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回答2000:世纪更迭,群星璀璨
2019-12-30 14:44

请回答2000:世纪更迭,群星璀璨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宅总有理(ID:zmrben115),作者:宅少,头图来源:豆瓣


“一切美好的事物,


都是曲折地接近自己的目标,


一切笔直都是骗人的。 ”


——哲学家·尼采(逝于1900年8月25日,代表作品:《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1


那是上世纪的最后一夜。


英国格林威治大拱楼下,人们正饮酒比赛;纽约时代广场,50万人一起跨年;埃及举行《太阳的十二个梦》音乐会,准备为金字塔加冕。新加坡有一场亚洲最大的舞会,香港跑马地会在新世纪第一秒燃放烟花。


在北京,王府井大街鼓乐齐鸣;大栅栏前,宫灯、彩灯齐亮,狮子、舞龙来往;长城脚下,万名游客在200多米的横幅上写下祝福;西单街头,1999米的长幅等待路人签名,准备留给下个世纪的人看。


对这场跨年,人们无限期待。“世界”“和平”与“爱”,一时成了全人类的共同主题。1999年12月31日17时30分,央视开始长达24小时的直播。为此特意请来港澳台三地明星,合唱一首《永不分开,世界的爱》。


跨年直播《相逢2000》主题曲


直播的重头戏,是“中华世纪坛”开坛仪式。北京寒风中,世纪坛内外,上万名演员汇聚,1500余名青少年构成巨型表盘。零点时分,点燃了从周口店遗址取来的“中华文明圣火”。


随后,21声浑厚的钟声响彻云霄,烟火在夜空中打出“2000”。


21世纪的第一年,就这么来了。


滚烫的烟火升空时,无数人怀抱期许。1999年,写下《我去2000年》的朴树希望新世纪生活处处浪漫。他在电台里说:


“我要找到生活的美,把它们全表达出来。”


2000年一头长发的朴树


那时朴树才26岁,不会在节目里提前离场、回家睡觉。不知20年后,他还能否记起当初的心愿,记起世纪末最后一夜鼎沸的笙歌。


以及那如梦似幻的千禧之年。


2


2000年,朴树上春晚唱了首《白桦林》。


那个节目叫《99新歌联唱》。一起登台的,还有唱《把耳朵叫醒》的金海心。


千禧年的华语乐坛,听起来就像这个节目。


那一年,罗大佑来内地开首场演唱会,文艺中年们激动得不行。北京800多张高价门票被抢购一空。白岩松、许知远、张亚东、高晓松等大咖自费前往。粉丝们包下飞机和8节车厢,前往上海“朝圣”。


演出当晚,罗教父唱到全场高潮。李宗盛也前来助兴。台下歌迷起哄,问林忆莲在哪儿,老李说,在家带孩子呢。那一年,林忆莲转投百代,《至少还有你》爆红,老李的事业却跌至谷底,与滚石结束了长达17年的合作。


演唱会上的罗大佑、李宗盛、周华健


老人退场,新人们迫不及待登台。


离开滚石前,老李签下两份合约。一个是梁静茹,一个是曾给任贤齐伴奏的五月天。1999年,梁推出《一夜长大》,反响不佳。这一年,凭借光良给的《勇气》,一炮走红。同年,五月天高喊“十万青年站出来”,一场演唱会吸引十多万歌迷。


同年站出来的,还有几个女生。


2000年,台湾宇宙唱片举办“宇宙2000实力美少女争霸战”。任家萱替妹出征,田馥甄想拿一万元奖金,陈嘉桦打算赚钱买沙发。三人命运就此交汇。赛后,公司把冠军任家萱、惨遭淘汰的陈嘉桦与田馥甄捏在一起,正式组团、培训,取名S·H·E。


2000年参赛时的任家萱


那一年,孙燕姿唱着《天黑黑》杀出重围,拿下金曲奖最佳新人;萧亚轩开始《一个人的精彩》,迷倒万千少女;Twins顶着“不会唱歌”的逆风,还差3年就要《下一站天后》;蔡依林出道一年,被誉为“少男杀手”,可连金曲奖的围都没入。她和周蕙上台颁奖,人家冲她大喊:“我知道你很难过!”


