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列的沈巍,“大师”的诞生?
2019-03-29 16:23

出列的沈巍,“大师”的诞生?

沈巍只是一个“疯狂”的人。


疯狂的人有两个特征,一是拒绝适应社会规则,二是希望用出格的行为,把自己的意志转变为社会意志。


希特勒如此,梵高如此。


不相信沈巍疯狂想法的人是纯理性的人,他们了解社会规则,并遵循规则,将自我意志与社会意志实现了融合。


此外,就剩下半理性的人。


他们模糊知道社会规则,大部分时间遵循规则,然而一旦涉及自我意志与社会意志的判断,往往就会陷入媒介的陷阱,情绪成为主导,笃信媒介的判断即公众的意志,并在帮助制造新的情绪中乐此不彼。


阴谋论点地讲,“大师”的诞生,很有可能是一个某平台精心策划的舆论传播的样本。


沈巍则是个中的牺牲品,媒介给了他出列的位置和力量,民众对“大师”这个词的逆反判断造就了一种偶像权威,而他作为下个情绪的跳板,不断被延伸出新的话题——沈巍是不是骗子?大师到底怎么界定?媒体报道是否虚假?我们关注的到底是什么?


出列的沈巍


让一个传播议题引发关注,不在于全平台矩阵式地发布。而在于让这个议题在渠道和话题性上出列。


沈巍是绝佳的出列素材。


上海的流浪汉多到可以组建一个方阵,“流浪”单独而言是一个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而“大师”则不同,在年初翟天临事件爆发后,“大师”是被贬值的,这种大的舆情背景下,让公众加剧了对“正规学者”的不信任。


此外,在长存的信息鸿沟下,中国的民众对“民间偏方”是有独特倾爱的,扫地神僧、高手在民间等情景刻画深深扎根,造成“流浪”+“大师”有了刻板印象和逆反舆情的双向叠加。


“流浪大师”成为沈巍出列于普通流浪汉的第一重要特征划分。


从内容角度看也是如此,媒体的内容仿佛精心策划,在前期报道中“流浪大师”始终是这场大剧的“关键帧”,而沈巍是被淡化的,直到需要进一步解读,沈巍才作为个体单独进入公众视野。


确切地说,是先有“流浪大师”后有“沈巍”。


在完成“流浪大师”的流量聚焦后,公众被吊足了胃口,媒体不断抛出的问题是——流浪大师到底是谁?为什么他被称为大师?


随后在议题变成话题后,沈巍进一步被完成了作为个体的出列。


流浪汉的形象、流浪时间(7-10年,甚至有说20年)、复旦毕业、公务员、妻子死于车祸(这个已经辟谣)、熟读四书五经,这几个关键词建构起了沈巍的整体形象——悲愤、怀才不遇、自我放逐,在虚实的信息叠合下沈巍成为一个怀才不遇的落魄读书人。


弱者的的感同身受,激发了大众的潜在的同理心,感动和叹息被媒介绑架,被媒体进步一步放大的“做官者不应与民争利”、“送给年轻人12字”等鸡汤真言,让落魄的读书人正式成为——流浪的大师。


群像没有生命,有生命的永远是有故事的个人。至此,沈巍完成了群像特征和个体特征的双重出列。


除了出列,传播的完成还需要链接。


出列之后,媒体的进一步解读和某平台的“跟风”推荐,提供了无数个继续发酵的链接点——沈巍身世之谜、沈巍与父亲的故事、沈巍与家庭邻居的矛盾等,传播字符的沈巍化让流浪汉这个群像,真正落脚到有血有肉的个人。


大众可以读得懂流浪大师的故事,并能附上自己的解读。


而技术层面,新型媒介的介入,同步放大了传播的链条,视频更好地彰显出沈巍的形象和“大师”的风度,追捧、跟风则加剧了流浪大师这一传播炸药的当量。


终于,出列的关注聚焦和内容/技术提供的链接点,让原本捡垃圾流浪这个原本存活时间短的社会现象,变身为一个持续性久的寻求认同的传播话题。


出列的沈巍,自此完成了从现象变成寻求认同话题的传播闭环。


“大师”的诞生?


随便聊天没毛病,寻求认同最致命。


沈巍的疯狂有错吗?我认为是没错的。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的梦想的权利,天赋人权,9012年做自己想做的事是基本的人权自由,毕竟,爱读书和收破烂并不冲突。


如果说偶然在路上遇到沈巍,与之攀谈,你会觉得一个流浪汉这么有礼貌,分析问题还头头是道,对你个人而言绝对是一次奇特的生命体验,然而你肯定不会认为他能在学业或者事业上给你提供像叔本华、卢梭,或者马云、巴菲特一样的高端见解。


成功人士,或者说大师的附加值,本身就是一种社会认同和价值判断。


“流浪大师”挑战的永远不是个名号,也不是想将沈巍个人推进清华或者北大。本质上,流浪大师想要颠覆的是整体的,历时上千年所形成的社会共识和对有用信息的价值判断。


我们认为王国维是大师,这个是主流舆论,是由精英阶层、权威组织、公众形成的共识性认同。而“流浪大师”则不是,它的形成单独只有公众层面,所以这不是主流,而是次主流。


本身次主流是无害的,如果“流浪大师”作为娱乐内容,它的告知性还能够起到缓解紧张情绪的作用,但我们反对的是——媒介让其成为了一个种反智思潮,以至于人人拿反智为乐,甚至用反智收割流量价值(蹭流量的网红是一例,吸粉30万的沈师娘也是一例)


反智是一种逆主流,逆主流肯定是有害的。


一方面逆主流是一种负面的关注聚集,这种聚集会消解现有的正向的价值判断,让底层的信息崩解,继而造成社会的崩塌;另一方面,逆主流的信息无端增加了整体传播过程中的信息熵,让大家无法准确找到有用的信息。


对于大师的反智就会造成一种迷思,以至于假设流浪大师成为一种历史例证,往后对于大师,经验的判断就无法形成准确的解读,长此以往,很多的有用的信息更是无法自证其有用。


勺子能杀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勺子被列入为军备竞赛的名单,成为核武器,并被所有人认可。


当然,沈巍不是勺子,其人也是不反智的。反智的是媒介哄抬的这种情绪。


想要当官的沈巍甚至是无辜的,或许他本身也有想红的企图心,但媒介的力量再次向我们证明,媒介是个探照灯,照到哪里,哪里就被关注。


令人不安的是,这个探照灯却极其容易被操控,被操控之后,照亮的海面下也很难阻隔追逐关注额外价值的嗜血鱼鲨。


探照灯下,所有人关心的是“流浪的大师”这一称号,没有人会以沈巍检垃圾的行为作为榜样,也不会有人一直记住大师说的心灵鸡汤。


因此,“被大师”的沈巍可能永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诞生”的。只是,等到他再想要回去捡垃圾时,才会发现曾经的自己早就躺倒在了那个血肉模糊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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