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经济观察网（ID：eeojjgcw），作者：周迪伦，标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导读：
张一帆很清楚，2019年的春夏之交，资本市场上发生了太多的破事儿、奇葩事儿，蔚为大观，让人震惊。“亏钱比喝水容易，赚钱比吃*还难。”丁安培突然崩出了这么一句，把张一帆给逗乐了。
新城控股：“被实控人捅了一刀”
震惊7月份资本市场的，是一起亵童案——“新城控股董事长王振华涉嫌猥亵9岁女童案”。
7月3日晚上9点，上海市公安局普陀分局通过官方微博发布了一则警情通报：2019年6月30日22时许，普陀警方接王女士报警，称其女儿被朋友周某某（女，49岁，江苏人）从江苏老家带至上海并入住本市一酒店，后其女儿在房间内遭到一男子猥亵。接报后警方高度重视，迅速开展相关工作。7月1日下午，在警方工作下犯罪嫌疑人王某某（男，57岁，江苏人）至公安机关接受调查。7月2日晚，犯罪嫌疑人周某某至公安机关自首。目前，犯罪嫌疑人王某某、周某某因涉嫌猥亵儿童罪已被普陀警方刑事拘留，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同样在7月3日晚上，新城控股发布的公告则侧面证实了这起事件。公告称，公司于7月3日接到上海市公安局普陀分局通知，公司实控人、董事长王振华因个人原因被刑事拘留，公司召开临时董事会议，全票通过选举公司董事兼总裁王晓松任公司第二届董事会董事长。公告同时明确，王晓松将行使法定代表人职权，签署董事会重要合同、重要文件及其他应由公司法定代表人签署的其他文件，王振华将继续担任公司第二届董事会董事职务。
新城控股新任董事长王晓松系王振华之子，1987年出生，今年32岁。王振华则出生于1962年，今年57岁。
7月4日，新城控股开盘一字跌停。至收盘时，跌停价位上的卖单依然超过300万手，意味着有近120亿资金在仓皇出逃。7月5日，周五，新城控股继续无量跌停。7月8日，周一，继续跌停。7月9日，继续暴跌8.9%，放出巨量，全天成交金额逾80亿元，实际换手率高达38.72%！至此，股价已由7月3日的高点43.65元跌至28.35元，跌幅35.05%。
“这种黑天鹅就比较奇葩，董事长自己从天上直接砸了下来。”丁安培十分感慨，对张一帆说：“一家净资产300亿，总资产近3700亿的房地产公司，被自己的实际控制人用性丑闻捅了一刀，这种事儿以前只在资本主义市场上听说过，亵童，太恶劣了。”
“案件还在调查中，网上还有更离奇的说法呢。但话说回来，过去几个月，资本市场上的奇葩事儿还少吗？”张一帆如此回应道。他很清楚，2019年的春夏之交，资本市场上发生了太多的破事儿、奇葩事儿，蔚为大观，让人震惊。
“你觉得新城控股会跌到哪里？”张一帆问丁安培。
“不知道。但第一次放量就冲进去的投资者大概率会被埋。单就亵童案来说，属于老董事长的个人事件，和上市公司没有直接关系。但另一方面，作为民营企业，王振华是上市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真正的老板，从这个角度来说，实际控制人的个人事件也没有办法和上市公司完全切割开。而且，受到亵童案的刺激之后，投资者可能会以更加严格的态度对上市公司进行重新审视，从而发现其它方面的更多问题”。丁安培觉得，基于A股上市公司治理的普遍现状，这事儿真正的后果还很难预料，“比如，市场会追问财务报告的可信度问题，也可能会牵涉到较多的投资者诉讼。”
张一帆暗暗点头，很是同意丁安培的看法。实际上，新城控股在4月2日就已经收到过上海证券交易所对其2018年年度报告的事后审核问询函，问询函就公司的利润情况、与关联方和合作方的资金往来、公司的现金流和货币资金、房地产开发业务、其它事项等五个方面提出了16个问题，要求上市公司予以回复及披露。其中关于货币资金问题，交易所的关注点非常清楚：
“年报显示，公司2018年末货币资金454.09亿元，同比增长106.90%，其中银行存款占比88.10%；同时，公司长期借款和短期借款合计259.39亿元。请公司进一步补充披露：（1）货币资金使用的受限情况；（2）在以银行存款为主体的货币资金大幅增长的背景下，公司利息收入由2017年的1.54亿元增长至2018年的1.87亿元，增幅仅为21.43%的原因；（3）按照货币资金期末余额和利息收入数据估算，相关利率水平仅为0.47%，请说明低利率水平的合理性，并列示公司2018年度货币资金的月均余额；（4）请结合公司经营模式，说明货币资金余额较高的同时，存在较多有息借款的合理性”。
4月17日，新城控股对上述问询函进行了回复公告。就其中的货币资金问题，其回复称：
截至2018年12月31日公司受限货币资金余额为54.00亿元，主要为住房公积金、按揭贷款保证金及保函保证金，及为取得银行出具承兑汇票而存入的保证金，不存在被控股股东及其关联方占用的情况；由于公司资金需随时用于支付土地保证金、参与土地招拍挂等，需保持充足的流动性，公司存款主要为活期存款和协定存款，利率分别为 0.35%和1.15%，存放于各项目公司的存款主要适用0.35%的活期存款利率；公司所处的房地产开发行业为资金密集型行业，为确保公司的平稳运营以及满足新项目获取的资金需求，公司在谨慎考虑销售回款的情况下，需保证充足的货币资金储备。此外，根据行业支付惯例，在每年春节前有大额的工程款支付需求，因此在每年末，货币资金余额较高。
而且，张一帆也注意到，根据新城控股5月8日的公告，“截至2019年4月30日，新城控股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借款余额约为人民币967.68亿元”，而其2019年一季报显示，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资产为307亿元。
“借款余额高达净资产规模的三倍还多”，这多少是一个问题，一个“可小可大”的问题。作为资深金融市场人士，丁安培和张一帆显然都很清楚这一点。
“暴力去杠杆”后的辞职
丁安培也是券商出身，大学毕业之后就在南方一家头部券商工作，十几年间从来没有跳过槽，从营业部基层员工成长为财富管理中心总经理，真正做到了“和公司共同成长”。这一路走来，职业发展没有惊喜，但似乎也没有大的挫折。但转折点出在2015年下半年的股灾，上证指数从6月份的5178点急速下挫至8月份的2850点，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暴跌了45%，创业板的走势更加夸张，已经不能用“暴跌”来形容，而是一次典型的“崩盘”，创业板指数从6月初的4038点开始拐头向下，在三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已下滑至1779点，跌幅高达56%！