就是那一年,港台流行诞生无数经典。


80后有了无数回忆。


刘天王吆喝着《男人哭吧不是罪》,莫文蔚收获《盛夏的果实》,陈晓东说你要《比我幸福》,郑秀文《眉飞色舞》。周传雄写下《黄昏》,张信哲唱出《信仰》,任贤齐趁热打铁奔《天涯》,游鸿明的天空开始《下沙》。王力宏翻唱《龙的传人》时,一位青年刚进英皇,用一首歌奠定江湖地位。


歌的名字,就叫做《K歌之王》。


红是红,但比不上一位新王的诞生。


那个人,就是周杰伦。


3


1999年,默默无名的周杰伦还在吴宗宪的餐厅打工。每当明星前来,他都展现琴技。给刘天王写了首《眼泪知道》,却惨遭退稿。


那时,他戴着鸭舌帽在公司走来走去,直到杨峻荣好奇他的作品,连夜给吴宗宪打电话:“你知不知道你错过了一个天才!”随后,杨接手专辑制作,从50首歌里挑出十首,其中就有被吴退稿的《可爱女人》。是年11月,《JAY》完成录制,杨回家对老婆说:


“他要不红,就是我的责任!”


怀才不遇的人,迎来命运转折。


80、90后,迎来了他们的青春。


不足一月,周杰伦席卷台湾,在西门町开办签唱会,由于歌迷影响到附近交通,终以开罚单收场。那一年,他凭《JAY》拿到金曲奖最佳专辑,前往香港参加慈善活动,投进16个篮球,让富豪捐出16万港币。


不过,内地对他所知甚少。第二年《快乐大本营》,他上去唱《印第安老斑鸠》前还问何炅:“我很腼腆,能不能只唱歌,不讲话?”


还没被奶茶毁掉的周杰伦


何炅当时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黑瘦小子会雄踞华语乐坛19年。19年后一首新歌,还能引起朋友圈狂欢,令80后被迫营业。


毕竟那时的内地歌声,已不再被港台独占风头。羽泉唱着《冷酷到底》,金海心唱着《那么骄傲》,陈明唱着《我要找到你》。央广发布的流行歌榜上,那英、孙楠、田震、韩红,都配拥有姓名。


2000年,深陷抑郁的许巍,咬牙做完《那一年》。与公司解约,到处找饭辙。还是汪峰打电话,他才知道专辑出了。那一年,因华纳只签一人,汪峰在家里纠结了一星期,解散鲍家街43号。跟兄弟们摊牌时,说了堆煽情的话,事后很自责:“我觉得我特孙子!”


那一年,卢庚戌给在广电上班的李健打电话,说要组乐队。李健欣然前往。《摩登天空》采访了好几支乐队,问他们的新年愿望。


“花儿”大张伟一脸青涩说,要更多快乐更多钱。“新裤子”彭磊嬉皮笑脸道,要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那时,刚出道的“痛仰”还在北京开心乐园表演,强调批判愤怒,“旅行团”的少年们,才写出第一首作品。


那时,“二手玫瑰”成立一年,刚在北京豪运酒吧完成首演。至于咱们的东北老舅,别说画龙了,连说唱都还没玩儿上。



2000的青涩的“花儿”和“新裤子”


而远在香港,一个深受黄家驹影响的偶像,早早迎来巅峰。千禧年演唱会,他不但大放粗口,还唱出《因为爱所以爱》。


以此,对王菲隔空表白。


是年6月12日,谢霆锋和王菲出现在记者面前,两人十指紧扣,被称为“世纪牵手”。后来人们才知道,公布恋情当晚,有一众大咖围在身后,林青霞、周星驰、巩俐……数都数不过来。想想上一年,王菲还和窦唯同台演出,唱着《Don't Break My Heart》。


转眼之间,新人就换了旧人。


真是应了周董歌里的那句词:


“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花样年华》庆功宴


那一夜,《花样年华》庆功,大咖纷纷到场,祝梁朝伟拿下戛纳影帝。当年影帝也有世纪牵手。与小谢不同的是,他牵的是两个人。


1999年,王家卫演约张曼玉在巴黎闲谈,说要拍电影,问让谁来做男主。曼神毫不犹豫说梁朝伟。之后15个月,张每天追着王导问自己演的是什么,被梁戏称“问题少女”。


由于补拍太多,早期准备的旗袍不够,最终超过了20套。梁朝伟则天天顶着油头入睡,洗了三天都洗不干净。


好在幸苦没白费。戛纳红毯上,梁朝伟一手嘉玲一手曼玉,出尽风头。


但若论最得意的电影人,还得说是李安。


因为那年,他拍出了《卧虎藏龙》。


2000梁朝伟,戛纳红毯


4


李安决定拍《卧》时,旁人都不看好。说剧本单薄,人物立不起来。李安轴啊,自1998年起,就大量阅读武学书籍、拜访武术名家。拍完三部西片,安叔力求突破,于是向银行贷款,自担风险拍片。


