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井俊二就算拍一辈子《情书》,我也看不腻
2018-11-12 10:59

岩井俊二就算拍一辈子《情书》,我也看不腻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周刊(new-weekly)作者:安老板。


青春的可爱,在于总是那么敏感和孤独,总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总有那么多炙烈和愤怒,总是那么奇奇怪怪。


周迅在电影《你好,之华》饰演袁之华。


电影《你好,之华》还未正式上映,微博上已经有铺天盖地的“预告”。


早在2017年,豆瓣网友就对“岩井俊二+陈可辛+周迅+秦昊+杜江+胡歌+青春小花小草”这种“顶级文艺片配置”,已经充满了期待。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


 有的人冲着这张海报走进了电影院。


但是电影上映后,不少人却表示一般:岩井俊二不外乎在东北讲了个北海道的故事嘛”“依然是青春懵懂的少男少女,相互暗恋终究错过,到头来满是遗憾的老套路”“严重水土不服”。


看到这些评价,难免让人产生一系列“阴谋论”:岩井俊二这么缺钱了吗?难道就不能在日本好好当个神?一个题材反复拍来拍去真的有那个必要吗?这跟炒冷饭有什么区别?


于是,我带着这种“为人民看烂片”的心情,走进了电影院。目的就是看岩井俊二怎么带着中国演员,移花接木地自毁前程......(温馨提示:下文有略微剧透,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阅读。)


少女之华的表白。


一、青春的情绪,都是诗


电影的开头的一场葬礼的桥段,就让人想到《情书》。


熟知岩井俊二电影的人都知道,除了《情书》,死亡在《关于莉莉周的一切》、《燕尾蝶》......都出现过。《你好,之华》里女主角之华(周迅饰)姐姐的葬礼,克制如常。


干净、庄重,没有大哭大号,没有过分悲痛,大家都对死亡感到平静,这是刻在日本人骨子里的那种凌冽与自持。岩井俊二,即便是来到中国,还是岩井俊二啊。


接着是一场之华姐姐的同学会,之华代替逝去的姐姐之南参加,遇到了当年暗恋姐姐的尹川(秦昊饰)。同学会上,大家都把之华当成了姐姐之南,尹川也(假)(装)如此。


他追出去跟之华搭讪,并留下了之华的微信,然后向姐姐之南告白。尹川故意制造的这一场“误会”,就成了整个故事的开始。


之华告诉尹川,姐姐之南已经去世。图/《你好,之华》


看到这时,能明显感觉到岩井俊二是在带着诚意讲故事,而不是在糊弄观众。


最开始进电影院的那种气鼓鼓,在慢慢消失。原本对导演苛刻地要求,也在没有过于违和的氛围中,观众可以带着“原谅”心情继续看下去。


之华与尹川通信,向尹川倾诉自己生活中的鸡毛蒜皮。比如,尹川的表白短信导致丈夫(杜江饰)跟自己吵架啦、丈夫是个牛脾气啦、丈夫故意领养两只大狗来气自己啦...


观众被之华独自絮絮叨叨逗得哈哈大笑,好啦好啦,岩井俊二,你成功啦。


之华与丈夫吵架,又可爱地和好。图/《你好,之华》海报


尹川给之南老家地址寄信,之南的女儿睦睦收到之后,完整的故事慢慢水落石出。


这是一场发生在很多少男少女之间的纠结,A暗恋B,B暗恋C,而A和C是好朋友(姐妹/兄弟)。长大后想想这是多么可爱的游戏啊,但是对那是的他们来说,总是悸动,总是期待,又总是失望。


尹川喜欢少女之南,没有例外,妹妹之华也暗恋尹川。少年尹川给之南写一封又一封的情书,告诉她自己的爱慕,干净而直白,可是信都被之华偷偷藏了起来。


后来之南和尹川上了同一所大学,两个人恋爱了。故事的结局里两人最终还是错过,或悲惨,或遗憾。


但是尹川永远忘不了,辽东三中礼堂里他独自坐在台下,之南站在讲台上发言声音清脆明亮,那些讲不清楚、又似有似无的好感,还有那个午后穿过树叶缝隙,明明晃晃的阳光。


一切,都是那么美。


少年之南与尹川,青春的脸庞美得不像话。


二、看,那个站在屋顶上的少年


十七岁看过《情书》《花与爱丽丝》《关于莉莉周的一切》,二十七岁还能在《你好,之华》随处可见青春的影子,是一件令人感动的事。


青春在岩井俊二的电影里比比皆是,甚至有人将他叫做“青春片代言人”。但是在他的电影中,每个人的成长,都是一场巨大的博弈。


而整个过程,就像贝壳一样不停地磨砂子,看到丰满的珍珠时才能与自己、与世界和解,那一刻才是欣喜的,而之前往往充满了痛苦和愤怒。


孤独,就一定要找到一个出口,甚至沉默着离家出走;愤怒,就一定要头破血流,或者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


