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妖怪、巫女,日本动画里也有平凡人生
2019-01-28 14:51

除了妖怪、巫女,日本动画里也有平凡人生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看理想(ID:ikanlixiang),对谈:李叔、3000,撰文:小日,封面:《夏日大作战》


前不久,IMAX动画电影《蜘蛛侠:平行宇宙》颇受好评,《白蛇·缘起》掀起国产动画票房热潮,《小猪佩奇过大年》更是未映先火。


不难发现,随着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动画登上国内院线,走进大众的视野,动画电影早已不只是给小孩子看的“低幼向”作品,也不是只有救世英雄、女巫魔法和神奇动物那些超现实奇观了。


在动画电影的世界中,出现了越来越多如你我一般的平凡人物、接近真实日常生活的点滴故事,那些温柔却有力量的动人情节,往往能带给观众的深邃的思考和无穷回味。


以新海诚、高畑勋、原惠一等为代表的数位日本动画电影导演,堪称“生活日常向”动画的世界级大师。


无论是奇幻瑰丽的《千与千寻》《你的名字》,或是历史科幻题材的《夏日大作战》《战国大合战》,细数这些经典动画影片,一幕幕人间传奇背后无一不充满对现实生活的复现,运用细腻的笔触刻画出人生百态柴米油盐。


01 不只是传奇,也有真实发生的大事件


除了交换身体、谈情说爱,新海诚导演的“爆款”作品《你的名字》,其实是一部具有深刻社会意义的电影。


女主的家乡糸守町被彗星撞毁的灾难场景,一定程度上展现了日本的“灭国级”的大灾难——“311大地震”的真实情境。


那一天整个日本全都感受到了这次地震的强烈,而且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直播地震和海啸,灾难现场和生命的陨落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大家眼睛前面。


这件事已经成为了一种群体性的精神重创,深深地烙在了每一个日本民众的脑海中。甚至日本民众说到”311“的时候都不叫”311“,而叫“那一天”,就是“あの日”。


311大地震现场


在泷看到了三叶所在的那个糸守湖那一瞬间,是影片的最低点。在日本眼中“这不就是311吗?这不就是那一天吗?就是那一天发生的那件事吗?”


这时,电影跟实际的灾害在一定程度上有了情感的连接。


观众在看到这一刻的时候,会想起的不是电影本身,是那些已经逝去的朋友,那些已经离开的人,回味起了当时的那种感觉,同时又随着泷救三叶的过程,得到了些许救赎。


我们也在看电影的过程中更进一步理解了日本人的物哀、忧患、与乡愁。


《你的名字》中彗星撞出的湖


《夏日大作战》里也有这么一个要撞地球的——小行星探测器。


它最终落到阵内家门口的一个池塘里,砸出一眼温泉。在影片里叫“荒鹫”,影射的是日本真实存在的一个小行星探测器,叫“はやぶさ”(隼鸟)。


在影片中,隼鸟号被AI侵蚀,本来是降落在核电站上的大危机。而现实中它回归地球的时候却没有引发危机,它用尽了所有的电量回到了地球之后,地球上的日本的科学家给它发出的最后一条指令是:把身体角度调整到面向地球,最后看一眼地球。


它在看到地球的一瞬间,没电了,传回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看了一半的地球。临终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地球。


画家笔下的隼鸟号和它搭载的MINERVA探测器 (后方)


讲到这里,不得不提两部电影的主角们在面对危机时的处理方式:


彗星你先等一等!我们要先谈会恋爱——《你的名字》


小行星你先等一等!我们要先吃个饭——《夏日大作战》


这种创作风格体系,在日本被叫做“世界系”。就是整个世界,源于我们两个人——我们两个人感情是真实的,生活是真实的,但是我周围的一切,不管是宏大的、战火纷飞的……都是假的,或者没那么重要的。


虽然关键时刻的“等一等”,实在是让人看着着急,但这不也正是生活中的我们吗?


管他什么民族大义、什么拯救世界,谁都不是超级英雄,只是庸常生活中的小人物,最挂心的还是身边的那些小牵绊,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坐在一起吃饭才是最重要的。(小新一家人也用生命在诠释着这一点:没有小新的世界,还有什么可留恋)


02 处处是职场


除了真实的大事件,动画中也有着许多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千与千寻》中千寻一家误入的妖怪小镇,其实是日本泡沫经济时期,曾经过度开发的“文旅地产”,那时的美食一条街如今已荒废,被妖怪所用。


《千与千寻》剧照,废弃的商业街


千寻来到油屋,就像是一个刚毕业的新人进入了职场:特别讨厌的老板——汤婆婆;阴了吧唧的前辈——青蛙;友善的前辈——锅炉爷爷、白龙、小玲,也遭遇了职场暴力、排挤,还因为出色完成工作(帮助了客人“河伯”)而受到褒奖。职场新人路还算顺畅。


《千与千寻》剧照,油屋公司的打卡处,“多学习、讲礼貌,做人民的好青蛙”


《岁月的童话》里27岁女主却恰逢瓶颈期,对上班族生活其实是并不满意的,在最近一次下乡洗涤心灵后,决定留在乡下种田。


这剧情真是戳中无数上班族的痛点,工作了几年之后,事业平平无奇,既没有机会也没有危机,像一颗螺丝钉一样在这个组织结构里面转来转去的,生活中没什么激情,很是没劲。



这个时候有人会在朋友圈里面晒自己的旅游,出去吃饭,姐妹一起逛个街。有的人会觉得这样挺好,有的人会开始反思:“我这是干嘛呢?我人生到底是不是要这样生活?”


