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克在中国火不起来,电音就可以吗?
2018-12-27 15:08

朋克在中国火不起来,电音就可以吗?

“就因为我爱音乐,他们就欺负我!”

“你们在最后怎么说我难道我不知道吗?”

“我自己的歌不让放,整天在哪儿洗刷刷,你以为我愿意啊!”

“呜~”



一般音乐选秀节目,把选手逼急的很多。把导师逼哭了,《即刻电音》独此一份。


他20年前出的那张专辑,有几首歌因为版权关系和他年少无知好欺负,不让他唱了。几乎每次上节目他都会提这件事,每次提,要么怨怼,要么哭鼻子。


1999年,我们想念花儿大张伟。马上要到2019了,连张伟都在想念花儿大张伟。


现在的大老师,像个南城娘们,自怨自艾。以前大老师不这样,很爷们,很朋克。


古早,在某界现代音乐节上,还没解散的花儿乐队主唱大张伟,因为台下观众出言不逊还扔矿泉水瓶而愤怒,却又不好发作。于是他对那位“问候他母亲”的观众说:


“在台上我没法骂人,下面这首《该》送给大家!”表演期间,他还把观众丢给他的矿泉水瓶,重新丢了回去。


豆瓣网友评论说:“对扔(矿泉水瓶)太酷了,真朋克!”这次事件被叫做花儿乐队红河谷事件。

 

中国朋克:开始就是结束    


朋克PUNK,香港翻译的最好,叫做崩。崩在我们国家来得快、去得也快。


1997年,嚎叫俱乐部在北京海淀五道口迎来一批很闹腾的年轻人。这条胡同里有妓女酒精,污水横流,这是中国朋克最初的记忆。当时活跃的朋克乐队是69、脑浊、反光镜、A-boy、2月30(廊坊)、体液、无信仰的宝贝。


再后来,摇滚从未进入三环内,在通州安了家。朋克更远一点,去了廊坊邢台保定和石家庄。工业城市里醇厚的雾霾是朋克的土壤,父辈是舞台上的英雄,儿子的梦里就会使出吃奶的劲儿呐喊。


华北平原全都是朋克,用一把假钞就能换一把假枪。


“我们还有一些东西需要保留,我们还有一些东西不愿放手……我们也会跟着爸爸一样的死亡,可我们,会哭泣但不会迷茫”——  69乐队 《一代》


只是不知怎么的,看似火热的嚎叫俱乐部,两年之后由于资金压力倒闭关门。俱乐部老板吕玻闲下来,将脑浊、69、A-boy、反光镜四支乐队灌入一张朋克唱片。这张唱片叫《无聊军队》,和《中国火》一样出道就是高潮,合集就是绝唱。


出完合集就死去,是中国类型音乐最朋克的宿命。


去年《中国有嘻哈》总监刘洲打造了首个家族式嘻哈厂牌Door&Key,也出了一张合集唱片,中国嘻哈界的熟脸都在。今年8月,刘洲被投资人起诉并在微博爆料,还晒出了判决书。刘洲目前下落不明。命运的齿轮刚开始转动,然后就卡壳了。


反传统,反商业,出专辑赚钱就会被地下朋克圈骂的时代,是中国朋克最天真的时代,尽管来得太晚,去得太早。比如脑浊,这支中国最具国际化水准的朋克乐队,也在2014年,主唱出走,没有人记得他们,悄无声息。朋克的边角料,视觉系杀马特还在网络秀场里舞动他们鲜艳的鸡冠头的年代,却没人记得中国朋克的旗手,悲凉。


“我不要在失败孤独中死去/我不要一直活在地下里/物质的骗局/匆匆的蚂蚁/没有文化的人不伤心” —— 新裤子《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


