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收智商税
2018-03-28 08:30

怎样收智商税

虎嗅注: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计算广告”(ID:Comp_Ad),作者:北冥乘海生,虎嗅获得授权转载。



三月的北京,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会场上传来一个不幸的好消息:好的是,房产税、企业税、个人所得税等的改革问题,都被热议起来;不幸的是,近年来随着消费升级蓬勃发展起来的新税种——智商税,几乎无人问津。


智商税的历史源远流长,史上最著名的案例,是1313年起天主教会开始发售的“赎罪券”:教皇宣称教徒购买此券,可以赦免罪罚,其宣传是“金币投进柜子当啷一响时,灵魂就可以升天堂了”。此案例诠释了智商税的几个重要特性:首先,税基是虚拟的,你有多少“罪”,是无法客观计量的;其次,税率是灵活的,买多少券要看你的诚意,贫僧不爱财,越多越好;另外,纳税人的踊跃程度远超你的想象,根本无需催缴。像这样收发自如、和谐共赢的美好税种,难道不是新时代精神文明建设最需要的么?



为了解释智商税设计原理,我先来介绍国内某医疗系创造的一个经典税种:手术税。病人来了,管它是脚气还是鼻炎,先从DNA到VCD都查一遍,然后嘬着牙花子告诉家属:“这个病可不小啊,得手术探查治疗!”推到手术室,在肚子上划个口儿,再缝上了事。当大夫通知家属“没事了”的一刻,家属就千恩万谢,屁颠屁颠地去交那几万块的手术费了。


此税种暗藏了智商税设计的三个核心步骤:一、定税基,也就是找到纳税人“缺”什么;二、引焦虑,让纳税人自发产生缴纳动机;三、卖秘方,让纳税人相信,我们有独门秘方,交钱后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下面,我们就来一起走进科学,深入解读这三个步骤。


定税基


既然叫“智商税”,说明此类税种都是面向智力不足而征收。当然,直眉瞪眼收税是行不通的:“朋友,看面相您五行缺智,是否考虑交点钱,贫僧帮你解决一下?”这样别说收钱了,不挨顿胖揍就是好的。正确的做法,是找到某类人最害怕的东西,也就是最缺智的那个点。实践中,常用的税基有如下四项:男人怕穷、老人怕死、女人怕丑、孩子怕笨。一旦跟这几样沾边,管你是哲学博士,还是党委书记,智商都不免迅速下降。


曾子曰:“钱到月底不够花。”工资与房价的增速失配,是现阶段中国工薪阶层面对的主要矛盾。因此,不劳而获、一夜暴富成了中国人最高的人生理想。于是,以“怕穷”为税基的智商税产品,往往以税额大独领风骚。从北海的传销大军,到网上的二元期权,再到各种空气币的ICO,其中的经典案例不胜枚举。



怕死,倒不是老年人的专利。本着急病乱投医的科学精神,听说啥东西能延年益寿,哪怕是挑大粪也得先尝尝咸淡。即使在科学昌明的欧美,也有人靠各种主食做成的保健品年入数十亿美金,更不消说在巫医神汉与两院院士对坐论道的东方大国了。从早年间的打鸡血、甩手疗法,到后来的气功,再到如今的脑白金、碱性食物,此类税种创新不绝如缕,屡有佳作。


至于女人怕丑、孩子怕笨这两点,就留给诸位看官当家庭作业:请找出你身边有哪些以此为税基的智商税产品,勇敢地上前递一张名片,跟他交流一下设计心得吧。


引焦虑


定好了税基,还要激发出纳税人的焦虑乃至恐慌,才能让他们自觉缴税,这是智商税设计的最关键的一步。怎么让他们焦虑呢?要让纳税人与在一个陌生世界里虚拟出来的成功者攀比,让他们觉得自己已经远远落后了。这个陌生世界,有面向未来、面向国外两种构造思路。


面向未来法,为宗教界所常用:你现在不事奉敬,来生就要继续做码农,还要给你安排二十个产品经理;隔壁老王诚心供奉,声色犬马的天堂小区早给他分了套房。不过,此种智商税设计思路,在今天不好对照,如今最难开立的买卖就是庙了,因为实在太挣钱了。


其实,未来不一定是来生,今生的痛苦更多。幼儿园怕划片儿有变,小学生怕考不上市重点,中学生怕考不上211,大学生怕找不到工作,工作忙怕没时间拍拖,这样的苦海在圆寂之前是上不了岸的。令人欣慰的是,在每次决择的岔路口上,都蹲着几头垂涎三尺的专家,添油加醋地告诉你:“这次选择,将决定你的一生,不成功就会万劫不复!”并在你痛苦万状时,猝不及防地推出他的课程、咨询与占卜服务,试问你敢不买么?