在这次由监管层“暴力去杠杆”引发的市场大崩盘中，丁安培第一次对自己的职业身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和厌倦：数千万身家的高净值人士转眼间财富净值就萎缩过半，核心客户批量破产、流失，这些都市金领精英、久经商场历练的企业主，在突如其来的市场变化面前，仿佛全都退化成了一棵棵粗壮的韭菜，任由冰雹雨雪蹂躏，而自己作为财富管理中心总经理，存在的意义究竟又在哪里？
而在获知一位账户峰值曾高达1.9亿元的核心客户因融资爆仓在一个雨夜凌晨跳楼身亡的消息之后，丁安培彻底崩溃了。这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在灵魂深处，对中国的金融行业，尤其是中国的证券行业，进行了一轮彻底的反思：这个行业出现25年以来，给投资者究竟带来了什么？除了帮助一批创业者把公司公开上市，实现个人财富的爆炸性增长之外，证券行业为二级市场的投资者带来了什么？帮助他们实现了财富增值吗？如果有人这么说，那一定是鬼扯蛋。自己作为财富管理中心总经理，确实是在帮助这些高净值人士进行卓有成效的“财富管理”吗？自己到底是财富的管理者还是财富的毁灭者？自己对客户财富净值的大幅折损真的不负有任何责任吗？即使自己在法律的意义上不负有任何责任，但在良心上呢？这份职业的荣誉感和价值感又在哪里？
丁安培无法原谅自己，更无法说服自己。于是，很快他就选择了辞职，离开了证券行业。现在的丁安培，是一位“自由投资人”。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只对自己的财富负责”，“盈亏自负，风险自担，没有良心压力。”
“没有良心压力，有赚钱压力吗？”张一帆开玩笑似地问丁安培。
丁安培则报以苦笑：“我是2015年11月份离职的，最近这几年资本市场没有惊喜，只有惊吓，你说我有压力吗？尤其是从2018年到现在，如果没有买入核心蓝筹，贵州茅台、中国平安之类，怎么可能赚到钱呢？市场到处是陷阱，前几年的白马成长股现在都变成茅坑里的老鼠了，股价从几十块钱一路跌到几块钱，只要你想抄底，全都死无葬身之地。不瞒你说，我自己的核心股票池，几乎全部沦陷。即使现在回头想一想，我也不可能不踩雷，所有当初看好的股票几乎全都爆雷了。”
差点儿抄底康得新
张一帆知道，丁安培当初从券商离职之后，认为股灾已经基本结束，下决心要在股票市场“自由升起”，于是就出手了广州番禺的两套房子，加上自己多年来的积蓄和妻子的私房钱，竟然也有1200余万元，全仓进入了股市。
“来来来，讲一讲你最近几年的血泪史，让兄弟开心一下。”张一帆一脸坏笑，希望丁安培能坦然面对投资挫折。
丁安培叹了一口气，没有直接接过这个话题，说：“你知道最近这几年，什么事儿最让我震惊吗？是康得新。更具体点儿，是康得新控股股东康得投资集团与北京银行西单支行签订的那份《现金管理业务合作协议》”。
在2018年之前，康得新是市场中一只著名的白马成长股，主要从事先进高分子材料的研发、生产和销售，包括新材料（预涂材料，光电材料）、智能显示（3D、SR、大屏 触控）、碳材料（碳纤维及碳纤维复合材料），2017年底的高峰市值近1000亿，目前市值为125亿。
根据康得新2018年4月19日发布的2017年年报，2017年公司实现营业收入117.89亿元，同比增长27.69%；实现归属于母公司所有者的净利润24.74亿元，同比增长26.06%；2017年末货币资金余额逾185亿元，占总资产比重为54.01%。其2018年第一季度财务报告亦显示，营业收入、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扣除非经常性损益的净利润，均较上年同期增长30%以上，2018年第一季度货币资金期末余额则接近200亿元，具体为197.28亿元。
从这些数据指标来看，康得新依然是一家优质成长白马股，业务增长良好，也不差钱。
但深交所还是关注到了康得新财报中的异常，发出了《关于对康得新复合材料集团股份有限公司2017年年报的问询函》。2018年5月17日，康得新在关于深交所问询函回复的公告中表示，期末资金是真实存在的，公司防范关联方资金占用相关内部控制也不存在缺陷。
2018年10月28日，康得新发布公告，因未披露股东间的一致行动关系，公司及公司控股股东康得集团、实际控制人钟玉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被中国证监会立案调查。
于是，链条开始拉紧，债券开始违约。2019年1月15日，康得新发布公告，2018年度第一期超短期融资券未按期兑付本息。2019年1月21日，再度发布公告，2018年度第二期超短期融资券未能按期足额偿付本息。同日亦公告，因主要银行账号被冻结，公司股票触发其他风险警示情形，自2019年1月23日开市起，公司股票交易实施其他风险警示。
2019年1月25日，康得新发布公告，募集资金账户异动，部分财产被查封：中国银行张家港分行等6家募集资金监管银行在未通知公司的前提下，从公司开设于该行的募集资金监管账户中累计划转了60626.93万元募集资金；近期受公司债务违约影响，公司及子公司部分财产被有权机构就地查封。
此后，新增涉诉和资产查封、冻结情况越来越多。
2019年4月29日，康得新发布2018年年报：营业收入同比降低22.38%，归属于母公司的净利润同比降低88.66%，报告期内公司总资产342.54亿元，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权益181.35亿元；期末货币资金余额153.16亿元，占总资产比例44.71%；同时，公司也发现公司治理及内部控制中存在重大缺陷，出于审慎原则，公司2018年度对应收账款计提坏账准备人民币9.37亿元，对存货计提4.96亿元的资产减值准备。
2019年4月30日，康得新再度收到深交所关注函，关注函再次对货币资金问题进行了重点关注：根据你公司披露的2018年年度报告，截至报告期末，你公司账面货币资金153.16亿元，其中122.1亿元存放于北京银行西单支行，独立董事对公司存放于北京银行的百亿存款余额的真实存在强烈质疑，请你公司补充说明……
2019年5月7日，康得新对该关注函进行了公告回复。
