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哈雷的爷叔还是爷叔,身后的阿姨却找到了少女的感觉
2019-10-12 19:40

骑哈雷的爷叔还是爷叔,身后的阿姨却找到了少女的感觉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上海市民生活指南(ID:  SHerLife),作者:韩小妮,封面来自:东方IC


“老男人欢喜哈雷。侬廿几岁买部哈雷,不像呃呀。”


“开哈雷总归要穿得妖一点。”


“阿拉哈雷开出去,人家老认可的,回头率老高的。我戴了头盔,实际上眼睛在瞄。”


讲到哈雷摩托车,不少人会想到《终结者2》里的施瓦辛格。说到上海男人,顾家爱老婆的形象又那么深入人心。


当这两种刻板印象碰撞在一起,骑哈雷的上海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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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谷沙屋面铺(潮人夫妇谷沙屋,本帮味道一碗面丨上海米道)的玻璃窗望出去,一辆Jeep大切诺基正缓缓驶进面馆前面的空地。


再一看,车子后面拖了个“尾巴”:拖车上有一辆bling bling的哈雷戴维森突破者。


“来了!来了!”面馆老板章和谷赶紧迎出去。


章和谷(右)竖起大拇指和来客打招呼


这是一个周六的下午,章和谷做完生意,特意邀请了哈雷浦东俱乐部的骑友们来小聚。


他自己也是“哈雷骑士”,今天的打扮是暗暗用力的:脚蹬机车靴,身穿迷彩骑行裤,黑色T恤外面套了一件机车马甲。


“开哈雷总归要穿得妖一点。”他解释说。


“天冷皮衣皮裤,老小的,绑在身上厢。天热牛仔裤——我牛仔裤蛮多的,好的坏的(破洞牛仔裤)都有的。”


天冷的时候章和谷骑哈雷喜欢穿“绑在身上”的皮衣皮裤/桑桑someone 摄


配饰上也不能输:左手是一块名士汉普顿系列腕表,右手是一根宝格丽手镯,项链和戒指是自带叛逆不羁气质的克罗心。


“随便戴戴。”章和谷不好意思地说。


天热的时候项链、手镯等配饰不能少


徐继超(化名)从车里钻出来。


他住川沙,哈雷是沪C牌照,不能开进市区。但是聚会重在参与,索性大喇喇地挂在车子后面,一路驱车40公里拖过来。


“大佬官,侬好!”他跟章和谷打招呼的用词特别“上海”。


两人热络地一起走进店里。徐继超看看章和谷染的一头黄发说:“我大概跟侬一样大。”


“我62了。”章和谷回答。


“噢,个么(那么)我比侬小十岁。”


随着一阵阵哈雷特有的轰鸣声,其他骑友也陆续到了。八九辆哈雷齐齐停在空地上,路过的雄性都忍不住要看上两眼。


男人都对车感兴趣,章和谷的朋友在细细打量这排哈雷


“格赞呃!”隔壁旅店的保安大叔评头论足说。


吴勇敢(化名)全身肌肉练得饱满。徐继超抓了一把他霸气的胸肌,又问起了年龄:“侬身体练得蛮好嘛!今年几岁啊?”


“侬看呢?”吴勇敢卖了个关子。


“36?”


“呵呵呵,再加十岁!都讲我看不出来噢?哈哈哈!”吴勇敢的语气里难掩高兴,“ 我要去健美比赛唻。我去年70公斤亚军……”


“开哈雷的一般岁数都是四十岁以上。”戴墨镜的管勇生(化名)在一旁总结说,“老男人欢喜哈雷,年纪轻的都开宝马、杜卡迪。”


徐继超也点头称是:“侬廿几岁买部哈雷,不像呃呀。”


骑哈雷的车友们从四面八方集结到这里聚会



“老男人”们一一坐定,开始往外蹦“金句”。


“世界上只有两种摩托车,一种叫哈雷,一种叫其他摩托车。”徐继超说。


哈雷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按照级别来讲,哈雷级别最高。”章和谷附和道,“侬停部宝马,不会有人拍照的。阿拉哈雷开出去,人家老认可的,回头率老高的。”


“老男人”们聊起了自己的“哈雷情结”


要问他们为什么爱哈雷,“老男人”们一一表示:“情结呀。”


“施瓦辛格,电影《终结者》侬看过伐?我开的就是施瓦辛格这部摩托车——软尾肥仔。”


说到自己车子的型号,章和谷转换成了略带港台腔的沪普。


他从手机里翻出一张施瓦辛格骑着哈雷带美眉兜风的照片说:


“喏,总归是男的都想骑这种摩托车,女的也最好老公骑这种摩托车,就这种感觉。”


章和谷的手机里“珍藏”着这张施瓦辛格的照片


在拥有哈雷之前,他们大都有二三十年的摩托车驾龄。


章和谷回忆说:“我第一部摩托车是1988年买的,幸福250。格辰光还没骑行服唻。天热哪能潇洒法?穿件汗衫背心,觉得自己就是老乱。”


管勇生的第一部摩托是幸福125。


“80年代末流行摩托车‘拉客头’侬晓得伐?”他说,“格辰光公交车轧不上去,上班要迟到了哪能办?拉部摩托车5块钱,远一点10块钱。”


“我也拉的呀。格辰光工资才几钿啦?两百多块。‘拉客头’一个月好赚四五百块,不得了唻,比单位里工资还要高。”


有的人后来买了汽车,就不开摩托车了。吴云峰是做电梯工程生意的,他说:“当时印象里就觉得,摩托车是阿拉装电梯的工人开的。”


在拥有哈雷前,不少骑友们已经有二三十年的摩托车驾龄


直到哈雷进入中国,他们又“重拾旧爱”。


“老早上海250CC以上排量是不好上牌照的,就是被哈雷开创了先河。其他牌子都‘出外快’(指占到意外的便宜)了。”管勇生略带傲娇地说。


“老男人”们现在最爱的是开“养生”车,相约骑着哈雷到新天地喝咖啡、扎台型。


“开哈雷不是在加油站,就是在咖啡店。”徐继超又冒出句“金句”,“因为它油箱小,油耗厉害呀。”


“它又跑不快,开一百码最多了。哈雷变速器有6档,对我来讲4、5、6档拆掉拉倒,没用的。”他说。


“哈雷就是玩巡航、玩复古。侬要开得快,就去买其他摩托车。”


徐继超的哈雷上有个娃娃靠垫,他说“好白相呀”


“男人是永远长不大的,玩具嘛越玩越贵。”“老男人”们一边这么说,一边又有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


因为按照目前的规定,70周岁以上就不能开普通二轮摩托车了。


“老唻!再不开,没时间开唻。”徐继超说,“欢喜一样东西嘛,我肯定在条件允许范围内先去买,玩的时间好久一点。”


“我准备一直开到70岁,以后要是好放开到80岁,我还要开!”管勇生说。



当然,这些上海男人玩哈雷,都得到了老婆大人的首肯。


“我这部哈雷,是我过生日老婆给我买的。”管勇生说,“这个肯定要老婆支持的啰,侬改装一下,上个牌照,加起来起码四五十万。”


一部哈雷摩托车价格在8万-60万不等。今年沪A牌照的市场交易行情价大约是27万-28万,沪C牌照也大约要五六万。


摩托车改装和穿戴等一系列装备都价格不菲。


从买哈雷到改装再到上牌照,全套下来价格不菲


“买哈雷不改装的话,去买它干嘛?买哈雷就是用来装B的,就是要听机械的轰鸣声。”徐继超说。


他那部哈雷声音特别响。“我一发动,小区里都晓得我要出去了。”他说,“怎么办呢?我就推到大马路上再去开。”


“我推得来一身汗,只好让我老婆帮我看着车子,我回去洗吧澡再出来开。”


哈雷骑手们都喜欢在各种配饰上下功夫


章和谷的那部“软尾肥仔”,也是在老婆和女儿的参谋下买回来的。


“我这部排量是1600CC的。我本来想买1200CC的,老板娘跟女儿讲,我这样的话像送快递的、拉客的,叫我买大的。”


“阿拉老想听‘轰轰轰’的声音的,有种心跳的感觉。”老板娘陈飒飒说。


“侬假使买部小扑扑的,摩托车不像摩托车,助动车不像助动车,没劲呃!”


问她坐在后面什么感觉,陈飒飒说:“开心噢,老帅的!他转弯的时候跟着他一道转弯,那种感觉老怪的,有少女的感觉。”


骑手和“背包”(指后座上的人)都享受在路上风驰电掣的感觉


这对夫妇身上有种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的时髦和活力。


章和谷的手机铃声是红骨头(Redbone)乐队的《Come and get your love》,大前年手臂上添了一个文身。


“图案是老板娘帮我选的。显得年轻嘛,要适应这个社会。”他说。


但是该稳重的时候也要稳重。


比如他的车也改装过。“我改成高把手,颜色变成英国绿。”他说。


每次章和谷全副武装骑哈雷上街,都能吸引到不少目光


“本来我排气管声音老好听的,隔两条横马路都好听到。但是去年分贝数有规定了,我只好改回来。——像我这种岁数,马路上被拦下来老难看的。”


他很享受骑哈雷拉风的感觉:“侬就感觉马路上的车子跟摩托车,侬要征服伊拉!”