面向国外法,就更加实用了:告诉你的纳税人,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白精灵,他们过着酒池肉林的生活,你们还咽得下自己的米饭炒菜么?如此一来,大部分人就妒火中烧,恨不能马上飞到大洋彼岸,提升一下自己的脑白金含量。好像带孩子参加个夏令营,到Facebook食堂蹭两顿饭,就能成为社会精英似的。


此法要活学活用,对于连University、American都不认得的类铁岭以下的城市来说,没必要用地球对面的事情来忽悠。只需要讲讲北上广、讲讲CBD、讲讲互联网,足以让他们羞愧于自己的人渣属性,在自杀与参加网上的各类“通识教育”课程之间作出艰难选择了。


卖秘方


即然是一种税,智商税也要以赚钱为根本目的。面对焦虑乃至狂躁的纳税人,要诡秘地告诉他们,我们这里有最可信赖的解决方案,赶紧交钱吧!因此,好的智商税产品,在命名上就可见端倪。就拿IT书刊和培训领域来说,当你看到“零基础”“轻松”“二十一天”这类词汇,这就是要开始真正收税了。


要想秘方大卖,得让纳税人对你的权威性深信不疑。二十一世纪是科学的世纪,权威不再来自封建迷信,而是来自伪科学、伪专家这两大法宝。


科学是如此深奥,所以伪科学的设计比想象中要容易。想当年,美国的某些饮料商为了转移视线,生生引导学术界把矛头指向胆固醇,而放过了糖这个罪魁祸首。当然,对付一般吃瓜群众,用不着麻烦学术界,只要编几个英文缩写,配上几幅易经插图,再辅之以“人工智能”“基因工程”“区块链”这些令人生畏的野兽词汇,就足以让大部分人前列腺失禁了。不信?看看《电信诈骗算什么,IT技术骗子的厉害你尝过吗?》一文,了解下著名的“spark亚太研究院”吧。


有了令人信服的伪科学,如果再有个老专家背书,那就完美了:高尔基推荐的奥数班你都不报,你要造反么?大胡子的高尔基不好找,可是两条腿的中国人有的是啊。随便来个“国家痔疮研究院著名情感专家”“雄安高科技开发斋首席蒙医”之类的头衔,再请出下面这位专家表演艺术家,咨询电话就要打爆了。



总结一下,如果您正深陷怕穷、怕死、怕笨、怕丑的焦虑之中,突然发现有一位老专家,慈眉善目地呐喊:“今天,不要9998,也不要998,只要198,就可以一次性解决你的痛苦!谁用谁知道!”那么恭喜,您可能遇上了一个精心设计的智商税产品。于是,还等什么呢?快点掏出手机扫他那开了光的二维码,做一个依德纳税的好公民吧!


下面,我们来做一下课后练习,看看下列内容,分辨出其中哪些是智商税产品(并不全是!),并说明它采用了以上何种设计原理:



令人痛心的是,目前我国智商税的落地执行,还处在民间自发、野蛮生长的状态:此项税收收入大多流向了个人腰包,而国家与社会没有从中获得收益,也未能更好地对因贫失智群体给予定向扶持。另外,在智商税的执行过程中,侮辱性征税、暴力催收、强制征税(以学校和医院为重灾区)也时有发生,这严重影响了广大群众积极缴税的热情。


最后,我们要郑重呼吁:尽快成立中国智税局,将智商税的收取和转移支付做为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来抓。要为各民族、各阶层,包括港澳同胞和海外侨胞在内的广大人民群众合理、有序地缴纳智商税,提供的有效制度保证,带领大家向着stay foolish, stay hungry的伟大目标一起前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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