杨紫琼早定好了。李连杰要陪老婆生孩子,李安转而找了周润发。两人国语太差,开拍前,台词练了5个月。5个月里,剧本改了无数次。初稿光是口述,就花了四个小时。


后来李安回忆说:


“电影里每样东西,都是拿辛苦换来的。”


最苦的,大概是2000年出道的章子怡。


2000年春晚,章子怡跳的是开场舞


电影女主,李安本倾心舒淇。然而舒淇拒拍。章子怡进组后,整天被关在屋里练功,不知要演什么。教功夫的老师说,你好好练,是个重要角色。直到开拍前,还不断有演员去李导屋里面试,闹得章心神不宁。


电影开拍,她又得了心病。李安给别人导戏,满脸轻松。每次拍完,都上前拥抱。但一拍她的戏,愁眉紧锁,抽烟不止,拍完扭身就走。章子怡日日向张震哭诉,说压力太大,无法让导演满意。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崩溃边缘。


为得到肯定,什么苦都忍了。


冬天打戏,指甲被搓掉,她扭身把手插到雪里。竹林打戏,她和发哥吊了三天。母亲来探班,看她头朝地往下栽,当场吓哭。杀青聚会上,李安终于给了她一个拥抱。


后来章子怡回忆说:


“这部戏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吃苦。”


当年的张晋,还在做替身


19年后,《卧虎藏龙》戛纳重映,致敬章子怡。安叔祝贺章出道二十周年,章发微博感恩所有。两人20年来的收获,都写在吃苦上面。而回望当年戛纳,除了《花样年华》,还有姜文花了48万卷胶卷拍的《鬼子来了》和杨德昌最后的杰作《一一》,以及他留给世人的那一句著名台词:


“电影让人的生命,至少延长了三倍。”


2000年,致力于延长生命的导演还有几个,过得都不怎么痛快。冯小刚把《狼狈不堪的日子》搬上大银幕,改名《一声叹息》,金鸡没入围,气得破口大骂;陈凯歌在美国拍《温柔地杀我》,连院线都没进;张艺谋为《幸福时光》搞网络选秀,骂声四起。


老张伤心地说:


“再也不搞费力不讨好的事了。”


同样是那年,贾科长产业升级,剧组从15人扩充到100。仅靠100人,拍出《站台》,提名威尼斯。远在香港的杜琪峰,拿250万港币和19天时间,拍出一部《枪火》,摘下金像、金马双料最佳导演。


杜琪峰的神作《枪火》


相比之下,内地那三位很幸福了。


有两个人,连拍片的份儿都没捞到。


2000年,港片日薄西山。一个叫刘伟强的人,抱着剧本四处找钱,希望有人给他投资,把四个影帝弄到同一部电影里。还有个陈德森,想为心里的电影造一座城,王晶倒是很看好,但掏不出那么多人民币。


直到三年后,刘伟强才弄到那笔钱,拍出《无间道》。直到十年后,陈德森才在陈可辛的帮助下圆梦,拍出《十月围城》。


一切伟大的抱负,都需要时间酝酿。


那些灿烂的美梦,都要等一个契机。


5


2000年,冯小刚愤怒委屈,不止因为金鸡。《一声叹息》在埃及拿奖,王朔听了说:“那就等于一个乡镇企业奖。”


闹得冯导又哭一鼻子。


世纪之交,王朔的影响力不断下降。丢出一本《美人赠我蒙汗药》,没多大热闹。他刚骂完金庸,那边余杰又跟余秋雨杠上,但并影响不了余老师卖他的《千年一叹》。


这一年,纯文学声音越变越小。贾平凹有《怀念狼》张炜有《外省书》。王安忆《长恨歌》拿茅奖,也就那么回事。倒是阿来的《尘埃落定》,一时间爬上销量榜。10月27日,王朔和叶大鹰开通网站“文化在中国”,他俩都意识到:文学创作这件事,不再属于文化精英了。