有次章和谷开哈雷去健身,被一位外国骑友“拦截”一起合影留念/受访者提供


“我夜到(晚上)从健身房回来,开哈雷在南京路、宁波路口等红绿灯,人家给我拍照的人老多的。我戴了头盔,实际上眼睛在瞄。”


“上趟路过多伦路,正好在拍电影。我哈雷开过去,所有人全部看牢我,蛮神气的。我开嘛开得慢点,这种感觉真的特别好。”



去年,章和谷和陈飒飒把在会文路上开了二十年的谷沙屋面铺搬到了虬江路上。


老房的铺面空出来,章和谷就把自己的哈雷停了进去。“相当于一只车库,我还有自动卷帘门唻。”他说。


面馆的旧址,现在成了章和谷停哈雷的车库


新店比过去宽敞了不少,但门口的收银台却形同虚设。


夫妇俩还是习惯在厨房搭档,一个负责烧菜烧面,一个负责接待客人,互相搭把手,一如既往地默契。


夫妇俩都是大方爱玩的人,把新店面装修成美式简约风,又花大价钱装了一台高分辨率的投影。“周末好跟朋友唱唱卡拉OK。”章和谷说。


面馆迁到新店面后,夫妇俩有了更多空间周末招待朋友


算上装修、租金等费用,面馆迁址后成本上去不少,卖的面却一直保持着良心价,20元出头就可以吃到撑。


章和谷说:“我跟侬讲,阿拉此地老早闸北区,侬不是南京路、淮海路呀,一碗面30多块,人家吃好下趟不来了。”


“阿拉此地吃面,侬今朝来吃好,明朝还要来吃的,总归给人家便宜点。”


平时生意繁忙,章和谷只能偶尔骑哈雷出去兜风


陈飒飒做起浇头来有点不计成本的派头,以量大料足为宗旨。


“狮子头肯定不能小,大点不要紧。”章合谷形容说,“大肉嘛,我看伊(指陈飒飒)已经不好斩得更大了。咸肉噢,比侬手脚还要大,我也没办法。”


“但是想想也是对的,侬一直考虑成本,没法做生意了。”


章和谷夫妇晓得面馆的地理位置,定价格外接地气


看到客人们喜欢,夫妇俩就有一种成就感。


“阿拉此地年纪大的老头老太,屋里舍不得吃,阿拉廿几块一碗面,伊拉来吃的,不容易的啊!”


“伊看侬大排大、大肉大、咸肉大,格算的呀,屋里烧不可能这个价钿呃。” 


平日里节省的老人们也舍得来吃面,这让夫妇俩有种自豪感


但是,这样的豪爽洒脱背后,有着常人难以坚持的辛苦作为支撑。


面馆每天早晨5点半开门营业,为此陈飒飒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每天晚上7点睡觉,半夜11点起床开始烧菜。


“老板娘烧菜,几只菜同时烧,一个人尽心尽力的,我不去打搅她。”章和谷说,“我一般3点半起来,然后赶到店里。”


开门前那段时间最是紧张。“啥香烟一杯、茶一杯等开张?没噢!浇头色面要弄好,零用铜钿准备好,都急吼啦吼的。”


“跑夜店的、值夜班的、乘公交车头班车的、出租车驾驶员……人家都等了嗨了。”


最近,章和谷又多了件任务——下午2点结束营业以后,要去幼儿园把小外孙领回女儿家。


要年轻、要赶时髦,但小辈需要帮忙的时候,也得去搭把手


为了让每周忙碌的生活有一点喘息的机会,双休日面馆营业至10点结束。夫妇俩会回去打个瞌睡,然后打扮得山青水绿,双双出去约会。


“是这么回事体,不然不要苦死啦?”章和谷说。


“礼拜五夜到最开心了,想到第二天只要做半天,兴奋得睏也睏不着。到礼拜天夜到又紧张了,因为又要做生意了。”


对于夫妇俩来说,要用力为生活打拼,也要用力过好的生活。


“钞票赚了也要用呀。侬囥了嗨(藏着)有啥用场啦?”这是章和谷的人生哲学。


“打个比方,侬赚100万,囥50万,还有50万用脱,侬就‘做人’唻。侬全部囥了嗨,不‘做人’哎!”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上海市民生活指南(ID:  SHerLife),作者:韩小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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