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唐译《飞鸟集》被下架,曾被人评为翻译史上的一次恐怖袭击
2015-12-28 14:23

冯唐译《飞鸟集》被下架,曾被人评为翻译史上的一次恐怖袭击

今早(12月28日)8时左右,冯唐译《飞鸟集》出版方浙江文艺出版社发布了一条微博,称由于冯唐译本的《飞鸟集》在出版后引起了国内文学界和译界的极大争议,出版社决定从市场上全面召回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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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新闻随后对浙江文艺出版社社长郑重的采访,冯唐译本《飞鸟集》在出版后“收到了很多读者反映、抗议”、“这是出版社根据这段时间读者和媒体的反馈做出的决定”。而冯唐本人对此的回应是:“历史和文学史会对此做一个判断。时间说话,作品说话。”


浙江文艺出版社方面表示重新审议的专家团队具体组成、审议时间目前尚不确定,当前的主要任务是迅速将书召回。


就下架问题,虎嗅向国内某知名专业翻译出版社的一位编辑进行了咨询,她表示:“因为译文而不是选题下架,这种情况几乎没有吧。我想主要是《飞鸟集》是被列入青少年必读书目的,所以才会这样。”


自今年7月底,冯唐译本《飞鸟集》出版后,就不断遭致读者和学界的批评。在豆瓣读书上,该书得到501位读者评价,总体评分4.1(而被认为较为经典的郑振铎先生译本豆瓣评分9.0),其中55%以上的读者打了1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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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分下的热门短评也是一片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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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冯唐都是怎么翻的呢,挑选3个大家吐槽最狠的例子:


1、

泰戈尔原文:

The world puts off its mask of vastness to its lover.

It becomes small as one song, as one kiss of the eternal.


郑振铎译文:

世界对着它的爱人,把它浩翰的面具揭下了。

它变小了,小如一首歌,小如一回永恒的接吻。


冯唐译文:

大千世界在情人面前解开裤裆

绵长如舌吻

纤细如诗行


2、


泰戈尔原文:

The great earth makes herself hospitable with the help of the grass.


郑振铎译文:

大地借助于绿草,

显出她自己的殷勤好客。


冯唐译文:

有了绿草

大地变得挺骚


3、


泰戈尔原文:

The night kisses the fading day whispering to his ear, I am death, your mother. I am to give you fresh birth.


郑振铎译文:

夜与逝去的日子接吻,轻轻地在他耳旁说道:“我是死,是你的母亲。我就要给你以新的生命。”


冯唐译文:

白日将尽

夜晚呢喃

“我是死啊,

我是你妈,

我会给你新生哒 。”


……


在知乎“如何评价冯唐的首部译作《飞鸟集》?”问题下,共有324个回答,点赞最多的几个回答几乎是一边倒得认为冯唐的翻译“低俗”、“令人惊呆”。


舆论中被援引次数最多的评论来自微博网友“康苏埃拉”,他犀利地写道:


冯唐译《飞鸟集》:翻译史上的一次恐怖袭击事件。


本月23日,《人民日报》也发文《以莫借“翻译”行“篡改”》批评冯唐版的《飞鸟集》缺乏对经典的尊重,文章写道:


冯唐所译的《飞鸟集》,实是“乃不知有信,无论达雅”了。将“面具(mask)”译为“裤裆”、“好客(hospitable)”译为“骚”,皆违背了原文的本意;随意的粗口和网络词汇,更是将泰戈尔营造的意境彻底毁弃。


当译者自由发挥过度、逾越了规范的制约时,则必须在封面上注明“编译”或“译写”之类,以示区别。而对于已有数种经典译本在前的名作的再度翻译出版,则更应慎重。而一个人,如若没有修辞立诚的胸怀,既不能超其文之美,亦无力追其义之信,还是趁早打消做翻译家的企图吧。


同时,冯唐的翻译也在泰戈尔的祖国印度也引起讨论。据参考消息,印媒称中国作家冯唐肆意歪曲泰戈尔的诗句使之包含色情意蕴。其中《印度时报》网站12月24日报道,有文学界人士称,冯唐不懂孟加拉语,显然是使用了已有的泰戈尔作品中译本再加上他自己的诠释。报道援引了上海纽约大学环球亚洲研究中心主任沈丹森的评论:“冯唐是在吸引关注,是为了出名。他知道自己不会为此蹲监狱……我不会把这称作翻译,这是恶搞。”


对于舆论的批评冯唐承认,翻译《飞鸟集》时没百分之百尊重原文,但他同时也反击道,“翻译和原文不一样。信达雅只是一种标准。为什么不可以是雅达信?为什么只能是一种标准答案?”,冯唐此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还曾表示,人们所认可的郑振铎的译本“基本准确、平实,儿童般、神仙般、小兽般、花草般的诗意欠缺”,而“我的汉语翻译必然反映我的汉语语言体系,泰戈尔的英文原著和我的汉语翻译都摆在那里,毁誉由人,唾面自干。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活好不害怕,冷对千夫指”。


在该译本出版前,冯唐曾接受搜狐文化采访,访问中他提到,自己的遣词造句受劳伦斯、亨利米勒等作家影响较大,众所周知,劳伦斯和亨利·米勒都以直白的性爱描写著称。作家有自己和自己欣赏的风格本无可厚非,但有学者认为,冯唐将这种浓浓荷尔蒙味道带入泰戈尔的作品中就不合适了,因为原著作者泰戈尔本人在两性问题上非常严谨,这种翻译会让后人对泰戈尔产生错误的认识。


也有人站在冯唐一边。昨天(12月27日),王小波遗孀李银河在新浪微博发布长微博《冯唐的译本是〈飞鸟集〉迄今为止最好的中文译本》,李写道:“这个译本“信”没有问题,问题出在‘雅’上面……而冯唐之所以用词有些不雅,跟他的文字风格有关。他这个人一向比较生猛,他自己的诗就是这样,常常是汁水淋漓,荷尔蒙喷溅,如果不反性禁欲,看上去还是蛮有趣的。”,李还认为在押韵和诗意两个层面上,冯唐翻译的都比郑振铎的版本好,“两相比较,高下立判:冯唐译的是诗,郑振铎译的是大白话。”


冯唐版《飞鸟集》一书编辑孙雪净也认为,相比前人的翻译“群树如表示大地的愿望似的,竖趾立着,向天空凝望”,冯唐的“树/大地的渴望/踮着脚偷窥天堂”更有诗的味道。


李银河的声援再次引来骂声一片。也许是负面舆论经此继续放大,文章发布第二天,出版社就宣布该书下架。


事实上,冯唐版《飞鸟集》所引发的风波亦可以看作是翻译标准讨论的一次极端体现,特别是当经典大师遇到了个性张扬的译者、传统著作遇上了网络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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