“正是在这则公告中，康得新方面和北京银行西单支行签订的《现金管理合作协议》的内容才得以曝光。这份协议的内容实在太让人震惊了。”提到这份协议，丁安培的语气明显有些激动起来：“过去这种协议，大家在圈子里面也听闻过，但没有被详细公开过，内容实在匪夷所思。”
根据康得新的回复公告，北京银行西单支行与康得投资集团签署了一份《现金管理合作协议》，为康得投资集团及其下属企业提供现金管理服务网络服务。这份协议的主要内容包括：
1. 参与主体：康得新、康得新光电、康得菲尔、康得新功能及北京康得新能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北京康得通用设备有限公司、康得世纪能源科技有限公司。其中，康得新光电、康得菲尔、北京功能为康得新的全资子公司，亦为康得投资集团的二级子公司；
2. 组织设置：康得投资集团在西单支行开立集团账户，前述康得投资集团及下属企业在同一支行开立子账户，并与康得投资集团账户组成总、分、支树状账户结构；
3. 服务内容：根据《现金管理合作协议》，西单支行提供账户资金集中、定向支付控制、内部资金计价、呈现余额管理、账单及凭证服务及资金证明服务。
（Ⅰ）账户资金集中：账户资金集中采取实时集中方式，当子账户发生收款时，该账户资金实时向上归集，子账户同时记录累计上存资金余额，当子账户发生付款时，自康得投资集团账户实时向下下拨资金完成支付，同时扣减该子账户上存资金余额。账户余额按照零余额管理，即各子账户的资金全额归集到康得投资集团账户。
（Ⅱ）定向支付控制：子账户可设置收付合用、只收不付和只付不收三类。
（Ⅲ）内部资金计价：现金管理服务网络下康得投资集团及前述下属企业对各账户之间调剂使用的资金根据活期存款利率或康得投资集团提供的其他标准综合计算后得出资金占用方应支付的资金对价。
（Ⅳ）呈现余额管理：现金管理服务网络的参与主体可以选择账户实际余额或应计余额的方式作为账户呈现余额，用于有关机关的账户查询、冻结、划扣的依据。账户实际余额，指子账户实际存款余额，如采取此方式，根据前述零余额管理方式，子账户均会显示为零。应计余额，指子账户可用于对外支付的资金总和，在该模式下子账户对账单将不显示该账户与康得投资集团账户之间自动上存和自动下拨等归集交易。
（Ⅴ）账单及凭证服务：现金管理服务网络提供标准化的对账单和相关凭证服务。
（Ⅵ）资金证明服务：在不放大前述主体在西单支行的实际存款总额的前提下，西单支行按照账实相符原则为前述参与主体提供资金证明或存款证明。
4. 主要权利义务：西单支行负责提供前述现金管理服务，康得投资集团及下属参与主体保证交易和记账凭证的真实、合法、有效、完整，并支付管理费用。
“这是一份多么神奇的协议！我当时看到这份协议内容，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丁安培十分愤慨：“通过这份协议我们可以发现，作为一家上市公众公司的康得新，完全丧失了财务独立性，只要账上有钱，就会被实时向上归集到康德投资集团账上。”
“这份协议确实太恶劣。”张一帆以前也听票据圈的朋友讲过很多关于各种银行账户的猫腻，但康得新披露出的这份《现金管理合作协议》还是颠覆了他的三观：“康得新加入这个协议之后，即使在会计师事务所查账的时候，账面上显示有100亿，但账户的实际余额永远也都是零，一块钱也无法动用。”
“这件事儿至少告诉大家，上市公司财务报表上的‘期末货币资金’不管看起来多么大规模，都不能真把它当回事儿，即使这家上市公司账面上有数十亿上百亿的货币资金，它实际的资金链条也可能非常紧张，甚至一触即溃。”丁安培一边如是总结，一边心有余悸：“康得新这只票，我在它20块钱左右的时候就想抄底，幸亏没有真抄，不然我现在就真是死翘翘了。”
2019年7月5日，康得新发布公告，称收到中国证监会下发的《行政处罚及市场禁入事先告知书》。根据《事先告知书》认定的事实，公司2015~2018年连续四年净利润实际为负，触及《深交所上市公司重大违法强制退市实施办法》第四条第（三）项规定的重大违法强制退市情形，公司股票可能被实施重大违法强制退市，公司股票自2019年7月8日起停牌。
《事先告知书》显示，经查明，康得新涉嫌违法的事实如下：
一、在年度报告中虚增利润总额。
2015年1 月至2018年12月，康得新通过虚构销售业务方式虚增营业收入，并通过虚构采购、生产、研发费用、产品运输费用方式虚增营业成本、研发费用和销售费用。通过上述方式，康得新《2015年年度报告》虚增利润总额23.81亿元，占年报披露利润总额的144.65%；《2016年年度报告》虚增利润总额30.89亿元，占年报披露利润总额的134.19%；《2017年年度报告》虚增利润总额39.74亿元，占年报披露利润总额的136.47%；《2018 年年度报告》虚增利润总额24.77亿元，占年报披露利润总额的722.16%。上述行为导致康得新披露的相关年度报告财务数据存在虚假记载。
二、未在年度报告中披露控股股东非经营性占用资金的关联交易情况。
2014年，康得新的控股股东康得集团与北京银行西单支行签订了《现金管理服务协议》，对康得集团控制的下属公司在北京银行开立的银行账户进行统一管理，将协议下子公司账户资金实时归集到康得集团北京银行西单支行3258账户，如需付款再从母账户下拨。各子账户实际余额为0，但北京银行提供的银行对账单上不显示母子账户间自动上存下划等归集交易，显示余额为累计上存金额扣减下拨金额后的余额。康得新及其合并财务报表范围内3家子公司的5个银行账户资金被实时归集到康得集团。这实质上系康得新向关联方康得集团提供资金、康得集团非经营性占用康得新资金的行为，构成康得新与康得集团之间的关联交易。
康得新与康得集团发生的关联交易金额2014年为65.23 亿元，占最近一期经审计净资产的 171.75%；2015年为58.37亿元，占最近一期经审计净资产的120.92%；2016年为76.72 亿元，占最近一期经审计净资产的83.26%；2017 年为171.50亿元，占最近一期经审计净资产的109.92%；2018年为159.31亿元，占最近一期经审计净资产的88.36%。
三、未及时披露及未在年度报告中披露为控股股东提供关联担保的情况。
2016年1月22日、11月14日及2017年1月17日，康得新子公司张家港康得新光电材料有限公司与厦门国际银行北京分行签订了3份《存单质押合同》；2018年9月27日，光电材料与中航信托签订《存单质押合同》。前述存单质押合同均约定以光电材料大额专户资金存单为康得集团提供担保。
四、未在年度报告中如实披露募集资金使用情况。
根据当事人违法行为的事实、性质、情节与社会危害程度，依据《证券法》第一百九十三条第一款、第三款的规定，中国证监会会拟决定对康得新公司及钟玉、王瑜、张丽雄等28人做出不同程度的处罚。
