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多喜欢工作,就有多讨厌上班
2018-08-06 11:04

我有多喜欢工作,就有多讨厌上班

虎嗅注:工作是在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你可以不去上班,但是要找到让自己安身立命、实现价值的东西,现在的我们人们一睁眼就投入工作任务,闭眼只是为了睡觉。其实很多时候我们不是厌倦上班只是厌倦自己如机器一般的工作状态。


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新周刊(ID:new-weekly),作者:谭山山。虎嗅网获授权转载。


逼仄的格子间。/ 电影《上班一条虫》


“人被生下来,并不是为了待在狭小的格子间内,对着计算机屏幕坐上一天又一天。”砸烂格子间之后,又该怎么样?


你有没有过压力爆表,忍无可忍,一把推开桌子、踢翻椅子,抡起大锤砸烂电脑、砸烂你所栖身的小小格子间的时候?——就像手游《粉碎办公室》中那位供职于“奴隶科技”的主人公所做的那样。


对于一众所谓“格子间动物”(或曰“公司僵尸”)来说,这样的情景在脑内已经发生n次了,只恨没有勇气付诸现实。


因此,当一段被描述为“监视器记录的办公室抓狂画面,所有办公室居民的幻想”的视频——即真实版《粉碎办公室》——被上传到科技网站Gizmodo时,迅速得到了病毒式传播,点击量数以百万计。最高赞的评论是:“这家伙太屌了!他懂得该怎样生活。其他狱友应该和他一起反抗才对。


现代人画地为牢,把自己困在格子间里。可悲?不,更多的是无奈,就像电影《办公空间》中某个角色所说的金句:“人被生下来,并不是为了待在狭小的格子间内,对着计算机屏幕坐上一天又一天。”《办公空间》另一译名《上班一条虫》认知度更高,因其取“上班一条虫,下班一条龙”之意。


而更多人所要面对的问题是:砸烂格子间以后,又该怎么样?


写字楼和工厂车间,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职业倦怠是一种病


《上班一条虫》于1999年上映,其反映的种种职场病症,在20年后的今天看来仍具有现实意义:


公司内部使用大量不明英文名词缩写,并且人人琅琅上口;人员流动太快,刚磨合好的同事转眼就离职,又得开始新一轮磨合;加班变成家常便饭,明明事情已经做完却没法准点下班,周末也要进公司;高层常常要求全公司的人放下手头的工作,召开全体大会;领导明明想叫你干点啥,又不直接讲,希望你自己提出;为了让开会更有效率,需开会前会,为了会前会,又要先开更多的会前会,如此形成一个闭环,总有开不完的会……


“格子间里的白领和流水线上的工人到底有什么区别?”知乎上最高赞的答案是:“区别在工人会觉得你的工作轻松又舒适,只有你知道每天压抑疲惫得要死。”


人际关系也是办公室的重头戏。/ 《上班一条虫》


脉脉数据研究院2017年发布的《职场人厌班情绪调查报告》显示,职场人“丧班”(即讨厌上班却迫于生活压力不得不上班)现象严重:


有40.6%的人自称“丧班晚期”,32.3%的人自称“中度丧班”,27.1%的人自称“没有/轻度丧班”;不想上班的原因,47.9%的人选“赚得少”,33.3%的人选“纯粹不想上班”,30.2%的人选“不喜欢工作内容、伙伴”;而面对“为什么要上班”的灵魂拷问,四分之三地人坦承“因为穷”,超过一成的人是“因为梦想”,剩下不到一成的人则表示“不知道,没想过”。


该报告梳理了职场人一周的情绪走向曲线:周一,中度不开心或转轻度不开心;周二,无感觉,带有轻度不开心;周三,无感觉;周四,轻度无感觉,不开心有所回升;周五,无感觉转开心;周六,开心转非常开心;周日,情绪复杂,开心、沮丧、无感觉都有。