站在稻田里听莉莉周的少年。图/《关于莉莉周的一切》


在《关于莉莉周的一切》里,校园暴力阴影之下成长起来的莲见,发泄自己孤独的方式,就是倔强地背着巨大的音乐告示牌,摇摇晃晃地骑着自行车回家,或者一个人站在青青的稻田里听莉莉周。承受了太多的“不能承受之重”,他用刀刺向了“恶人”星野......


而《你好,之华》里有一个容易让人忽视的人物,姐姐之南的小儿子晨晨。他才是整个片子里,情绪起伏隐藏最深,却又让人极其有共鸣的角色。一个少年的蜕变,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母亲之南的葬礼上,他懵懵懂懂,跟着姐姐睦睦抱着之南的骨灰回家。因为羡慕小姨之华家的网速快、烦睦睦唠叨,他要去之华家过寒假。但是因为奶奶(之华的婆婆)骨折引起的愧疚感,在突然间,他开始惧怕死亡。


之华哄晨晨睡觉。截图/《你好,之华》预告片


或许这时候晨晨才明白,母亲之华的死亡意味着什么。他红着眼睛,站在门口悄悄问奶奶:“人为什么会死呢?”


他看到掉在地上死去的麻雀,既害怕又难过,然后把小姨家的鸟在屋顶上放走了。然后离家出走被送到派出所,被之华和丈夫带回家时拼命逃跑,带回家后躲在被子里嚎啕大哭……


为什么岩井俊二的电影总要出现死亡或葬礼呢?


好像他在不断地对生死进行思考,没有确切的结果,所以他要反复地在电影里探讨。以各种形式出现一遍又一遍,“笨拙地”确认死亡对每一段青春的“揠苗助长”。


55岁的他心里一定还住着少年,不然他为什么这么懂年少心事呢?


音乐响起的这一幕,不知道有多少人感动过。


三、奇奇怪怪的少年,都拥有心之王国


青春的可爱,在于总是那么敏感和孤独,总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总有那么多炙烈和愤怒,总是那么奇奇怪怪。


岩井俊二在他的书《垃圾筐电影院》中分享他年少时看过的一个电影:《心之王国》。


战争期间,一个负责饲养信鸽的士兵不小心闯进了一家精神病医院。在那里,可爱的患者们创造了一个虚拟的王国,还错以为士兵是他们的国王。士兵最初很迷茫,不过慢慢就融入了那个世界。为了他们,他决心当个好国王。随着战争的激化,战火日渐逼近。这时患者们忽然停止了梦幻般的演出,一个个离开了医院......


他们在围墙上一直走一直走。图/《梦旅人Picnic》


这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回忆,后来引导岩井俊二拍了《梦旅人Picnic》:三位穿着奇奇怪怪的年轻人企图飞跃精神病医院,寻找信仰的故事,他们在围墙上不断彷徨与徘徊,天真而勇敢。


这种奇奇怪怪在《你好,之华》里同样可以找见,之华冒充姐姐莫名其妙地给尹川写信,表示:我只能给你写信,但是你不用回信,你就算想回信也找不到地址的啦。


岩井俊二在回答媒体采访时,他说到之华这个角色:


“这个人物性格既受年龄影响,也受环境影响。我认为之华的角色设定和《花与爱丽丝》中花这一人物形象有些相似之处,比如她们都会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谎话,一些让人觉得可爱的谎话。


这一段芭蕾堪称经典。图/《花与爱丽丝》


尽管很多人说,岩井俊二很努力地以中国视角完成这部电影,依然很难摆脱日本的种种特质。但是,即便无法摆脱这种特质又怎样呢?这就是岩井俊二电影的“胎记”呀。


无论用哪种语言,哪种叙事方式,在哪个大洲,中间无论隔着太平洋还是大西洋,又或是印度洋,人类的感情都是共通的。难道日式的叙事方式我们就感知不到吗?所以,纠结于这部电影像不像中国人的表达,这是很没有意义的。


给尹川写信的之华。


《你好,之华》快放映结束时,我看到旁边有人在悄悄地擦眼泪。我想,这部电影就已经做到了。


但是我更想知道,六十的岩井俊二会怎么拍青春呢?七十岁呢?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周刊(ID:new-weekly),作者:安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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