2000年,网络文学开始发力。


那年春节,央视播完《西游记》,一位青年看了很失望,跑到新浪上自己写。由于翻到《滕王阁序》中的“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就把“今何在”“空自流”都注册了。他用一台586电脑拨号上网。下班后从8点写到10点。不久,《悟空传》火爆全网。


当年《悟空传》的连载地,便是“金庸客栈”


同年,远在美国的博士怀念家乡,给自己起名“江南”。回想起在北大的日子,感慨万分,便拿金庸的人物写出《此间的少年》。同一时间,陆幼青在网上撰写患癌心情《死亡日记》,跟网友分享人生最后的时光,他说:


“这是一次生病与生命的对话,像一场优美的午茶。”


陆幼青发文的地方,名叫“榕树下”。


2000年,“榕树下”聚集李寻欢、宁财神、邢育森、俞白眉、安妮宝贝一大群人,把网络文学搞得风风火火。又是文学评奖,又是出版作品。上海的陈村为他们加油鼓劲时,八成没想到,写《告别薇安》的安妮宝贝,将在之后数年傲立潮头,成为小资们最爱的作家。


那时在榕树下,还有个网名叫“第四维”的少年。他在《2000,我的泱泱四季》中写道:“我拿到了《萌芽》的挂号信。我想我终于要到上海去了,到那个像海上花一样漂浮游移而又色彩绚烂的城市去了。”


网络文青重镇,“榕树下”


那年,郭小四去上海参赛。


另一位少年,已在上海成名。


在七盏红灯的照亮下,刚成年的韩寒推出《三重门》,并选择退学。短短两月,销量冲破20万册,引起热议。之前办退学时,老师问他以何谋生,他说可以靠稿费,引来哄堂大笑。是年8月,《零下一度》趁热出版,韩寒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三重门》前面写的话:


“老子还没死,老子跨世纪。”


这一年,少年凶猛,“美女”如云。


1月初,《收获》重磅推出棉棉的《糖》,新人类由此登场。同时,卫慧弄出个《上海宝贝》,大有要与棉棉争霸之势。5月才办妥辞职手续的安妮宝贝,也被拖入阵营。不过,她们笔下大胆、前卫的爱情,很快就不够吸引眼球。3年后,木子美老师将用一本日记,身体力行告诉世人,什么叫做爱。


当年《对话》栏目里的韩寒


那一年,有人立于潮头,拥抱名利。


也有人凭着兴趣,刚刚入局。


《三重门》卖破20万册时,刘慈欣才在《科幻世界》上连载《流浪地球》。这本书真正大卖,要等到19年后同名电影热映。


《悟空传》被催更时,一个叫张威的青年跳槽到IT公司,拿着4000月薪,泡在黑鹰聊天室里,与女孩李默聊天。那年,他用100封情书把姑娘追到了手。3年后,张威失业在家,无奈之下,去网上投稿。


由于小时候爱喝豆浆,总加三勺糖,他便用“糖加三勺”的谐音取名:唐家三少。


之后18年间,他日行万字,成为网文大神。直到痛失所爱,才为妻断更。


待那时,韩寒已成导演,今何在做了编剧,刘慈欣摘得雨果,安妮宝贝变成庆山。18年岁月匆匆而过,荣辱得失轮番上演。有人被捧上过神坛,又被踩在过泥里,有人曾一书百印,又变得无人问津……


王安忆在《长恨歌》里怎么说来着?


“时间最具腐蚀力,那夺目的荣耀,终会成过眼云烟,留不住的风景。”


6


2000年,网络文学火热,互联网却很冷。


后来不断有人说起,2019年的寒冬,像极了2000年的泡沫。


那一年,宗庆后帮员工拿回55%的股份,实现全员持股,王力宏还是娃哈哈首选代言人。史玉柱和团队在上海休整,打算做一款“脑白金”。任正非带领的华为遭遇首次负增长,爱将李一男也打算离开。


比他心情糟的,大有人在。


世纪之初,网易、新浪、搜狐三大门户上市,不久便遭遇泡沫冲击。新浪股价跌到1.06美元,搜狐跌至60美分。张朝阳倍感压力,丁磊遭遇退市警告。寒冬迅速蔓延,风投异常谨慎,大批创业公司关门。