与“丧班族”相关的词汇则包括“懒癌、睡不醒、没有梦想、过劳肥、丧、穷客户好烦、领导好坑、不想上班”等。


智能手机革命以来,人们的丧班病似乎加重了,因为上下班的时间界限开始模糊。


“丧班”用专业术语来描述,即“工作倦怠”。这个术语源自20世纪60年代美国作家格雷厄姆·格林讲述一名医生在比属刚果(刚果旧称)的经历的小说《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小说中,格林用“Burnt-Out”这个词描述医生这个职业在工作重压之下身心交瘁、能量被耗尽的感觉(其字眼意思即“燃烧竭尽”)


1974年,美国精神医师赫伯特·弗罗伊登贝格尔在临床病症中发现,那些从事助人工作的相关职业人员(如社会服务人员、精神健康人员、司法相关人员、医护人员与教师)对于工作会有一种逐渐损耗的感觉,甚至有厌倦工作的倾向。于是,他借用“Burnt-Out”一词,用来命名“工作倦怠”。


1979年,学者勒罗伊·斯帕尔(LeRoy Spaniol)、詹妮弗·卡普托(Jennifer Caputo)将工作倦怠分为三级:第一级是轻度倦怠,个体会呈现急躁不安、疲倦、容易分心及易遭挫折等暂时现象;第二级是中度倦怠,个体会出现和第一级相同的症状,但持续时间较长,约两个星期;第三级是高度倦怠,个体有生理上的疾病,如溃疡、慢性疼痛、偏头痛、头痛等症状。


网传某企业两名员工在办公室上演全武行,引发热议。/ 南方都市报


美国社会心理学家克里斯蒂娜·马斯拉克(Christina Maslach)则提出“马氏工作倦怠量表”,从三个层面来描述工作倦怠:


1. 情绪衰竭,指个人在与他人互动的工作过程中,因身体和心理不能达到环境的要求而产生精疲力竭、精神耗损、无力感与失去兴趣等情绪问题;


2. 缺乏人性,个体以消极、冷漠、嘲讽等负面的态度来对待他人,包括工作伙伴与服务对象;


3. 成就感低落,个体对自己的表现不满,感到沮丧、失败和能力不足,对自己有消极负面的评价。


有人用“心好累”“不想干”“我不行”来概括MBI的三个层面,连起来就是:心好累啊,不想干了,我不行,但是TMD还得干啊……


富士康的流水线模式曾引来不小争议。


工作3小时,摸鱼5小时


实践哲学家安德鲁·塔格特(Andrew Taggart)在观点分享网站Aeon上发表文章称,假设工作已经统治了整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人们会怎样?


他的答案是:“凡是人们目光所及,都充满着就业前、就业中、退休、未充分就业’和失业的标签,没有人能跳出这五个分类。凡是人们所及之处,每个人都会赞美和热爱工作,并把希望你有高产的一天当作最好的祝福语。人们一睁眼就投入工作任务,闭眼只是为了睡觉。在任何地方,努力工作的精神都会被奉为实现成功的手段,而懒惰会被认定为最严重的罪行。无论在何处,不管是内容供应商、知识经纪人,还是合作建筑师、新部门领导,都会不停地谈论着工作流程、增量、计划、基准、扩大规模、货币化和增长这些事情。”


你摸鱼时候的心情可能和三和大神有相似之处。/ 界面新闻


“在这样的世界里,吃饭、排泄、休息、锻炼、沉思以及上下班这些事情都被细致地调控和最优化,使得这些事情的完成能够有助于身体健康,并最终服务于提高工作效率这一目标。人们不能过度饮酒,有些人可以通过使用微量的致幻剂来提高他们的工作业绩,每个人都可以无限期地活下去。”在安德鲁·塔格特看来,这样的世界并不是科幻,而是“真的离我们很近”。


“工作就是一切”是德国哲学家约瑟夫·皮珀在1948年出版的《闲暇:文化的基础》一书中提出的概念。当人们生活的一切都围着工作这个中心转并完全听命于工作的时候,人就沦为了工作的奴隶。


