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撕虎嗅二三事
2015-12-02 14:08

群撕虎嗅二三事

“和微博呛声”与“挂牌新三板”两个事件一前一后,让科技媒体虎嗅再度成为一个公共标靶,围观者里不乏跃跃欲试的镖手。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家住朝阳区的刘先生表示:这是他有史以来见过的第四百五十三精彩的撕逼大戏。

动笔这篇文章,其实压力挺大,因为我似乎已经被默认为“虎嗅力捧的价值观堪忧的作者”,有时大家打个照面,冲我喊上一声“哟,虎嗅一哥”,我明知揶揄成分不少,也得笑着道声“抬举”。

江湖就是这样,认真起来,大家责怪你不解风情,唯有娴熟的化骨绵掌,才好见招拆招,以不变应万变。

我在媒体行业之外待了二十多年,而今周遭都是前辈,我深知得罪不起,也不应失了礼数。但是,“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永远是一个伪命题,因为一旦萌生念头,就不应故作姿态借人台阶。因此,有些道理,我还是想讲讲。

其实我与李岷的聊天记录,一年到头撑死不过十屏,虎嗅的员工我能叫出名字的不足五人,有时还会看到虎嗅的某资深编辑在别人的文章底下评论“愿莫效尤阑夕,观点极度分散,掩饰空泛贫弱的分析,是科技写作的邪路”云云。

靠,我招你惹你了。

言归正传。

虎嗅的兴盛,与外部作者的贡献密不可分,只是这种合作关系,在不同的作者眼中,价值判断标准是不同的。

我们一帮所谓“虎嗅系”的作者,坦率的讲,认为自己与虎嗅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虎嗅搭台,作者唱戏,最后各取所需,相得益彰。

但是也有观点反对这种平衡参数,在另一套计算公式下,虎嗅是一个得利多而让利少的角色,就像《威尼斯商人》里的犹太商人夏洛克,忘恩负义,设套牟利。

我在有些时候,大概也会短暂滋生相似的心态,比如遇到拒稿时。

去年年底,我翻译了一篇自认很有意思的英文日志,一个北欧的程序员靠着在iOS开发一款英文付费应用过上了一年十二个月有三个月在环球旅行两个月在打《炉石传说》的幸福生活,对比国内动辄秃顶及腰间盘突出的码农,简直天上人间。

虎嗅把这篇稿子给拒了,说是疑似软文。我想了半晌,还是没弄明白,这个是谁家出钱定制的软文呢?难道是《炉石传说》?

我当然会抱怨这种审稿水准的“模糊性”,但是,要说借此向虎嗅争取某种“直通车”式的待遇,我大概还是没有这个脸皮。

我知道有人是有的。

今年夏天的一个场合,有一个自媒体前辈拉着我算账,说“我们应当团结起来找虎嗅议价,你用了我们一篇文章,就要给予我们一篇文章的自主通过配额,否则不能陪你玩”。

说实话,我当时用了很大力气才忍住没有笑场。

当然,另一方面,我理解这种心情。

传统媒体不会有这种困扰,是因为它和作者有着稿酬签约制度,是拿真金白银购得文字,劳务关系简单清晰。虎嗅这种新媒体的玩法不同,它的本质,确实是用作者的义务劳动,来低成本的充实了自己的内容库。空手套白狼,是这么回事。

资历过浅的我,会自认受益于虎嗅的平台上升而将付出与收获对等起来,这种主观标尺也委实不适合用于要求他人。所以,如程苓峰先生这样,明确告知虎嗅,我的内容你别碰,我不需要你,你也别招惹,我认为是最体面的做法。

据我所知,虎嗅也不会像其他科技媒体那样,直接全网抓取内容,而不顾作者本人的逐客令。

然而,体面终究是稀缺的。

在借新浪封杀虎嗅一事拍手称快的身影里,狼狈的、业余的、阴毒的、伪善的,实在居多。

以至于算是虎嗅竞争对手的另一家科技媒体的编辑在朋友圈叹出声来:“不就是被拒稿么,至于吗?”

如果你对虎嗅的敌意,会因为“在虎嗅发稿从不被拒”的假设而烟消云散,那么这种敌意本身的存在意义,就亟待打上问号。

什么叫新浪微博应当给虎嗅设立单独的投稿机制并篇篇拒稿来“以虎嗅的方式封杀虎嗅”?

平台与媒体的区别被你故意曲解掉了?你在路边拍篮球,和你要去NBA打篮球,是同一个概念?权利平等与能力不平等的常识,真的需要拌成饲料喂进嘴里?

什么叫“在新浪的地盘骂新浪就应当被干掉,这和言论自由无关”?

估计新浪自己都不敢扣这么个屎盆子在脑袋上。换句话说,胡锡进公款请人旅游被我党扇耳光时,总不至于因为“大快人心”而反过去跪舔我党吧?