此外，中国证监会认为，钟玉作为康得新实际控制人、时任董事长，在康得新信息披露违法行为中居于核心地位，直接组织、策划、领导并实施了涉案违法行为，是最主要的决策者，其行为直接导致康得新相关信息披露违法行为的发生，情节特别严重，拟依法决定对钟玉采取终身证券市场禁入措施；
王瑜作为康得新时任董事、财务总监，在虚增利润、控股股东非经营性资金占用的关联交易等行为中，按照钟玉提出的要求负责具体组织和执行，是康得新相关违法行为的重要组织者、参与者，拟依法决定对王瑜采取终身证券市场禁入措施；
张丽雄作为康得新时任资金部主管，在虚增利润、控股股东非经营性资金占用的关联交易等行为中，按照钟玉提出的要求负责具体组织和执行，是康得新相关违法行为的重要组织者、参与者，拟依法决定对张丽雄采取终身证券市场禁入措施；
徐曙作为康得新时任董事、总经理，是虚增利润、控股股东非经营性资金占用的关联交易、关联担保未披露等多项违法行为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情节较为严重，拟依法决定对徐曙采取10年证券市场禁入措施。
至此，康得新案基本落定。
“一年半的时间，从光环满身、市值千亿的白马成长股沦落到要被强制退市，有多少投资者在这个过程中疲惫不堪、血本无归？”丁安培看着张一帆，说：“大面积的造假，长时间的造假，肆意玩弄上市公众公司于股掌之中，如果康得新案最主要的组织者、决策者钟玉最终得到的惩罚只是终身证券市场禁入和区区90万元罚款，投资者如何能对这个市场建立起长久的信心？这才是这个市场最大的悲剧。”
“是的，这才是这个市场最大的悲剧”。两人不再说话，抬头望去，山谷间水气蒸腾，大雾弥漫，有风，水雾却并不向某一个方向移动，而似乎忽上忽下、腾挪闪转，带来气象万千。
两人所在之处，是位于深圳大鹏新区的七娘山山顶。
依张一帆的经验，在深圳的诸多山峰中，以山顶景色论，七娘山当排第一。第二是大梧桐山，第三是大羊台山，第四是大南山，第五则是莲花山。当然，以登顶难度而论，基本也是这个顺序。其中，莲花山离市中心最近，也最矮，市民可信步而上，轻松尽览都市盛景。大南山的挑战度也不大，山海景色也不错，但因海拔高度有限，登山者很难找到“登顶”的感受。
所以，登山者如果想体验“登顶感”，似乎就只有大羊台山、大梧桐山和七娘山可以选择了。对非专业运动人士而言，登这三座山需要的时间都差不多，整个上山下山过程加上在山顶逗留的时间，大概均需要四到五个小时，其中又以七娘山的攀登难度为最大，因其攀登路径是一条科考线路，相当陡峭。
至于这三座山的山顶景色，则是各有千秋：
大羊台山的山顶有一个面积数百平方米的平台，四下望去，最可以领略深圳这个城市的布局特点——城、山、海互相交错，山在城中，城在山中，山海相依，山城一体，三者你退我进，你进我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总而括之，一座高度现代化的森林城市也；
大梧桐山山顶则是看落日的绝佳去处——每当夕阳西下，缓缓坠入缥缈白云中，而白云又因了落日的余晖呈现出更丰富的色彩，直至两者合而为一，天色暗淡，整个过程可谓起承转合、缱倦缠绵，很容易就能让观者浑然忘我；
七娘山山顶则是张一帆最喜欢的，别的山总有一个顶，但七娘山的山顶却是既开阔又别致——数条由石头铺就的青苔小径向不同的方向蜿蜒而去，看不到尽头，山谷间经常水气弥漫雾霭浓重，在山风的裹挟下，这些带状水雾简直横冲直撞，扑面而来却又攸忽散去，无法抓取亦不可琢磨……
张一帆曾看到过这样一幅画面：下午五点左右，一个女童，七八岁的样子，站在七娘山顶的某一凸处，忽然有浓雾从山谷间游龙般升起，在女童身边穿梭来去，阳光透过水雾照射在女童身上、脸上，女童在阳光和水雾中兴奋地大喊——“妈妈妈妈，好漂亮！”
这才是人间大美，自然而生动。张一帆经常被这种偶然无期的美所感动。而且，由于远离市区，周末来七娘山爬山的人比较少，和大梧桐山比起来，简直要算是“冷清”。又因为山高路陡，挑战难度大，真正能登顶的人就更少了，所以，七娘山顶在某种程度上竟然给人以“荒凉”之感。
张一帆也喜欢这种荒凉。
“重大会计差错”康美药业
在七娘山顶沿着一条向偏西北方向伸展而去的青苔小径，高高低低走上少许时间，再攀上一段破败的石阶，就会到达一处挑出的巨岩之上。现在，这里就是张一帆和丁安培之所在，他们的面前是断崖深谷，他们的身后也是断崖深谷，风声鸟鸣之外，万籁俱寂。
“康得新案虽然性质很恶劣，在实际控制人的操纵主导下，上市公司完全丧失了财务独立性，大规模的财务造假持续数年，造假利润数额累计近120亿元，但很庆幸我并没有买这个票，虽然我对这个票一直有关注。”丁安培看了一眼张一帆，说：“真正让我亏了不少钱的是康美药业”。
康美药业也是近年来的一只代表性白马成长股，中药龙头。其年报是这样自我介绍的：公司以中药饮片生产、销售为核心，业务涵盖中药材贸易、药品生产销售、保健品及保健食品、中药材市场经营、医药电商和医疗服务；公司作为目前国内中医药产业领域业务链条较完整、医疗健康资源较丰富、整合能力较强的龙头企业之一，已形成完整的大健康产业版图布局和产业体系的构建，通过实施中医药全产业链一体化运营模式，业务体系涵盖上游的道地中药材种植与资源整合，中游的中药材专业市场经营，中药材贸易，中药饮片、中成药制剂、保健食品、化学药品的生产与销售，现代医药物流系统，下游的集医疗机构资源、药房托管、智慧药房、OTC零售、连锁药店、直销、医药电商、移动医疗等于一体的全方位多层次营销网络。
2018年4月26日，康美药业发布了2017年年报，业绩依旧靓丽：营业收入约265亿元，同比增幅22.34%；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扣除非经常性损益的净利润约43.3亿元，同比增幅21.55%；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资产为320.33亿元，总资产达687.22亿元；合并资产负债表中，货币资金期末余额更是高达341.51亿元！
在合并财务报表项目注释中，对这341.51亿元的货币资金期末余额的具体构成也作出了说明：银行存款340.45亿元，库存现金224.45万元，其他货币资金1.045亿元。其中，共有8868.53万元的“其他货币资金”的所有权或使用权受到限制，受限原因包括：第三方账户开户保证金、票据保证金、购房保证金、电子支付业务保证金、配电保证金等。
2018年4月28日，康美药业发布其2018年第一季度报告，合并资产负债表下的货币资金期末余额进一步上升至366.4亿元。
