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北京,伦敦可能开放得多
2018-12-17 11:53

比起北京,伦敦可能开放得多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单读(ID:dandureading),作者:二虎,编辑:盆子,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单读”的开放栏目“公开信( Republic of letters )”。这是第十四封信,由单读前实习生二虎写给主编吴琦。信中她不断地打破大家对英国伦敦的刻板印象,用她自己的视角呈现了一座拥有悠久历史,时而矜持又时而超脱,具有浓厚艺术氛围的城市。


▲伦敦街景


 写信人:二虎,原单读实习生 


57 老师好,


希望你和大家都好,去东风乡的时候也能抱上软糯的胖店猫 Lydia,毕竟她这么大岁数还没找到固定伴侣,或许可以换个地方试试不同的风水。


我从微博和微信上,看到不久前,单向街受邀去爱丁堡和伦敦做文化活动,感受了这两座一动一静,几乎完全相反的城市——一个凝固了时间,只有过去的古堡和如一的海滨线的“历史日记之城”,而另一个人头攒动,市井纷扰。


就像你在单读卷首语中提到的,许多人都是通过火车,闯入了伦敦这座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城市,获取了关于它工业化、秩序感、既笨重又厚重,这些几十年如一日的初印象。红皮儿的巴士,没有手机信号,不小心成为读书人之家的地铁,破烂但准时的火车和响彻整条街区的警车和救护车,几乎成了伦敦的标识。



第一年在伦敦读书的时候,家住南 5 区的我每天都要从疑似村落,吃饭只能用现金,连乞丐都不愿来坐班的发展中地区,一路开车到位临皇家法律协会,皇家最高法庭,前 BBC 大楼(现我们学校教学楼)的西一区,所谓的繁华区。那一路的风景仿佛就是一套讲述英国历史发展的车窗动画。最开始,我从郁郁葱葱但人迹罕至,物价极低,小山座座,下午五点钟就有陌生男子叫我上车的南五区,即伦敦的布鲁克林出发,一路上,看着越来越多的高楼从平地上长起来,白人和上班族也逐渐变多,流浪青年的消极步态被“哒哒”的高跟鞋快板替代,我也快到学校,准备开始表演学生。


我之所以在伦敦才住了三年,就敢戏称自己为“老伦敦”,是因为它的市区很窄小,禁不起走,暴走半天就可以横跨了。它不像北京市区的无边无垠,我在北京的 18 年还比不上在伦敦的 3 年了解的市区面积比例多。然而,它的多样性和活跃性在我看来,却已然超过了北京。



伦敦更像是一个奇装异服的多面顽童,穿上了上班用的正经服饰就顺顺利利地当了这么多个世纪的首都。而北京比较像小学班长,说话节奏一茬一茬的,会喝酒但是不会失控的那种三好学生,在一轮轮的管束下成了一座天生就应该是都市的城市。所以,我对伦敦的印象是斑驳陆离的历史感,和在帝国陨落的焦虑下并不慌乱的矜持感,不论年轻还是年迈都愿意醉酒倒在街头的超脱感,以及叛逆般故意左倾的,鲍勃.迪伦那样歌颂着“劳动最光荣”,高唱着“性爱和自由我们两手抓”的艺术感。



它不像北京,有一种很正,被保护得很好,很大义凛然的固体气质,一看就是天低皇帝近的地方。伦敦呢,既是艺术和政治的中心,继承着大英帝国一个个体面而备受关注的大场面,街头上虽然一会儿一个皇家 xx 协会,但同时也有妓女,瘾君子,异装癖,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就开始发表自己如何得了癌症的演讲(亲眼所见),或者在公车上突然开始饶舌的年轻人。午夜的公车上,会有扮作巴斯光年的老头子在酗酒后倚着车窗睡觉,他也许还会邂逅在公车上读诗的夜总会兔女郎。在这里,一代代的人乐此不疲地游行着,造反也造得颇有气度,会提前通知政府自己隔天就罢工了,让大家好安排自己的行程。酗酒也只在下班之后,仿佛那是维护他们白天矜持而利己的思维的唯一方式。


伦敦资本主义的刻板印象,和文艺从业者努力追求的工业感甚至强迫感,这两者一直有趣地相互映射着。虽然来自伦敦东区的艺术形式,如壁画,文学,以及街头音乐等在每个时代都代表着不被主流社会收留的那些残余的,危险的,与犯罪擦边的,无幸跻身上流社会的阿拉伯人,牙买加人和地中海人的情绪宣泄,伦敦仍旧是一个承担着英国全国的国际贸易,律政业,银行业和保险业的绝对资本主义城市。



虽然它的概念主义形象,如“帝国”,“工业革命”,“传统工艺”,和“优雅内敛”等形象是世界认知他的方式,它的本质却一直都是“实际”,“算计”以及“变通”,这也是它生存下来的依仗。殖民时代敢于利用对现代化一无所知的南美人和澳洲人去得到最好的动植物原材料的上流社会伦敦人,也是现今身段柔软,貌似对美国俯首称臣的西一区政治家。明明是去利用原住民不懂的政治措辞来毁坏他们的环境,保全自己的街心公园,却可以把前殖民国家和地区(The Commonwealth)做成一种文化产品,时不时还举办前殖民地区运动会。就这样,它总是先考虑实际利益,再卖弄情怀,却被世界以后者的方式了解。


在帝国最庄重,重要的交通枢纽,伦敦国王十字车站稍稍北上,不到十分钟就是一条挂满了 Channel,Gucci,LV 等等各种名牌不太高明的赝品的,伦敦一区秀水街。最庄严的教堂公园门口,会有抽着大麻的男青年,在我闻出味道面露厌恶的时候,对我发出挑衅而调皮的笑容;最混乱的夜市街口,会有人提醒我书包带未拉,中年绅士会在摩肩接踵的情况下让我先走。伦敦的的士司机热爱阅读,喜欢交流思想,会讲述人工智能即将取代他们的焦虑,也会感谢澳洲人如何到他的非洲老家办了学校,建了医院,改变了一代年轻人的前景。同理,教授也会聊起自己赚不到钱的焦虑,英国越发付不起他们养老金的悲观趋势,提醒着我们这些学术大脑的拥有者,也是肉身,也是人。



是的,伦敦的纷杂气质总是让在我沉浸在 A 面时,就猝不及防地和 B 面撞个满怀,让我不得不带着尊敬好好端详这座城市。


哪怕有这么坦白暴露着的现实,哪怕冷不丁会踩到吸毒的毒针,我居住和了解了三年的伦敦,也仍旧是一个纷杂的文化魔方,带给我永远也看不完的展览,社会新闻,和出其不意的人和事。


都市一无所有?不如把这纯白的面饼翻过来,看看里面的土豆丝,萝卜丝,大葱丝,肉丝和酱料。它什么都有,就看你这一程路,需不需要知道了。


衷心地希望大家一切都好。我也很想念在单读实习时,推开爬墙虎之门,进入的那个,可以一边工作一边享受着精神沐浴的安静世界。


二虎

11 月 27 日于伦敦宿舍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单读(ID:dandureading),作者:二虎,编辑:盆子,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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