是否注意到它。”
3)具有社会学知识,远不止是研究社会世界怎样运作。它也不止是启发求知欲,关心和希望做得更多。如果它是值得实践的,社会学意识必须帮助我们改变自己和我们与他人一起做事的方式。以便我们可以与其他人更加平安地和有生产力地生活,没有剥削、不敬和不平等。社会学意识是一种我们身处何地以及需要做什么的方式。它是一条在一场没有尽头的对话中获得热心会员中资格的道路。

目的
本书的一个目的,就是装备我们,为更多的人创造更多和更好地关于社会世界的知识。这样的知识可能来自于更高的社会学意识去察觉世界。并且如果我很好地完成了这一工作的话,你已经获取了一种看到你以前没有看到事物的能力。如果那样,这一能力就会——就本质而言——导致新知识的创生。但是,为了能有一个最好的回报,一种新的理解方式必须行动连接起来。
关于这一点,有两种方式可以考虑:
一种是说,新的想法最好是通过将其付诸实践来掌握。这就是为什么教学经常包括学生他们寻求掌握的技能的锻炼。无论是在艺术、手工艺或学术领域,学徒都是在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师的指导下通过做来学。这一原则同样适用于社会学意识。最好是通过做来学;即通过写作或谈话,用这里提供的想法去理解社会世界(或它的某一部分)。一位好老师能够在这一过程中中提供相当多的帮助。
另一种考虑知识与行动之间的联系的方式是,我在社会不平等课上告诉我的学生的建议。我说:“一个好的了解不平等怎样持久存在的方式。就是观察当你没法废除它时会发生什么。”我的意思是,通常情况下难以看到某些社会安排怎样得到维护。但是,如果我们设法改变那些安排,我们很快就会知道应该做什么去保护它们。这样一种改造世界的尝试,可以成为我们关于社会世界是怎样运作的想法一个很好的测试。
最后,最好是要记住,一个人的无知是另一个人的优势。换句话说,你说不知道的,可能会被有权势的人用来反对你。缺乏信息和不能批判思考,也会限制我们按照有道德负责任的方式行动的能力。因此,如果你想过上一种负责任的生活,那么我要说,你有义务尽可能多地了解关于你所存身其中以及通过你的行动帮助再生产社会世界的东西。要更加清楚地看到正在持续发生事情的方式。决定对此做些什么,则由自己来决定。

终章
拥有财富和权力,会抵制所有改变他们受益其中的条件的努力。考虑到在过去一个多世纪中发生了多少成功的争取社会正义的奋斗,这是一种有些奇怪的悲观看法。你认为,为什么某些中产阶级会在这个悲观的看法感觉舒适?想想苏珊·安东尼、小马丁·路德·金、甘地和曼德拉等人领导的奋斗。他都挑战了得到巨大财富和权力支持的社会安排——并最终赢取了胜利,尽管守旧的人一直都在反对他们。他们是怎样做到的?他们运用什么资源和策略、来克服那些拥有巨大经济、政治及军事力量的人得阻碍?
就像我在本书中所教导的,社会意识主要一个智力习惯——一种看问题和理解社会世界的方式。可能我会给人留下这样一个印象:一个人可能具有社会学意识,但却在按照一种相互分离的方式生活;也能观察和分析,但却并没有按照看到和分析的那样去行动。我认为。我认为这是可能的,但我更希望,按照不同的方式理解社会世界,可以引领人们生活得与以往不同。你认为在你自身的情况下,这一点怎样可能变成现实?如果你是那种关心不公正和不平等问题(由社会学意识发现的)的人,你可能会怎样以依照那个与这些价值观及你的新理解相一致的方式去运动?
是的,你可以思考,还可以改变,这些,都取决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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