2018年6月5日，康美药业公告披露了2018年1~5月累计新增借款的情况：截止2018年5月31日，公司借款余额为376.47亿元；2018年前5个月，公司通过银行贷款累计新增15.77亿元，通过发行中期票据、短期融资券、超短期融资券新增借款70.00亿元；公司2018年前5个月新增借款主要用于满足公司日常经营资金需求、偿还到期债务，对公司偿债能力无重大影响。
简而言之，一家净资产320亿元的公司，账上趴着366亿元巨额的货币资金，但其借款余额却高达376亿元。请问，这家公司到底有没有钱？！
2018年8月29日，康美药业公布2018年半年报，业绩依旧靓丽：营业收入及净利润的同比增幅均在20%以上；合并资产负债表下的货币资金期末余额进一步抬升至近400亿元，具体为398.854亿元。
其中，绝大部分依然表现为银行存款，达397.65亿元。另外，所有权或使用权受到限制的资金合计仅为6034.14万元。
2018年12月28日，康美药业收到中国证监会的《调查通知书》，因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中国证监会决定对公司立案调查。
2019年4月30日，康美药业发布了2018年年度报告。这是一份注定要被写入中国证券史的年报：
首先，会计师事务所对这份年报出具了“非标准意见审计报告”。注册会计师出具保留意见审计报告的原因为：
1. 中国证监会对康美药业的立案调查尚未有结论性意见或决定，会计师无法确定立案调查结果对康美药业2018年度财务报表整体的影响程度；
2. 康美药业2018年12月31日其他应收款余额中包括公司自查的向关联方提供资金余额88.79亿元，坏账准备为0.00元，会计师虽然实施了分析、检查、函证等审计程序，仍未能获取充分、适当的审计证据，导致无法确定康美药业在财务报表中对关联方提供资金发生额及余额的准确性，以及对关联方资金往来的可回收性作出合理估计；
3. 康美药业下属子公司部分在建工程项目建设实施过程中，存在部分工程项目财务管理不规范，财务资料不齐全等情况，截止2018年12月31日，通过自查已补计入上述工程款金额为36亿元。工程项目相关财务资料收集不充分，会计师无法实施恰当的审计程序，以获取充分、有效的审计证据证明该等交易的完整性和准确性及对财务报表列报的影响。
其次，康美药业对重大会计差错进行了更正，对2017年财务报告进行了重述。其相关说明如下：
2018年12月28日，公司收到中国证监会的《调查通知书》，被立案调查。公司对此进行自查以及必要的核查，2018年之前，康美药业营业收入，营业成本，费用及款项收付方面存在账实不符的情况。通过企业自查后，对2017年财务报表进行重述，如下：
1. 由于公司采购付款、工程款支付以及确认业务款项时的会计处理存在错误，造成公司应 收账款少计6.41亿元；存货少计195.46亿元；在建工程少计6.32亿元；由于公司核算账户资金时存在错误，造成货币资金多计299.44亿元。
2. 公司在确认营业收入和营业成本时存在错误，造成公司营业收入多计88.98亿元；营业成本多计76.62亿元；公司在核算销售费用和财务费用存在错误，造成公司销售费用少计4.97亿元；财务费用少计2.28亿元。
3. 由于公司采购付款、工程款支付以及确认业务款项时的会计处理存在错误，造成公司合 并现金流量表销售商品、提供劳务收到的现金项目多计103亿元；收到其他与经营活动有关的现金项目少计1.38亿元；购买商品、接受劳务支付的现金项目多计73.01亿元；支付其他与经营活动有关的现金项目少计38.22亿元；购建固定资产、无形资产和其他长期资产支付的现金项目少计3.52亿元；收到其他与筹资活动有关的现金项目多计3.6亿元。
经此重大调整重述之后，康美药业2018年度的主要财务数据呈现为：营业收入193.56亿元；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扣除非经常性损益的净利润为10.2亿元；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资产为281.95亿元；总资产为746.28亿元；合并资产负债表项下货币资金期末余额“暴降”至18.392亿元！
2019年4月30日，康美药业同时发布了2019年第一季度报告，合并资产负债表下的货币资金期末余额进一步降至10.48亿元。
也就是说，在2018年度报告中，康美药业以“重大会计差错更正”的方式，把数亿元、数十亿元、数百亿元的资金在不同的会计科目中“任意移动”，简直比在棋盘上移动一枚棋子还要轻松。
你看，“由于公司核算账户资金时存在错误，造成货币资金多计299.44亿元”，表述多么轻松，是不是读起来相当富有诗意？只不过却是邪恶的诗意！
可惜，资产是弹性的，甚至是可以任意捏塑的，但负债却是刚性的，是不会凭空消失的。
所以，即使是在“重大会计差错更正”的背景下，康美药业依然打算继续发债融资。2019年4月30日，康美药业公告称，拟申请发行不超过等值于200亿元人民币的债务融资产品，包括短期融资券、永续票据、中期票据和其他短期及中长期债务融资产品，所募资金将用于补充公司营运资金，偿还债务等。
随即，康美药业连续收到多份来自上海证券交易所的监管工作函及事后审核问询函。
2019年5月18日，康美药业发布提示性公告称，根据公司前期披露的年报及其附属文件，并经公司核查，公司与相关关联公司存在88.79亿元的资金往来，该等资金被相关关联公司用于购买公司股票，上述行为触及《上海证券交易所股票上市规则》13.1.1 条规定“投资者难以判断公司前景，投资者权益可能受到损害”的情形。公司向上海证券交易所申请对公司股票实施“其他风险警示”，公司股票简称将由“康美药业”变更为“ST 康美”。
截止目前，中国证监会对康美药业的调查尚在进行中，如果康美药业因前述立案调查事项被中国证监会予以行政处罚，且依据行政处罚决定认定的事实，触及《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公司重大违法强制退市实施办法》规定的重大违法强制退市情形的，公司股票将面临重大违法强制退市的风险。
“你觉得，康美药业会不会也和康得新一样，最终会被实施重大违法强制退市呢？”张一帆问丁安培，“这两康也确实有意思，名字里都有康，都曾是千亿市值白马，但注定今年都康不了了。康美是一家华南企业，却在上交所上市，康得新是一家华东企业，却在深交所上市，这样看来，两家交易所也算扯平了。”
丁安培没有直接回答张一帆的问题，而是说：“康美药业这个雷被我踩到了，我在这个票上亏了两百来万，血的教训啊。这票我还是买早了，我是在它去年10月份的暴跌之后买的，本来以为它从几个月前的高点28块跌到12块左右肯定是可以买了，无论是什么利空，技术上都应该有一波像样的反弹，但它就是没有反弹，到了12月底我看它实在没有机会，就在9块多的时候认亏出局了。”