什么叫媒体的主要营收应当来自在线广告而虎嗅的收入大头来自整合营销所以就是一个“收黑钱”的媒体?

第一,你没有尊重营销与公关这个行业及其所有从业者。第二,缺少举证的主张不能够直接推导结论。第三,哥们你根本不懂新媒体吧。

⋯⋯

撕的姿态实在惨不忍睹,袁崇焕再怎么罪大恶极,你去抢着排队分食人家尸骨,是不是有些太魔怔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那可得先自降人格为犬呐。

另一个悖论在于:虎嗅的行业影响力——我觉得如果在这个前提上也有否定欲望,那么我们真的没有活在同一个世界——正是建立于其严苛的过稿要求,无论其中有多少“误伤”,最终聚合呈现的,仍是精品化的高纯度内容。只是谁都不会承认自己的稿件在这个尺度之外。

虎嗅在今年的F&M节上播了一则视频,是采写各个作者关于“你为什么写作”和“你为什么不写了”两个问答的内容。

后一个设问,其实隐约表现出了虎嗅的忧心。

这家高冷的科技媒体一向不善于做好群众关系,尽管一年以来团队规模已经扩大到了近五十人,大量的编辑也开始承担稿件任务用以稀释质量难以控制的外部投稿,但这仍然不是一个最优解。

我完全赞同诸位对于虎嗅审稿措辞的反感,因为的确给人敷衍和应付的感觉。

据我所知,虎嗅最初的审稿只有“采纳”和“忽略”两种结果通知,不会附带原因。阳淼当时抨击虎嗅的这种裁量通知,建议给出原因解释,让作者“知其所以然”。

虎嗅改了,但是越改越糟。因为日均上百篇的投稿,若不设定几条通用规则而要人工撰写读后感的方式来作出拒绝理由,成本太高。所以,为了提高编辑的工作效率,诸如“相关讨论太多”、“摸起来软软的”、“价值不大”、“过于专业”等话术频现。

这种交流,其实有着不对等的感知传递出来。尤其对于那些已在所属行业摸爬滚打多年的作者而言,被年轻编辑用机器语言打发,是于情难容的。

虎嗅平日亦不太投入运营工作,对于这种情绪的接收,无疑相当迟缓。与之相反的正面案例,是百度百家。百家的审稿同样是漏斗机制,只有少数内容能够获得位置推荐,但是百家的口碑环境简直已达“人畜无害”的境界。其原因,当然有一方面需要归咎于百家至少是可以把稿子“发布出来”的设计,它更像是一个有着准入制门槛的UGC平台,只是能否获得流量,还是需要编辑操作。

另一个重要原因在于,百家十分重视与作者维护关系,其社群之活跃、编辑之热情、陈磊之亲和,都有目共睹。所以百家尽管弊病同样不少,却很少闹出人心背离的局面。

虎嗅的几个创始人,私下都是挺有温度的人,但是这种与人为善的自励和对特立独行的克制,没有贯彻到媒体品牌上。于是失掉了一些关键分数。

它和新浪微博的战争,也是同样的固执所致。

赤潮将“虎浪风波”比作土耳其与俄罗斯的擦枪走红,堪称绝妙。国际政治很多时候就是赌气,一口气没咽下去,就成了历史里的导火索。就像埃尔多安说他跟普京打电话而后者没接,但普京坚持他没有收到联系请求的闹剧一样,新浪微博希望虎嗅能够在涉及严重指控的内容出炉之前能够至少试图索要新浪这边的证词,而虎嗅则坚持认为新浪微博应当主动沟通来化解“如果真的存在”的误解。

两边都有各自的傲骨,然后双输。

相当不值得。

早年,李岷跟我提过她对虎嗅的愿景。当时,一篇由中国电信三线城市分公司匿名员工在虎嗅上发表的一篇内部观察,经过层层放大最终被递呈到了电信一级最高领导的案前。李岷希望,虎嗅能够尽可能的激活这种非专业写手,他们并不高产,但却可以在出现时携带浸淫多日的好料。

只是这个理想,好像后来被知乎实现了。

时过境迁,我猜测李岷的思路必然早已发生改变。

今年九月,《赫芬顿邮报》迎来十周岁生日,在这个对《纽约时报》造成极大竞争压力的新媒体背后,是大量的试错和技术创新,与这些领先者看齐,才是中国新媒体创业者的自我驱动。

另外我总觉得,中国互联网什么时候出现保罗·格雷厄姆和迈克尔·阿灵顿曾在Airbnb议题上出现过的撕逼水平,才让人眼界为之开拓。否则只剩满地破碎的磨牙声。

最后,我想劝劝对号入座的诸位,重温青春期的少男时光自然无妨,只是拉着前排姑娘的辫子实在不算高明的求偶行为,愤恨越深,爱就深沉。

学学冯唐笔下的秋水,牛逼起来后,在五星级酒店的套房里养只妩媚的小狐狸,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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