活下来的,有三个幸运儿。


后来,世人把它们叫做“BAT”。


2000年,腾讯进入艰难期。1999年11月,公司只剩下1万现金。股东打算增资减薪,马化腾却想来个痛快,300万直接卖掉。前后找了6家公司,没一家愿意接盘。创始人们四处借钱。马问能否用股票还债,借钱的都不答应。


临近崩盘时,腾讯拿到了投资。


1999年的OICQ


那年4月,马化腾通过传真签订协议。他问曾李青:“就这么签了?”曾说:“快签吧,再晚就来不及了。”半月不到,寒冬开启。在千钧一发之际拿到钱的腾讯,涅槃重生。


同年,马云登上《福布斯》。可阿里巴巴的账上的钱,只够烧半年。为了活下去,马云宣布开源节流,召开阿里“遵义会议”,调整战略方向,大规模撤站裁员。看着员工离开,他问一位副总:“难道我不是个好人吗?”


严寒侵蚀下,马云沮丧无比。差点扛不住时,他沿着长安街走了15分钟,回房睡了2个小时,对自己说:“重新来过!”


阿里由此开启一段新征程。


相比之下,1月成立的百度轻松许多。李彦宏找5个程序员做出搜索引擎,很快就卖出第一套服务。业内哀鸿遍野,百度却拿到1000万美元。但由于买主日子都不好过,纷纷欠款,急得李彦宏到处找客户,累到生病。也就在这场危机中,李大帅哥看到了搜索服务的弊端,转向做起直面个人用户的网站。


竞价排名,因此而生。


2000年,马云拿到软银的钱 


那一年的互联网,可谓冰火两重天。年初,李嘉诚将TOM推上市,数十万人认购。第二天柳传志握住李泽楷的手,共谋互联网服务。遥遥看去,一片盛景。谁能想到,转眼就烟花凋落。同年入局者,还有很多。新东方打算在线教育,联想要搞网站群……


结果寒风过处,寸草不生。


活下来的人里,有个金山雷军。靠着精品策略,他和另一位创始人陈年,把年轻人最爱的《大话西游》VCD压到5元一张碟,最低时1元一张。在深刻普及了“星爷无厘头”的同时,帮卓越网杀出了一条血路。


人世间大起大落,就是这么刺激。


想想年初,三大门户何等风光,短短4个月后,新秀逆风而起。数年后互联网江山的格局,被突来的动荡改变。


《一代宗师》里,叶问讲话:


“功夫,两个字,一横一竖。”


每当寒冬来袭,也不过是那两个字。


扛住的,站着,扛不住的,倒下。


一家公司如此,一个人的命运亦然。


7


2000年,马云还干了件大事。


那年9月,他在西湖边上搞网络峰会,想请张朝阳、丁磊等人到场。那时阿里咖位还小,为了让大佬到场,马云给金庸打了个电话,请他出面。首届“西湖论剑”才如愿举行。回头看那年的论坛合照,马云只能站在最边上。


“西湖论剑”时的马大佬,还站不到C位 


有些人,和他一样寂寞,却富有野心。


那一年,东哥在中关村卖光碟,京东八字还没一撇;才拿到A轮的李国庆别说摔杯,洗澡都没人看;滴滴程维高考失误,被调剂到北京化工读大学;美团王兴读大三,建立了个人网站;拼多多黄峥保送进浙大,主修起计算机;算法大师张一鸣,还在厌恶高中化学;天才少年王小川,刚进搜狐做兼职。


那一年,罗永浩的朋友让他去新东方教书,他说这有什么前途,一听说年薪百万,立马给俞敏洪写了求职信。罗振宇以《中国房产报道》主编身份进入央视,一年后,成为央视首个非正式编制的制片人。


这些人,都还在不动声色地做事。


只等下一轮风起,有足够的力气飞翔。


20年前的人一定不会想到,终有一日,日常购物、吃饭、看电影、出行、学习,会被他们的服务围绕。毕竟那时,大部分人对网络生活的想象,仅限于聊天、下棋。在没有智能机的日子里,广大群众的欢乐,主要来自电视。