“最近这两年，想抄底成长股的，基本都被埋了，至少也是缺胳膊少腿儿。”也许是为了安慰丁安培，也许仅仅是实话实说，张一帆也分享了一个自己的惨痛教训：“我这两年也有个非常差的操作，是关于长盈精密的，去年初，我在20块左右的价格上买了不少长盈精密，此前这只票在四个月的时间里从37块多一路跌到了20块，我以前也经常关注这个票，跌到这个位置我就觉得机会来了，但没想到它会继续下跌。虽然去年二三月份它有一波反弹，价格回到了我的成本价，但我也没走，后来这只票继续返身向下，一路跌到今年一月底的7块钱，中间完全没有像样的反弹。从20块跌到7块钱，我的仓位没有任何动作，就是两个字：硬扛。”
“你现在还拿着吗？”丁安培听到张一帆在一只票上从20块扛到7块，也生了好奇心。
“现在没了。今年春节后市场不是突然有一波爆发式行情嘛，长盈精密这只票从7块钱启动，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涨了一倍，我就把它全出了，价格大概在14块左右。这样算下来，在这只票上我大概亏了30%，也是教训深刻。”张一帆说。
“亏钱比喝水容易，赚钱比吃屎还难。”丁安培突然崩出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倒把张一帆给逗乐了，在丁安培肩膀上猛拍了一下：“靠，金句呀！”
“康美药业和康得新这两家公司，其实有非常明显的共性。比如，实际控制人对上市公司的高度控制，搞得上市公司在财务上像一家私人公司似的，内部监督机制和财务独立性形同虚设。不管是康得新的钟玉还是康美药业的马兴田，在上市公司的财报上做些手脚简直就如探囊取物一般，根本就没有阻力。”丁安培的语气开始有些愤慨：“钟玉就不说了，证监会已经有调查结论，你看看马兴田，既是康美药业的实际控制人，也是康美药业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他老婆是许冬瑾，许冬瑾是康美药业的副董事长兼副总经理。这样两个人一起搭档，你说你想要什么样的财务报表吧？”
张一帆哈哈大笑：“康美药业发布的季报、年报、半年报，在最开头的重要提示部分，都会有这么一句话：公司负责人马兴田、主管会计工作负责人许冬瑾及会计机构负责人（会计主管人员）庄义清声明：保证季度/年度/半年度报告中财务报告的真实、准确、完整。 ”
“就是这种情况，你说你能怎么弄？！”丁安培站起身来，望着远处的莽莽深谷，苦笑着说：“而且，康美药业还真不一定会被强制退市，一是它所处的行业比较特殊，它本身可以说是中药行业的一面旗帜，二是这家公司勾连甚广，包括最近几年它和贵州、甘肃、云南、青海、重庆等地方政府签署的一系列大手笔的战略合作协议及项目推进，也包括它和广发证券的复杂关系。我猜，广东省方面会保它，一个各方都可接受的方案可能是，由广东方面的国资出面，对康美药业进行重组。”
张一帆点点头，冲丁安培竖了一下大拇指，表示认同。
“投资实在太难了，看起来都是豆沙包，掰开里面全是屎。”丁安培继续发表他的重口味金句：“还有一只票也很典型，虽然有关注，但幸亏没有买，不然也是死定了。”
“最牛停牌钉子户”信威集团
丁安培提到的这只股票叫信威集团，张一帆前几年也留意过它。
在2016年半年度报告中，信威集团对公司业务经营是这样介绍的：
公司是控股北京信威和中创信息两大核心子公司的科技集团型企业，在无线通信系统和网络 监测两大业务领域均具有竞争力；
北京信威是拥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掌握国际通信标准的无线通信综合解决方案提供商，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SCDMA、McWiLL等宽窄带无线通信技术和McLTE宽带集群技术，多年来致力于无线宽带技术在行业专网和海外公网的推广与应用，获得多地无线通信频率资源，已形成有业务体系保障的商业模式；
中创信息是通信测试监测领域的专业企业，其业务团队和运营体系已有近二十年的技术积累 和行业经验，产品广泛用于交换、传输、接入以及移动通信、数据通信、智能网、七号信令网、宽带互联网，在信令测试监测领域保持国内领先地位，并稳步开拓网络数据分析市场；
2016年上半年，公司承前启后、扎实推进各领域业务发展，全力开拓海外公网、国内政企行业共网、行业专网、特种通信、卫星通信及通信网络监测等核心市场，进一步加速新业务发展布局及传统业务转型升级，经营业绩稳步增长；
在海外公网市场方面，与爱尔兰及北爱尔兰运营商签署框架销售协议；与北爱尔兰运营商完成设备销售合同的起草和谈判；推进乌干达项目，并与乌干达就设备销售合同展开谈判；完成坦桑尼亚、尼加拉瓜等项目2016 年上半年的交付工作；拓展马来西亚市场，并完成合作备忘录的签署；
在政企行业共网建设方面，积极响应国家政策号召，灵活实现多种合作关系及运营方式，积极探索与各地政府、知名企业的合作力度，合力摸索运营、直销、集成在内的多种项目合作方式，实现政企业务与公众业务的同步前进；各地运营网以加深与政府合作力度、紧密捆绑当地有影响力企业共同合作为方向，以加紧推动各地运营网的建设及业务活动；
在国内行业专网方面，公司基于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McWiLL无线通信技术以及McLTE宽带集群技术，深入挖掘行业客户需求，持续为轨道交通、电力、水利、应急、核电等重点行业领域的生产作业、信息化建设提供专业定制化的解决方案和产品；
在特种通信行业方面，公司秉承“自主创新、报效国家”核心理念，发挥公司自主知识产权 的产品优势，积极响应国家军民融合战略，服务于国防信息化建设。通过软硬件综合集成，提供符合特种用户特定需求的系列产品和信息系统；
在卫星移动通信方面，集业界各方力量，继续完善全球低轨卫星星座系统的顶层设计和系统 设计，同时进一步开展频率轨道申请相关工作。在系统设计方面，按计划进行L波段通信系统原理验证样机开发。在协议体系方面，已经完成系统架构设计、路由和交换技术规范、集群业务技术规范等。相关研制工作持续推进；
在通信网络监测市场方面，在由“通信设备集成商”向“通信数据分析商”转变的战略指导 下，中创信息一方面着力稳固传统监测采集的优势，另一方面逐步加大对大数据分析的投入。
从这样的介绍内容来看，信威集团是一家名副其实的高科技集团，且海外业务拓展迅猛。