出走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因为理想,也可能是因为钱。


这一点,大张伟算是活明白了。在20岁那年,加盟EMI百代的花儿乐队如同麦田守望者乐队唱的那样,“我们没有理想,流浪没有方向”,从朋克转型流行摇滚,再到EDM电子音乐,走的十分决绝,没有一丝留恋。但大张伟在告别演唱会上唱自己的朋克经典《花》和《静止》的时候,还是在台上哭了。是的,那个说想哭的时候就大笑的大张伟哭了。


如今在各大综艺里到处散德行的大张伟,头顶的那一撮绿毛儿,应该是他对朋克最后的倔强。据说当年SHE成团,EMI给她们的考试曲目就是大张伟《静止》。多年后Ella陈嘉桦在台下当嘉宾,大张伟在台上当选手。个中滋味,五味陈杂。


“我怀疑人们的生活 有所掩饰。”花儿乐队 《静止》中唱到。就像当年红磡演唱会的张勇唐朝张楚们,你以为是开始,结果是结束。


为什么火不起来?


朋克在中国为什么火不起来?


作为创作者本身,大张伟有他自己的看法。


从创作角度看,大张伟说,“我因国情和家庭环境而自废摇滚功能。”他说摇滚需要愤怒反抗和姑娘,我们这儿没这个条件。其实也还好,至少不比同为EMI旗下的朋克鼻祖性手枪乐队,更脱离时代。至少大张伟有能耐把混了京韵大鼓的古典朋克和EDM的现代音乐,推广到了每一个广场,让广大中老年妇女除了老年迪斯科之外,还多少受到点朋克大扫弦的熏陶,这本身就够朋克了。


从市场角度看,中国的朋克可以说先天不足后天畸形。先天不足指的是朋克本身,后天畸形指的是音乐市场。


朋克音乐的诞生本身就是为了反叛摇滚乐的过度商业化。但没有商业化,也就没有现代流行乐。流行音乐传播的基础是复制,按互联网的说法叫流量。流量收益归属是个大问题。留声机没有被发明之前,几乎所有的音乐都是现场音乐,没有复制,无法流行,最终只是上流社会的玩物。音乐在楼堂会所宫廷茶肆中被消费,音乐家被打赏圈养,如同程蝶衣之于袁四爷,如同伊戈尔之于香奈儿▪妮可可。被老爷贵妇教会朝廷包养是当时几乎所有音乐家养活自己的方式。


这一局面,直到唱片和留声机被发明出来。


留声机发明后,音乐可以通过贩卖自己的作品养活自己,没必要再伺候官老爷,音乐的民主运动开始不断下探。实际上,从黑胶开始,每一次传播介质的进步都代表着复制变得更加容易,副作用是盗版也一样变得更加容易,但音乐家的收入没有减少。


好景不长,数字音乐的普及让大众获取音乐达到前所未有的便利。用户至上与互联网的分享精神搅和在一起,前有Napster后有baidu mp3,一切驶入黑暗之中。当世纪之初的中国朋克遭遇世纪之初的盗版泥潭,导致音乐人没有收入,听众没有被市场教育听歌要付钱,综艺节目在当时也只有《正大综艺》和《曲苑杂坛》,无法像现在一样靠综艺演出直播等反补音乐市场,朋克这一刚刚扎根中国的独苗就这么被捏死了。


不过说到底还是法律政策解读和执行不到位。直到今天,行业巨头们还不太清楚:网络平台到底适用于“避风港原则”还是《版权法》?


12月23号,抖音诉百度旗下伙拍小视频侵权,百度回应称短视频没有版权,不受法律保护。


据新京报,今天上午北京互联网法院对抖音短视频与伙拍短视频的著作权纠纷案一审宣判。法院认为涉案短视频构成《著作权法》规定的作品,受到法律保护,本案原告微播享有该视频的网络传播权,有权提起诉讼。本案中,被告百度作为网络服务者,在有效时间内即时删除涉案视频,不构成侵权。


从传播角度看,在20年前,互联网对于主流音乐人而言,还是单纯的盗版渠道。


当时的音乐公司主要靠电视台电台杂志等传统渠道打榜和赶通告获得曝光,进而刺激唱片销量。这一点全球都一样。1983 年之后,全球的 CD 销量连续 17 年增长,在 2000 年达到 24.5 亿张的顶点。


