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电影导演亲述:处女作找投资的那些事儿
2017-12-22 15:58

青年电影导演亲述:处女作找投资的那些事儿

作者:张荣棣

编辑:刀疤狐 周祚


前不久,在画外hoWide(ID:howwide)公布的《2017中国青年电影导演生存状态调查报告》中,一组数据格外引人注目:在受访的60位已经有过一部长片作品的青年导演中,有38%的受访导演的处女作是自己出的钱,在一年之内筹集到资金的比例只有41%,大部分作品要经历一至两年甚至三年以上的时间才能够开拍。在那些有过项目失败经历的受访者中,有28%来自投资问题,居所有选项首位。

 

由于幸存者偏差,这60为被访者已经属于“最终拿到投资的幸运儿”,在他们之外,由于筹不到钱而被迫终止的电影导演梦,我们并不知道有多少个。

 

只有把处女作拍出来,才能正式跨入“电影导演”的行列,但这是一道坎。在电影行业浸淫多年,刚刚成为导演的张小北告诉画外:“这是一个悖论,你想要别人投钱给你拍电影,首先你得有一部电影证明你自己的能力。所以你第一部电影要怎么找到投资,就变得特别难。”

 

业内业外,青年导演的筹钱困境


新导演找投资有多难?可以简要地概括为:专业公司不敢投,私人投资不靠谱,创投平台有机会,但是机会太少了。

 

“当时我拿着《老混蛋》(《老兽》的原名)的剧本去找投资,去了一个拍艺术片的公司,那个负责人,打着哈欠听完了我的PPT讲述。然后说,你看我们做的都是金马量级的,意思没看上我们团队,不光没有金马,好像连电影都没拍过。”


导演周子阳凭借《老兽》斩获今年两项金马奖项


回忆起当时的经历,刚凭借《老兽》拿下今年两项金马奖的新人导演周子阳狡黠的笑了,说这段话时他正因为突然到来的金马奖通告满满,晚上十点依然西装革履,精神焕发的接受画外的采访,后面甚至还有几个记者在排队。

 

但是,当年拒绝他的那家公司,应该不会因为自己错过了一部“金马量级”的电影而后悔:拒绝一部没有任何人背书的处女作,在他们看来是符合专业精神的做法。正如所有受访者都告诉画外:一个无奈的现状是,如果你是新人,那么你的剧本写得多好,很多时候并不能让你在面对投资人的时候加分。

 

甚至,同样一个剧本在不同环境下会有不同命运。周子阳谈到: “后来同一个剧本,有几个公司之前拒了我们,创投会上他们也来了,就听的很认真,找我说有很大的兴趣,实际上还是原来那个剧本。”周子阳最终是在First青年电影节创投平台上遇到了后来的监制兼投资人王小帅,并且顺利把这个攒了十几年的故事拍了出来。

 

“这是平台的力量,在这里大家更愿意听你说话。挺奇怪的,这就是公信力。”周子阳补充道。

 

First创投电影计划、CFDG中国青年电影导演扶持计划(青葱计划)等青年导演创投平台在国内的兴起给了新人导演们一个崭新的寻求投资途径,但相应的竞争也非常激烈,能杀出重围的也只有少数。

 

First创投电影计划经过层层筛选,每一届选出12个优秀项目给予帮助。从创办的第一年,收到的项目计划就有300多个,这个数字在今年甚至多达697个,最终能得到荣誉和奖金的毕竟只是少数。

 

除了创投平台和业内公司之外,私人投资有时候更加不靠谱。

 

凭借《有人赞美聪慧,有人则不》获得了不少赞赏的青年导演杨瑾告诉画外,拍摄《有人赞美》时,他通过介绍找了三家投资,合同都签了,开拍前一个星期有两家突然撤资了。“最后我老婆从家里借了点钱,我们先拍完,然后遇到了天画画天,他们出了动画部分的钱,后来缘起给我们做发行,也投了一些,这才全部拍完。”


杨瑾导演的《有人赞美聪慧,有人则不》


有了些名气之后,杨瑾也遇到了不少找他拍电影的投资人,其中不乏很多非业内的私人投资者,有的“特别着急,剧本还没准备好就要开拍,也没法沟通,最后就算了。”

 

在施展创作才华之前,青年导演要经历怎样寻求投资的考验,对于他们来说有时候这比拍电影本身更难。而这种困难的根源,在于他们做为新入行者无法得到来自于电影产业的足够支持,于是很多倒在了门槛外面。

 

 “(拉不到投资)不能赖导演,艺术创作者本来需要敏感、需要脆弱,他们不擅长去做这些事,这些其实应该是制片人的工作。”我们向张小北请教青年导演要如何去找投资,他告诉我们,不仅国内的青年导演找投资难,在别的国家一样不容易。但有一点区别就是在成熟的电影体系中,与钱相关的事应当是制片人来管。