2016年12月23日，有媒体刊登了一篇“信威集团隐匿巨额债务，神秘人套现离场”的报道，引起了市场的广泛关注。该篇报道的内容包括：称柬埔寨信威和公司存在关联关系，“是信威集团的境外子公司”、“柬埔寨信威2012~2015年累计营收为1.02亿元，同期累计亏损达11.4 亿元”；质疑公司买方信贷的销售模式是“左手倒右手的游戏”；提到“信威集团隐匿巨额债务”，“在买方信贷模式下，信威集团要为经营不佳的柬埔寨信威等海外公司承担巨额债务的风险”，“2016年11月29日，信威集团及控股子公司实际对外担保总额已经达到142.04亿元，占其最近一期经审计净资产的111.15%。若海外合作伙伴爆发全面风险，信威集团将资不抵债”等；报道指出公司大股东、实际控制人“王靖的履历及其财富来源，一直像一个谜一样”。
当天，信威集团巨量跌停。2015年6月初，其股价为67.98元；此次跌停后，股价为14.59元，市值依然高达426.6亿元。
随后，又有多家媒体进行了跟进报道，对信威集团的财务数据及运营情况提出质疑。
2016年12月24日，上海证券交易所针对相关报道内容向信威集团发出了问询函，要求信威集团核实并予以披露。信威集团也随之停牌。
四个月后的2017年4月27日，信威集团终于发布了对上交所问询函的回复公告。该回复公告主要内容包括：1. 柬埔寨信威目前和公司确实不存在关联关系；2. 柬埔寨信威营业收入连年递增，但尚未开始盈利，最近三年一期累计净亏损为20578万美元；3. 关于买方信贷：公司绝大部分的营业收入来自于海外，且主要为海外公网业务，而公司的海外公网业务主要系通过买方信贷模式开展——自2012年以来，公司海外业务收入占营业收入的比重均超过90%，而以买方信贷模式开展的海外公网业务收入占海外业务收入的比重则均超过97%！
信威集团在该公告中亦表示：公司在采用买方信贷模式开展海外公网业务中为海外运营商及 其投资者提供了大额对外担保，并提供较高比例货币资金质押，导致公司最近三年一期中除2014年度以外，公司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均为负，公司经营活动所需资金主要来源于筹资活动。公司目前资产总额存在大量资产变现能力受到一定程度影响，加之公司将于2017年内到期的有息债务规模较大，对公司的偿债能力产生一定压力。
但信威集团并未就此复牌，而是以“公司目前正在筹划资产收购重大事项，该事项可能构成重大资产重组……为避免造成公司股价异常波动”为由，继续停牌。
2017年4月29日，信威集团发布了2016年年报：营业收入30.88亿元，同比下降13.6%；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扣除非经常性损益的净利润14.89亿元，同比下降20.32%；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为-37.19亿元；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资产118.28亿元，同比下降3.19%；总资产220.4亿元，同比增长25.69%。
2018年4月28日，信威集团发布了2017年年报：营业收入暴降至6.47亿元，同比下降79.05%；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扣除非经常性损益的净利润为-17.79亿元，同比下降219.50%；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为-7.45亿元；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资产99.9亿元，同比下降15.54%；总资产215.35亿元，同比下降2.29%。
2019年4月29日，信威集团发布了2018年年报：营业收入进一步暴降至4.99亿元，同比下降22.87%；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扣除非经常性损益的净利润为-27.93亿元；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为-4952万元；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资产进一步下降至71.35亿元；总资产189.06亿元，同比下降12.31%。
2019年4月30日，信威集团发布2019年第一季度报告：营业收入4924.46万元，期末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资产已萎缩至69.28亿元，期末总资产也进一步下降至188.45亿元。
2019年6月13日，信威集团发布重大资产重组继续停牌公告，披露了本次重大资产重组的基本情况：1. 公司拟以发行股份方式购买王靖和杜涛拥有的北京天骄航空产业投资有限公司的控股权或北京天骄旗下资产，本次资产购买构成关联交易；2. 本次资产购买的评估基准日拟定为2018年6月30日，本次资产购买系以公司聘请的具有证券期货从业资格的资产 评估机构出具的评估报告中记载的评估结果为定价依据，并经双方协商后最终确定。
2019年7月8日，信威集团发布重大资产重组停牌进展公告称：考虑到公司重大资产重组停牌时间较长，其间证券市场停复牌监管规则已对重组停复牌要求做出调整，为了充分保障投资者的交易权，公司主动对本次停牌事项做出相应调整，公司预计于2019年7月12日复牌。
也就是说，沪深两市最近数年来最牛的停牌钉子户，一口气足足停牌两年半时间的信威集团，终于就要复牌了！
“从财报上看，这家公司2016年度的营收约为30亿元，以30亿元的年营收撑起500亿元的总市值已经很夸张，但今年第一季度的营业收入只有区区5000万元不到，全年营收如果按3亿元计，如何能撑起目前426亿元的总市值？即使真以发行股份的方式购买实际控制人名下的资产进行重组，也解决不了问题。”丁安培边说边摇头，“复牌后的走势没有悬念，场内投资者就自求多福吧。”
“你当初为什么会关注这个票呢？绝大部分营收来自海外，海外营收又绝大部分是由于买方信贷支持，一看就很不靠谱儿。”张一帆有些好奇。
“信威停牌前的最后一个交易日是2016年12月23日，停牌的直接原因是大规模的媒体质疑。但你往前看一看，在2016年8月份左右的时候，这只票备受券商热捧。”说到这儿，丁安培语气里有点儿后怕，也有点儿庆幸：“这只票其实当时我是买了的，买的还不少，只是很快就觉得不对劲儿，就出掉了，基本上没亏没赚。”
2016年8月25日，信威集团发布公告称：信威集团及其相关控股子公司拟作为买方，收购位于以色列特拉维夫的主营业务为通信卫星运营的上市公司Space-Communication Ltd. 100%的股份，并将其私有化；本次交易对价2.85亿美元。该笔交易因涉及太空轨位资源而引发较多关注。