自2002年开始,音乐市场经历了长达10年的收入下跌。受众没有减少,音乐人没有大范围退出乐坛,技术在进步时代在发展,市场朝气蓬勃怎么就没钱赚了呢?我想这就是答案。


互联网对传统音乐市场的传播渠道打压是毁灭性的。没有打榜平台,音乐公司无法推出新人;没有通告平台,成熟艺人只能靠商业演出续命。商演的逻辑很简单,靠名气换门票。但是名气需要通告和作品积累。艺人在当时没有粉丝直接供养,商演没名气,歌曲没地方打榜,专辑也卖不出去,传播声量变小,传播渠道被互联网重构,不死都难。


大老师曾经问过他的团队,能不能想20年前一样带着作品到各个电台跑一边。得到的答复是现在只有电影这么干了。


如果是普通音乐人,只能投稿到流媒体平台免费播放,和自媒体没什么区别。问题是,自媒体可以东拉西扯一天发20篇文章,你让音乐人一天写二十首曲子试试?


是的,也确实有原生的互联网歌手走红的,最出彩的是QQ音乐三巨头。如今,一个在平台做主播,另外两个不温不火。


说到底,歌手的名气总归还是来自歌曲的传播度,而非歌手本身,不能本末倒置,否则和包贝尔王祖蓝这些综艺咖有什么区别。


产业界多少也意识到这一点了。今年是互联网打歌节目元年,《中国音乐公告牌》《这!就是偶像》、《TopMusic偶像音乐榜》等打歌节目上线,多少能让产业上下游看到一些希望了。


对于优爱腾来说,上线打歌节目也是不得已为之。其一,旗下选秀节目选拔的众多艺人需要露出,作品需要海量传播;其二,如果不这么做,资源就只能集中到头部艺人,演出费用就会居高不下,前国家政策,后自己的财报受不了,不得已而为之;其三,打歌平台是粉丝经济的新增长点,可以实现从大众传播到分众传播的转变。以前是一个tfboy带着千万粉丝走天下,现在是十几个厂牌带着几十位艺人走天下,每个艺人带几十万粉丝,总量不比tfboy少,但传播的深度广度平台美誉度却不可同日而语,这帐能算得过来。


而对艺人来说,终于不用像大老师一样曲线救国了。


猎云网的一篇报道显示,目前60%的原创音乐人月收入不超过2000,这意味着大老师如果坚持写歌,只写原创歌曲,只守着音乐过活的话,很有可能刚刚达到北京市的城乡低收入家庭月均认定标准。但是如果变成综艺咖的话,大老师就可以吃香的和辣的,成为享受时代馈赠的阳光彩虹小白马,就像现在这样,挺好。因为别无选择。


音乐人的三座大山


音乐人收入下降是新常态,付费订阅、流媒体和版权收入成了音乐人头上新的三座大山。而这三点,也恰恰是音乐平台主要的收入来源。


付费订阅方面,Itunes只管自己赚钱。


根据 informationisbeautiful.net 的调查,一张由音乐人自己发行的唱片能够给他们带来 12 美元的收入。而在 iTunes 上,这张唱片只能按照 iTunes 规定的 9.99 美元的售价销售,而其中归属音乐人的收益仅为 5.99 美元,只有不到原来收入的六成。


更糟糕的是,如果这位艺术家已经和唱片公司签约,并且在 iTunes 发行专辑,那么在 9.99 美元的销售收入中,归属这个可怜的音乐家的收益只有 2.3 美元。


流媒体上的情况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Spotify 每播放一首歌需要支付给艺术家 0.0011 美元到 0.007 美元不等的费用,也就是不到一分钱。在 Google Play Store上,这个费用提升到了 0.0073 美元到 0.0179 美元。即使是 Jay Z 建立的号称将为音乐人提供更多收益的流媒体 TIDAL 上,这个价钱也不过是 0.007 美元到 0.043 美元。”好奇心日报报道称。