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迷茫时期,很多文学作品中也都描述过,像《麦田里的守望者》等等。《岁月的童话》中女主做出了自己选择与改变:“城里套路深,我要去农村。”



且不说这种从一个机械劳作换到另一个机械劳作的方式,是否能解决她的困惑,电影中的对城市与乡村的讨论,以及对乡村生活、田间劳作的描述吸引了大量的以前不看电影的观众进入电影院去看,尤其是大量的地方(乡村)观众。


导演高畑勋也在片中发挥了他强大的调查能力。


在采红花这段戏中,他亲自采访了六户农家,将采摘晾晒红花的过程集中整理成了一本手册,被农户们奉为教材。


农民们看完后说:“您这个给我留下,明年我就发给乡亲,让他们照着您这个做就行了,肯定能挣钱。” 



现实中的红花和影片中红花对比


在调研的同时,高畑勋导演也带着原画师二木真希子一起实地取材,二木真希子是非常厉害的画植物高手,她把片子所有的红花画得特别细致。


后来高畑勋把这个画带回去给老乡看,老乡看完了以后都快哭了:“这就是我们家啊。”


这可谓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一个真实的日本乡村生活跃然纸上。


《岁月的童话》剧照


03 “还原”生活的点点滴滴


说到创作源于生活,《夏日大作战》的导演细田守,可以说是做到了极致,几乎每一部作品写的都是自己。


《夏日大作战》的阵内家一大家人,便是来自他在岳家的体验。去岳家的情景也和影片中很像,他老婆骗他说:“咱们回家去看看我爸妈”。到了老婆家发现,这么多亲戚,觉得特别新鲜,也试着跟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相处。


后来他把自己的感受,加上“OZ国”的设定,两个东西一起捏成了《夏日大作战》,可谓“源于生活,就是生活”。


《夏日大作战》剧照


早期日本动画的细和精致程度,甚至可以超过纪录片,我们得以从动画中窥探日本不同的时代样貌。


《岁月的童话》中,女主的10岁时大概是一九六几年,我们能从她回忆中的家、校园、穿着看到那个时代日本的样貌。


《岁月的童话》里吃菠萝的场景


导演高畑勋大师又是个追求极致的人。


片子里有一段女主小时候看的木偶戏:葫芦岛的海盗的故事。里面有一首歌,他想:“那个时候那首歌我还想听,我还得找到这首歌才行。”


几经周折找到原来的作曲家,又找录音带,最终收录进影片里,这段木偶戏也因此流传下来。


那段播出来之后,很多人都说:“对对对,我小时候也看过这个,我太熟了!” 


《岁月的童话》里妙子看木偶,幻想自己是一个演员


这种生活细节精益求精的重现,会让人觉得熟悉又亲切。即使我们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也不在那个国度,依然能够体会到那种触手可及的真实感。


比如当女主角从东京回山形的时候,火车“哗哗哗”从镜头前面过,主人公在卧铺上面,车厢的走道、错车的时候间歇闪现的光、以及她躺在卧铺上的那个感觉,坐过卧铺的都知道,就是这么回事。


真实又立体的美,也许是我们在生活中不曾特别留意过的美,在动画中完完全全展示出来。


《岁月的童话》剧照,卧铺车厢


吉卜力的另一部现实主义题材电影《侧耳倾听》也有着这样的生活细节。


影片的开篇前五分钟,伴着《Country Road》的轻声吟唱,从车水马龙,到生活街景,夏日的傍晚,小女孩去便利店买东西,穿着凉鞋和宽松的短裤,拎着塑料袋等着过铁道。


那种生活的氛围一下子就营造起来了,一下就把你拉进了作品的世界观里。


《侧耳倾听》开头剧照


这种对生活细节的细致还原,让我们看到的是主人公们在那个世界的有趣生活,其实对生活的认知,也是我们爱上这作品的原因之一。


比如说火车是什么样子的,那个小车是什么样子,那个上车时要系安全带一下的动作,这些东西都能够激起我们对那个世界的喜爱,以及对生活的热爱。


《侧耳倾听》剧照,女主在为爱努力写作


不难发现,越是在大导的经典杰作中,对现实生活的复现越是不可或缺。


无论多么惊心动魄的大事件或大时代,当下的人所经历的,也不过是人生日常而已。


当看着主人公们在虚构世界中过着与我们相似的生活,坐着同样的卧铺火车、逛同样的便利店,拎着购物塑料袋站在熟悉的铁道口,你一定会在会心的共鸣中重新意识到生活的可爱。


最终,他们在电影里圆满了精彩人生,而荧幕前的自己,也燃起了热爱生活的希望。


在日谈公园×看理想的音频节目《神作!一看入魂的日本动画电影》中,主讲人3000老师曾说过这样一段话:


动画是一扇窗,推开窗就能看到外面的大千世界,动画不应该是一扇门,把自己关在这个房间里和外界不沟通。


希望大家能够在看动画的时候更多的是去体验那个世界,体会到那个世界里头美好的部分,并且因为这种体验而更愿意和这个世界接触,去体验那些美好的东西、去接触更多的事物。


有动画电影的陪伴,就仿佛坐在窗边、打开窗户,耳边的风声阵阵,宛如听到涛声。


《侧耳倾听》中歌唱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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