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印对峙时,中国人还在班加罗尔捣腾什么呢?
2017-07-13 14:10

中印对峙时,中国人还在班加罗尔捣腾什么呢?

说不说是中国人呢?我为这个简单到愚蠢的问题挣扎了几秒,还是以“我来自中国”开场,向演讲嘉宾、天使投资人拉胡尔提问。


来印度四个月,这是我第一次对自己的中国人身份产生警惕。环顾四周,满屋子的印度投资人和创业者里,我笃信他们中间不会藏着暴徒。但心理暗示却攫住我,这源自中国驻印大使馆的旅行提示,在前一天夜晚11点左右发布。周末早晨,这则几百字的公文,在朋友圈和群聊里,我被反复强制提醒。



6月8日晨10点,在印度创业公司密度最高的班加罗尔科尔曼加拉区,拉胡尔正在共享空间里分享投资教育行业的经历。


和中国人一样,印度人也不计成本地投资自己的儿女。上个月,印度媒体发布数据,在我居住的卡纳塔卡邦,家庭收入的40%支出在子女教育上。这刺激出五花八门的教育创业。


拉胡尔的幻灯片,也将参考坐标设为中国。演讲时,除了介绍印度教育创业的状况,涉及细分市场,比如语言培训、课外辅导、职业教育,他还一一列上对标的中国公司,其中几张颇费心思,点缀着他压根不懂的中文。


就像拉胡尔,班加罗尔创业者对中国同行的好奇心,好像出自精力无敌的孩童,我只能消极适应。不止一次,我在采访创业公司时,不知不觉,角色转换,他们一个问题接一个的抛给我:中国同行如何盈利?中国政府怎么监管?



6月底,我去拜访在线医疗创业者Satish,他没有拐弯抹角,说目标就是做印度的“春雨医生”。他嘴里不停蹦出“微医”等名字。我惊讶不已。原来,他在硅谷专门雇佣了一位斯坦福毕业的中国学生,追踪、分析中国在线医疗行业的动态,然后译成英语,供他参考。


无论人口规模、经济发展水平、用户习惯,显而易见,印度人都和喜马拉雅山另一侧的邻居更近,离隔着印度洋和太平洋的美国更远。


硅谷公司依然受印度创业族膜拜,但越来越多的人持Satish的态度,实用主义、开放,不再戴着有色眼镜傲慢地审视中国公司。


Accel是印度一家著名的创投机构,我在会议现场碰到它的合伙人。互换联系方式六小时后,他给我在Whatsapp上发了六条消息,外加一个电话,邀请我去参加微软加速器组织的Pitch大会,反复叮嘱我,“带几位中国投资人过来啊。”


每一位印度人都是伟大的推销员。即便像我这样的穷酸专栏作者,只要是中国来的,在印度人眼里,都被人民币加持过。


总之,如果班加罗尔的创业pitch大会能请到几位中国投资人,那简直像场面壮阔的印度婚礼上来了国际友人。


14点一刻,回家后我在手机上倒腾,无意发现,中印媒体给争议加温时,好像刻意漏了什么。


首先,推特的前二十大热词(在印度登录的用户,会显示该地区的热词)里,没有中印对峙。推特是个公共舆论场,和报纸相比,它更能体现普通人的新闻观。显然,和印度媒体精英相比,对渲染得如此严重的军事,普通人的消费热情并不高。


其次,几乎在同一天,印度政府有两名部长、三位执政党印人党的高层,在北京参加交流。即使在冲突之前,这样的场景也不多见。


商界的来往也没有被打断。9日中午,在我住处附近,备受外国人青睐的Third Wave咖啡馆,我遇到从北京来印出差的洗至武(化名)。他是雷军身边的红人。


两天之前,雷军宣布,小米手机第二季度出货2316万台,环比增长70%。印度市场功不可没,上半年小米在印度市场的业绩同比增长328%。


同样,在7月11日,被称为“印度马云”的夏尔马也出现在阿里巴巴的天下网商现场。


18点,我前往 DD赴宴。DD全称Diamond District(宝石小区),因为交通方便,不少中国创业者居住于此。


中国驻印大使馆发布提醒后,我几位在印的朋友,几乎被父母“勒令”回国。在DD,没有人撤退,相反,中国创业者有些紧张,能否顺利入境印度?不会被拒签吧?


7月9日晚,一位中国人在班加罗尔机场被拒绝入境,焦虑瞬间在中国人之间传染。事后显示,印度政府并未收紧中国人的入境政策,他被拒,主要是个人原因。


猜测和不安笼罩中国人时,谢林义无反顾的登机,要回DD。这需要某些自我牺牲精神,“我去试试,就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了。”他说。于是,谢带着半箱重庆火锅底料从香港出发。


来印度之前,他在福州的一家贸易公司工作,出口手机配件。半年前,不会一句英语的他,只身来到班加罗尔,打算开办一家手机配件厂。如今,他已能和印度员工用英语交谈。


要么谢林和Forevershop联合创始人谭君,要么是北京快友的刘伟坚,在DD,这些创业者几乎每周都张罗一顿火锅宴,对于我们,这是一周的终点,也是一周的希望。单调无肉的印度餐,很容易让中国人在餐桌上产生抑郁症。而张罗十多人的晚宴,常常需要让他们准备整整一天。


谢林还在赶飞机,今天的火锅宴由KrazyBee创始人万洪和他夫人做东。万洪在华为印度公司工作过6年,2016年创立KrazyBee,为印度大学生提供分期服务,成立仅半年就成功融资200万美元,员工规模现达100人。


曹德隆端着一盆牛肉粉丝和李俊杰一起出现在DD六层。曹是陕西宝鸡人,曾在俄罗斯等多国工作,刚开始电商创业。


李俊杰长着一副娃娃脸,不到30岁,是中国创业者里的“成功人士”。2008年,他来班加罗尔大学留学,毕业后创立服装品牌店“NiHao, Fashion”已进驻印度多个城市。他还娶了位锡金邦的印度姑娘。


“如果俊杰家都没事,那肯定就没事。”有人说。


过去五年,我曾深入南部非洲和东南亚,采访形形色色的中国人。和他们相比,班加罗尔的创业者代表着中国国际化的一副全新面孔。他们大多80后,英语流利,受过良好教育,“文化商”很高——懂得如何与不同文化背景的人相处。


班加罗尔华人圈融洽的氛围,挑战着贴在海外华人社区的标签:搞小圈子、内斗、一盘散沙。


火锅宴开始前,我问万洪的大女儿,“你喜欢中国菜还是印度菜?”


她六岁,在印度普纳的国际学校读小学。“印度菜。”小姑娘很坚定的站在印度一边,还给我细数学校提供的印度美食。不过,吃中国火锅时,小姑娘同样大快朵颐。


在印度最年轻的一代中国人,既热爱中餐,又不舍印度菜。毫无疑问,懂得欣赏中印两国的长处,仇恨的土壤才不会存在。


胡剑龙,前调查记者,现居印度班加罗尔,报道印度科技行业。欢迎关注公号“剑龙出印度记”(seein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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