张一帆拿起手机，点开股票软件，在信威集团的K线图下面稍微翻了翻，几篇相关的券商研究报告就展现了出来——
海通证券的研报内容，研究员朱劲松：
SCC卫星通信服务范围覆盖全球，坐拥稀缺轨位资源。SCC公司通过拥有的Amos-2号卫星、Amos-3号卫星和Amos-4号卫星，向中东、中欧、东欧、亚洲及非洲地区提供卫星直播电视平台、视频广播、数据和电信等卫星通信服务。太空中有价值的轨位资源非常稀缺，SCC公司拥有4W、65E、17E轨位的使用权，在33W，26W，21W，13.8E，23E，43E，82.5E，137E多个位置对C波段、KA波段、KU波段的上行和下行均进行了申报，相关审批仍在获得中；
轨位高度契合“一带一路”战略，加速扩大海外市场。SCC运营Amos系列卫星目前包括Amos-2、Amos-3、Amos-4号卫星，并计划于2016年3季度发射Amos-6号卫星，上述卫星分别座落于西经4度“热点”轨位、东经65度轨位，覆盖北美、欧洲、中东、亚洲（包括中国）、俄罗斯、非洲，可以辐射整个“一带一路”经济区。随着非洲地区、亚洲地区需求的释放、对高清频道需求的上升，SCC公司在未来也会大力推动非洲市场，特别是非洲Ka市场的发展，以及各区域视频业务的拓展；
通过收购SCC公司，将有利于信威集团结合自身海外发展战略规划，通过卫星宽带通信网络的建设，提前实现针对目标海外市场的业务覆盖，加速基于卫星通讯及地面通讯相结合的天地网络融合，加快公司扩大海外市场占有率的步伐；
助力“尼星一号”，加快实施“空天信息网络”战略。通过本次收购SCC公司，信威集团将拥有重要的频率和轨位资源，以及3颗在轨卫星，加上拟投资的运行于西经84.4度轨位的“尼星一号”卫星项目，信威集团的固定卫星通信网络将基本实现全球覆盖。“空天信息网络”战略下，公司将建造一个覆盖全球的低轨卫星星座系统，一个覆盖全球主要区域的固定卫星通信网络，此次收购为公司今后在全球范围内实现高低轨结合，空间和地面结合的综合服务创造了条件。该战略不仅包括核心技术的研发还包括天地一体信息网络的运营，战略目标是要成为覆盖全球的天地一体综合信息服务提供商。SCC具有20年通信卫星运营经验的专业团队，弥补了信威集团在卫星运营方面经验的不足，实现公司从卫星通信技术向卫星运营的重大跨越；
维持“买入”评级。我们预测公司2016~2018年收入分别为51.86亿（+45.10%）、70.01亿（+30.00%）、91.78亿（+31.10%），归属上市公司股东净利润分别为28.75亿（+51.22%；北京信威承诺不低于27.33亿）、38.35亿元（+33.39%）、49.99亿（+30.36%），每股EPS分别为0.98元、1.31元、1.71元，参考行业平均估值水平，考虑到公司目前PE处于底部，给予公司2016年动态PE30倍，目标价29.40元，维持“买入”评级。
东吴证券的研报内容，研究员徐力：
信威集团对SCC的收购影响非常深远：1. 公司立即获得了除美洲部分地区外的全球通信能力，且在整个一带一路地域拥有良好的通信覆盖能力，将成为一带一路战略的信息服务提供者；2. 公司立即获得3个宝贵的海外同步轨道的轨位-频率资源，并且仍继续加大储备，公司将成为国家占据海外资源的桥头堡；3. 优质的卫星通信业务并入，将给公司海外公网业务带来全面通信服务能力互补、服务区域互补、业务互补和客户资源互补，推动公司空天地一体网络服务能力形成；4. 公司获得了一个高素质高效率的卫星通信运营团队，能够为公司、为国家卫星通信事业培养专业人才，进一步强化公司卫星通信业务的整体竞争力。
数日后，该名东吴证券研究员发布了“更大格局”的研报：
我们维持两年以来原来的观点，买信威集团就是买中国实现大国崛起的信念；
卫星项目，由被监控的睁眼瞎变为耳聪目明：发射卫星不仅是技术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核心资源问题。现在世界电联的卫星频轨资源十分拥挤，一般的情况是全球各个国家相互协调，统一向ITU申请轨道位置和频段，至于能否搞定，什么时候搞定，就要看运气了，运气好，最快5年，运气不好，那就天知道了。这次收购，花了2.85亿美元，关键不在于几颗旧卫星，而在于轨道和频率资源以及运营经验，假如收购顺利完成的话，加上公司将要在2019年发射的尼星一号，公司共有5个同步轨道资源和相应的频率资源，弥补我国通信卫星覆盖严重不足问题。换句话说，中国海外的大使馆、领事馆、其他驻外机构、飞机、轮船、甚至海外驻军，都能够通过我国自有的卫星通信系统进行全球沟通；
尼加拉瓜运河，掌握全球8%的物流定价权：定价权，最重要的是物流的定价权，美元说是信用货币，以前是附着在黄金上，现在是附着在石油上，没有了这些具体的东西，信用货币其实很难起作用。商品走海运是单价最低的方式，掌握了海运，从某种意义上就是掌握了定价权。按照尼加拉瓜运河的设计，它的运输量占到全球运量的8%。无论是否能够成功，只要这件事情在做，巴拿马运河就不敢提价，就必须拓宽水道。据我们了解，运河项目正在顺利进行；
乌克兰发动机，秀肌肉的核心：王靖总的“天骄航空”是所有买信威集团的投资者的最大梦想。将领先我国现有技术水平10~15年的飞机发动机技术引进、消化、研发，也是大多数期望中国崛起人的梦想。但是，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不用说别的，现在没有收入、没有利润、没有产品、没有样机、没有公告的订单，即使要注入上市公司，如何估值，如何过监管？还是等待重庆厂房完成，预计2016年底出第一批样机；
大国崛起的侧面正在逐步构建，王总真是人中龙凤：上面的每一个项目，都是难度极大，超出绝大多数人的想象。“烧不死的鸟是凤凰，烧得死的鸟就是烧鸡”。大国崛起，各个侧面都是要构建，至于资本市场，无需担心，跑得快，来的也快。最重要的是，说出来的豪言壮语，逐步兑现，我们欣喜地发现，兑现正在过程中；
盈利预测与投资建议：预计公司2016~2018年的EPS为1.18元、1.39元、1.51元，对应PE15/13/11X，给予“买入”评级。
看了这几份当时的券商研报，张一帆哈哈大笑：“真TM有煽动性！看得我都想买了。”
丁安培也憋不住笑了起来：“就问你服不服？！”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经济观察网（ID：eeojjgcw），作者：周迪伦，标题图来自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