制片人的匮乏,让青年导演在面对市场时只能自救


“在美国也有很多很优秀的年轻导演,他们开始导演生涯的第一件事都是在找制片人。”张小北告诉画外,这是一个工作搭档的问题,对于导演来说,最重要的人选是制片人。

 

他跟我们形容制片人之于导演的重要性。他说:“就像李安和詹姆斯·沙姆斯,张艺谋和张伟平,导演和制片人的关系有时候就像那种幸福的婚姻一样,一旦找着了,轻易不要放弃。但是这意味着你也很难找到。”

 

在画外hoWide先前公布的《2017中国青年导演生存状态调查报告》中显示,有高达58%的受访者认为中国电影行业最缺乏的专业人才是制片。  

 


制片人需要擅长沟通,对市场和观众有敏锐的观察,这也就意味着,一个成熟的制片人需要在市场上经过历练才能筛选出来。张小北告诉画外,由于中国电影工业化的时间还不够长,还不够筛选出第二代优秀的制片人。

 

“第一代优秀的制片人现在已经成长成行业大佬了,更年轻的一拨制片人,现在已经有很多崭露头角了,但是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张小北说。

 

如果说钱在当下的电影产业不算特别稀缺的资源,那么寥寥无几的专业制片人对于蓬勃生长的青年导演来说,比钱更难找。

 

“好的制片人,他会比较擅长交际,沟通斡旋那种,他也会尊重导演的创作。”杨瑾告诉画外,他的制片人是曾经艺术院校的同学、他现在的太太。“我们都属于比较内向的性格,不太擅长交际。艺术片太不赚钱了,很难找制片人,艺术片导演的制片人都是自己的女朋友。”

 

那么什么样的制片人是合适的制片人?“这个嘛,你得合作过很多次,回过头来才能知道他是不是合适的制片人。”张小北说,“你别看我说的轻飘飘,但这真的特别难,甚至在好莱坞都特别难。”

 

好的制片人是帮助青年导演解决投资问题的外部解决方案,那么对于还没有找到“另一半”的导演们来说,要如何从自身出发,解决创作与资方的问题呢?


平衡创作与制作,青年导演的坚持与妥协


在调查问卷上,杨瑾勾了一个选项:曾经想过放弃当导演。

 

 “但是没办法,我还有话要说,只要有一天没说完,我就要继续拍。”为了单纯想拍电影的初衷,杨瑾告诉我们,他会在乎观众喜不喜欢,因为有了观众的口碑,可以让他有更多继续拍电影的机会。面对出品方要求与自己的想法相悖的情况,他也表示理解,“有的片子虽然没有办法全局按照你的想法去拍,但是哪怕在里面有一句我想说的话,我就挺高兴的。”

 

而对于周子阳来说,“拍电影是你的看法、你的思想的一个表达,表达你对这个世界的观察和看法,并且借电影来阐述这个事情。”

 

在这样的初衷下,周子阳把自己定义为一个作者型导演。他说:“我的风格就是会考虑一些戏剧性的、幽默性的东西,我把自己定义为作者型电影导演。就像昆汀,他就是好莱坞体系里的作者电影,风格和商业兼具。”

 

不论是对自我的表达,还是分享对世界的观察,他们在面对产业和自我的关系,都表现出了理解和包容。有了这样的认知,青年导演才能知道在和资方的交涉中哪些部分是可以让渡的权益,哪些部分是自己要坚守的初衷。


张小北导演的《拓星者》也被称为“国产科幻电影的拓荒者”

 

“《拓星者》我也没有最终剪辑权,好莱坞能有最终剪辑权的导演,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创作和制作是两码事,我不纠结。”张小北显得很坦然,从业十几年,他对于整个行业的游戏规则十分了然,“先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才能有机会做下去。”

 

这是青年导演最好的时代


离2017年结束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中国电影票房突破500亿大关,成为中国电影史上的里程碑。在欢欣鼓舞的背后,我们很难想17年前的2000年,包括进口片在内,中国电影票房仅仅只有9.5亿。

 

尽管有着各种各样的磨难,但是在问卷的最后,对中国电影未来发展趋势持乐观态度的受访青年导演多达53%。

 

“现在的电影很多元化,题材非常丰富,这是市场大了的好处,不像以前只有样板戏一种,现在大家都更看重自我表达。”杨瑾告诉画外,新一代导演的视野和选材更加的宽广,限制也更少了。

 

而在张小北看来,这无疑是中国电影近30年来最好的时期。“因为现在这个产业发展了,现在对内容的需求增加了,对导演的需求也增加了。”对于近年涌现出的大量的青年导演和新导演,他们拥有前所未有机会。

 

“现在电影成功的标准很多元化,不再是简单地从拿奖、票房来判断。”被问到对于这一代导演最重要的是什么,张小北分享了他的看法:“在这样的环境下,新导演们需要想明白自己到底想拍什么,不要被别人的眼光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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