版权收入方面,日本音著JASRAC协走在了世界前列,但下手出了名的黑。


在日本,有两个组织会向店家收钱,一个是黑社会,一个是JASRAC。保护版权在日本不一定是好事。京都大学入学仪式引用了一句鲍勃·迪伦的歌词,被JASRAC索要版权费。京都大学以“合理引用”为由直接拒绝。


收钱收的走火入魔的日本音著协,在给音乐家分钱的时候却极其吝啬。


动画电影《红辣椒》、《千年女优》主题曲作者,今敏的音乐伙伴平泽进,就曾披露过JASRAC的内幕。他说自己与JASRAC签约时,出版公司直接拿着订好的合同让歌手签字、条款根本没有商量余地。”分钱时,一半钱以管理费名义分给出版公司,作曲者与演唱者拿小头。”白麟@白鹅纪举例说。


都在赚钱,只有音乐人的收入在减少。把音乐当副业的主持人演员运动员相声演员越来越多,反之则越来越少。老一辈一人尚且靠演出和当嘉宾评委过活,年轻人却冲不出来,原创乏力。不过如果向冯提莫一样靠直播逐渐进入主流音乐圈好像也是个不错的办法。那么这算是音乐人重新获得利益分配的一种出路吗?我不知道。但冯提莫去了某电音节目我是知道的。我只是不明白,MC石头MC天佑去喊麦的话还多少和电音有点关系,冯提莫和电音除了金钱关系还有什么关系。看起来,制作机构还是不太相信音乐的力量。


没有力量的电音


电音其实也没什么力量。蹦迪用的电子舞曲是电音的一部分,最为国人熟知。1973年,居住在布朗克斯西区街道的牙买加移民Kool Herc在家庭聚会上,把两台唱机重复播放相同片段,就是最早的DJ台。操纵DJ台的人,叫做MC。


电音之所以风靡全球,有赖于嘻哈的发展。而嘻哈的发展也离不开摇滚老炮朋克大师的扶持。主流音乐变迁的历史,就是摇滚朋克嘻哈电音的上位史。可以这样说,每一种青年文化的兴起都源自青年运动的勃发,他们在精神内核上是一脉相承的。


现代音乐的发源地之一英国摇滚圈是最有国际主义精神的一个圈子。几十年前,一众英国老牌摇滚乐队,每次到美国,都会把当地说唱团体带在身边,介绍给主流音乐受众,甚至还把他们带到欧洲,接着是日韩,之后才有了说唱在全世界范围内的流行。


70年代朋克诞生的时候带有浓重的左翼情怀。朋克致力于让人们表达自己,三个和弦加一个旋律就已经足够,任何人都能够进入其中呐喊和宣泄。恰逢战后婴儿潮一代长大成人,他们在美国是嬉皮士,在法国是68一代,在英国是mods,在日本是左翼学生运动。


“20年代黑人“颓废派”和50年代“垮掉的一代”以其或创立青年亚文化、或消极避世的反传统、反主流文化的姿态,为青年人表达诉求、发泄不满提供了指引。于是,反战示威、摇滚乐、性解放、公社、新左派与黑人民权运动,乃至后期的环保运动与女权主义兴起,都成为70年代美国“婴儿潮世代”对主流社会的反击。”《反叛的一代》一文中写道。


可以简单理解为,反抗精神是摇滚的核心,是旗帜,是号召力。在这面旗帜下聚拢的年轻人组成了当时的青年文化。而当摇滚变为主流之后,反抗精神会逐渐让位于主流价值观,试图迎合受众。当新的年轻人成长起来,他们不满足早期摇滚精神的泯灭和逐渐曲高和寡,转而寻求继承传统但更民主化的表达方式。这是朋克脱胎于摇滚的社会意义。