早在1845年,卡尔·马克思就写道:“在共产主义社会中,工人们可以从单调乏味的工作中解脱,到那时,他们可以早上打猎,下午捕鱼,晚上蓄养牲畜,晚饭后从事批判。”19世纪的英国社会主义活动家威廉·莫里斯认为,未来人们只需要每天工作4小时;1930年,经济学家凯恩斯曾预测,到了21世纪初(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科技进步使得所需的劳动力越来越少,人们可以每周只工作15个小时。


工业革命时期英国的童工。


然而,正如果壳网主笔Ent在微博上所说:“他(凯恩斯)的预言某种意义上确实成真了:我们现在每天工作3小时然后摸5小时的鱼。”凯恩斯的预测为何不能实现?著有《扯淡的工作》的人类学家戴维·格雷伯(David Graeber)认为,从技术角度来说15小时工作制确实可以实现,但恰恰相反,“技术被引导的方向是让我们每个人都工作得更多。为此,许多相当没用的岗位被创造了出来”。


“很难想象人们还能设计出什么工作制度,比现有制度更适合维持金融资本的力量。真正从事生产的工人被无情地压榨和剥削,其余的人则被划分为一个总是遭受唾骂、失业的阶层,和一个更大的、领工资却基本无所作为的阶层;后者的职位使他们认同于统治者(经理、行政人员等)的视角和情感——尤其是它的金融化身,同时也会酝酿一种随时可能爆发的怨恨,针对一切从事着有着明确且不可否认的社会价值的工作的人。显然,这个系统并不是被有意设计成这样的,它是从持续了近一个世纪的反复试验和错误中产生的。”


戴维·格雷伯在书中这样写道。他甚至认为,“地狱就是一群人都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完成一件他们不喜欢也不太擅长的任务上”。


一面抵触工作,一面寻觅工作,是很多人的日常。


改变,就从不再把工作视为一切、被工作奴役开始


是时候重新定义工作以及工作模式了。


1974年,因面临国际石油危机和矿工罢工导致的长期能源短缺,爱德华·希斯的保守党政府曾推行每周工作3天的工作制。虽然这一尝试只持续了两个月,但在这两个月里出现的一些改变,显示了新型工作模式的可能性:


人们的非工作生活扩大了,高尔夫球场的生意越来越好,渔具店的销售额也出现了大幅增长,收听深夜BBC电台节目的听众增加了两倍,一些男人开始主动承担更多家务活。《每日邮报》一位专栏作家建议,家长们可以用多出来的时间尝试过更多性生活。


美国记者伯纳德·列夫科维茨(Bernard Lefkowitz)1979年出版的《休闲:在一个朝九晚五的世界里放弃工作》一书展示的则是不工作的生活个案:他采访了100位放弃工作的人,比如一位记者离职后,自己做番茄罐头,没事听听歌剧;一位前清洁工,喜欢驾船出海,在甲板上享受日光浴。他的结论是:尽管这些个案的生活也不乏困惑,但他们在放弃工作后依然感受到 “生活的完整性”及“体验开放性”的乐趣。


哈尔滨,人头攒动的招聘会。/ 环球网


改变,就从不再把工作视为一切、被工作奴役开始。


而可以改变的还有对待工作的态度,比如,分清“工作”和“上班”。《圆桌派》2016年第11集在讨论“不想上班怎么破”时,某位嘉宾就提到,“不想工作”和“不想上班”是两个概念。“我非常厌恶上班,但我很热爱工作。


所谓工作就是我自己那点事,我跟个虫子一样,起来以后就进入工作,一直工作到睡觉。但是我不想上班。我相信大部分不愿意上班的人,并不是厌倦工作。”


也就是说,要找到让自己安身立命、实现价值的东西。哪怕你什么也不愿意干——你可以像第欧根尼那样,淡定地对质疑你的人说:对不起,请让让,你挡住我的阳光了。


无论你喜欢或不喜欢,又到了要开工的周一。/《穿普拉达的女王》


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新周刊(ID:new-weekly),作者:谭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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