从最早的蓝调音乐,到爵士,再到摇滚和朋克,都经历过这样的蜕变。只是当商业力量扶持的流行音乐开始反噬的时候,反抗的传统被打断了。


如果说70年代的摇滚在主动的深刻的反思中成长,那么70年代的嘻哈则是被动的刻意肤浅的被动拒绝成长。Rap从最初的黑人平民窟中走出来,带着暴力愤怒和性,唯独没有反抗。这是rap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的局限性。rap成为hip-hop文化的一种表达形式,业内也把它看作是对朋克精神的继承。但这只是表象。实际上,Hip-Hop文化的出现是帮派暴力的一个延伸,相对于摇滚对青年文化的重塑,嘻哈没有进步,只是扮演一种新的流行方式。


而90年代的trap陷阱音乐则成为hip-hop的一个重要分支,他的意义和内涵更为模糊,甚至不能用深刻与否来形容。Trap这个词最开始的含义是“毒贩的老巢”,所以初期像毒品交易,性,暴力以及贫穷是Trap作品里标配的主题,前辈们的爱与和平好是一点都继承下来,甚至连主流音乐市场都搞不定。后来trap和edm相结合,经由网红偶像男团女团和选秀节目的推广,才进化为一种纯粹的音乐形式,目的只是为了让现场迷幻起来(有别于传统drop副歌的燥热),功能性大于音乐性,临场感大于听感。


不是说这样不好,而是它明明可以更好,却没有更好。这样的音乐没有力量,只是对主流受众的投怀送抱。如果你是一个商人,这样做无可厚非。如果你是一个创作者,这样做毫无意义。所以大老师为什么哭,他明明知道反抗规则对音乐行业才是好的,眼下却只能接受规则,甚至只能劝更年轻的音乐人去接受规则,最坑的是这个规则还是一帮不懂音乐的人制定的。这个局面,如同一位优秀的作者遇到了创作理念写作水平比他低三个段位的编辑,那真是欲哭无泪,不哭难受。


朋克在中国火不起来,电音就可以吗?


难。


最大的问题是市场教育不够。70年代到80年代电音随着迪斯科货过一阵。当时没有什么娱乐方式,蹦迪火遍大江南北不奇怪。贾樟柯就经常在他的电影里放迪斯科。好莱坞也一样,从《银河护卫队》到《火星救援》,只要一和怀旧有关,就一定是迪斯科。


但时至今日,电子音乐已经发展为Trap, grime, dubstep, drum n bass, neo soul, uk garage等无数风格,但国人熟知的还是蹦迪用的电子舞曲。电子舞曲作为现场音乐的一种,主要用在夜店播放。网络神曲在线下的播放渠道有商场广场网吧和洗浴中心。现在你可以到街上数数,是夜店多还是网吧多。


线上的渠道更悲哀,作为背景音乐无法获得主流音乐平台的推荐打榜,只能与歌手合作,用户还是听歌多于听音乐。在线上秀场里电子音乐也是一样尴尬。没有喊麦的内容承载力,没有歌唱主播的个人形象。在这个市场里目前长出来最粗的一支是王绎龙,还没刚刚红火的手工耿出名,真是星途暗淡。


你也别指望电音选秀节目能够大放异彩。虽然大多数音乐综艺都打着推广新音乐的旗号行走江湖,招徕观众,但本质上这只是一个视频综艺选秀节目。综艺节目有着自己的创作规律和市场,恰恰和音乐市场并不是那么严丝合缝。


比如普通观众可能不明白为什么真人秀还要有编剧,因为真人秀看的是戏剧冲突,只有这样才有节目效果才能带来收视长虹。这和选手的艺术水平没什么关系。比如为什么媒体人要到选秀节目里集体举牌子投票。其实是因为综艺节目招商的时候要联合媒体宣传造势,又舍不得给钱,基本上都是资源置换。你给我报道,我给你现场门票,还附送你一个评委席。这和选手的音乐梦想也没有关系。比如你还有可能不知道,为了节目效果,现场导演会要求选手开半个麦假唱,写一个脚本让选手和评委在8:20s一起哭鼻子,把中间3:20s拍摄的画面和5:43秒的声音剪辑到一起伪装同期声,更不用说现场修音大功率调音台配合导播台实时造假了。音乐梦想?谁管你。


还有一个就是政策原因。去年嘻哈热,因为PGONE事件,嘻哈艺人成了广电红头文件里的“劣迹艺人”。一头闷棍下去,资本褪去,节目组不敢请,围绕这一音乐门类行业上下游作鸟兽散,再出头不知道哪天。电音最开始的描写对象和嘻哈一样也是毒品暴力酒精和性,没准哪天一首电音早期MV就会成为中国电音的送命符,更何况主要承载电音的酒吧夜总会厂库和livehouse本来就是事故高发地。


也不光是电音,流行R&B也一样。作为06年就上过春晚的艺人林俊杰,后来也是因为《杀手》MV肢解血腥尸体派对镜头被全球禁播,沉寂了多年后才翻身。这还是新加坡人。B站上现在还有好多病娇黑化的电音作品,黑暗血腥风格如出一辙,很危险呢。



创作者悖论:做自己还是做市场?


行业的问题终归是大众的投射。什么样的时代催生什么样的文化,音乐行业也不例外。当迷妹迷弟没有下限的接受偶像的一切的时候,没人会关心它是什么风格以及这种风格对提升整体社会的音乐审美有无裨益,对音乐行业本身而言有无进步性。


这不重要。粉丝对于偶像都是无条件的爱,他说什么是什么,他想怎么跳就怎么跳。


但经历过中国流行音乐黄金时代的大老师,头脑还是比较清醒的。在那个他接受凤凰网的著名采访中他说:“唱片公司老开会说要分析受众,分析观众群。我也不知道观众爱听什么。老有人跟我说这些歌是白领听的。白领怎么了?白领什么都听啊。白领他上ktv开心了,他也得唱《最炫民族风》。我觉得你出的这些歌是要卖的,什么歌都有听众群。 ”


作为一个创作者,我做音乐写文章首先要对得起我自己。至于市场和受众,爱谁谁,这不应该成为创作者首要考虑的问题。这是创作思维不同于制作思维的核心问题,也是音乐市场能够推陈出新的内在动因。


心有积郁,不得不发。无数人有无数种表达方式,最能被多数人接受的那一种会成为流行,进行商业化运作,这样才能赚到钱。没有什么音乐是一开始就是大众音乐,现代流行音乐的历史告诉我们,所有的音乐风格和正常的音乐人最开始都是小众甚至是地下的,只有流量明星才会一炮而红,因为这有个作品在市场的验证过程,有长有短,但不可能没有,除非是花钱买的榜单和流量。反过来,先考虑受众和市场,去倒推生产什么产品来迎合他们,那样只会在已有的框架中打圈圈,最后越走越窄。


人是万物的尺度,一类人的欣赏趣味就会形成一种无形的规则。喊麦蹦迪广场舞这些是既有的规则池,去主动迎合的创作者们会越来越多,在红海里厮杀。看起来市场火热,其实是蜗角之争。更不用说等哪一天这个池子干了,市场房倒屋塌,渠道利润稀薄,平台失去活力,彻底沦为生产资料的上游创作者就更吃不上饭了。为有源头活水来啊朋友们。这活水就是打破规则,更个人化的表达。唯有这样,才不会被主流干扰,才不会被既定规则刻板印象所吞噬。创作者不要把自己当成产品经理还去画什么用户画像,那是做快消品的方法论。记住北野武的那句话,你得把自己活成一个艺术品。但是首先,你要学会先表达自己。


我们做音乐是为什么,是为了让我们自己满意,在这个世界里,还有这么一个东西让咱们自己觉得,我们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那期节目,大张伟哭完之后最后说。可能他也知道,目前的环境没办法给一个真正的创作者去表达自己的权力。


听到了吧,这是时代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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