还记得那年春晚,主持人有20多位。倪萍和赵忠祥演了个微型小品。节目里,两人白发苍苍,回忆往事。倪萍吐槽《动物世界》,赵忠祥吐槽《综艺大观》。


那是他俩最后一次上春晚搭档。


2000年春晚上的倪萍、赵忠祥 


那一年,冯巩、牛群也各奔东西。春晚上,站在冯巩身边的人,成了郭冬临,他俩满嘴的“狗不理包子”。初夏时节,牛群告诉冯巩,咱俩不能合作了,我要去当副县长了。


那一年,赵丽蓉老师去世。巩汉林和潘长江演小品。赵本山和宋丹丹为那句“穿上马甲我也认识你”急得嘴角上火。


很多日后起来的人,还在困窘之中。


贾玲考北影失败,岳云鹏在饭馆打工,老郭开了场“千禧新春晚会”。在《杂学唱》里,他说:“相声要想繁荣,必须回到观众中去!”


郭德纲离他爆红,还差整整6年的距离。勉强吃饱饭的他,只能在《论五十年相声之现状》里红着眼冲台下的观众嚷嚷:


“我爱相声,可谁他妈爱我呀!”


那一年,春晚还有小崔。


林心如和他唱《溜溜的她》,排练老不去,给他气的。“中国电视节目榜”把他封为“全国第一嘴”,他却为肖像权官司着急。同年,一个叫撒贝宁的小鲜肉参加CCTV主持人大赛,唱了首《曲苑杂坛》,破例拿到4个满分。


也就是2000年的《实话实说》,小崔主持了《噩梦醒来是清晨》,聊抑郁症。嘉宾说,天才都是抑郁的,小崔一咧嘴:


“我最近就特别抑郁。”


不是开玩笑,观众们却都笑了。


有些真话,是借着玩笑说出口的


同年,香港也有靠嘴吃饭的人登场。


梁文道邀请许子东去了《锵锵三人行》。许戈辉开始筹备《名人面对面》。陈鲁豫被《新周刊》杂志评为“年度最佳女主持”,离《鲁豫有约》还有一年之遥。


在《歌海》杂志的采访里,窦文涛说:“锵锵在千禧年会有巨大的改变。”那时他也没料到,这档靠三张嘴的聊天节目,可以一撑就是19年。更想不到的是,21世纪的第17个年头,它会戛然而止。


人世间的告别,就是这么突然。


多年以后,我们只能在《流金岁月》里见赵丽蓉,在抖音里见赵忠祥,在网综里见窦文涛,在新闻里见崔永元。


那呼啸而去的欢笑,仿佛应了那句诗:


“今看花月浑相似,安得情怀似往时?”


《锵锵三人行》,是我多少年的下饭菜


8


2000年,还有个主持人和小崔一样抑郁。


这个叫白岩松的男人,主持悉尼奥运会收到很多关注,也感到十分焦虑。于是赋闲在家,写了本书。取自齐秦的歌名,《痛并快乐着》。


那年奥运,不少健儿都痛并快乐。孔令辉和瓦尔德内尔苦战5局,终于赢得大满贯;熊倪在队友纷纷落败的压力中,拿到跳水首金;田亮在前三个动作都落后情况下,一举翻盘,拿到人生中首块奥运金牌。


压力最大的,还属伏明霞。1996年,不满强迫训练的她选择退役。听说她要复出,《时代》早早把她印上封面。然而1999年数次选拔赛中,伏一直表现不佳。奥运会3米板前夜,她又头晕鼻塞,状态极不稳定。次日,伏明霞迎来职业生涯最后一战,对手是郭晶晶。直到第四个动作,她才将郭反超,以11分的优势,拿下人生中最后一块奥运金牌。


有的辉煌在落幕,有的辉煌刚开始。


而男篮,是在失败中迎来希望。


那届奥运会,男篮小组赛折戟。他们战胜新西兰、意大利,甚至领先最后的亚军法国多达16分。无奈法国三分开挂,最终被淘汰出局。但那时,大郅23岁,姚明20岁。大姚不至于像今年,在场边摇头叹琦。


2000年的大姚和大郅


2000年的国足也有希望。在米卢带领下,亚洲杯打入半决赛。2比3落后时,祁宏搏命顶球,脸撞上对手当场晕厥。在医院醒来就问,球进了吗?可谁能料到这样一位勇者,18年后会陷入足坛反黑调查。


不过有一说一,对于这些令人激动的热血瞬间,年幼的我,尚无法领略其中乐趣。


我抱着电视啃,还是因为国产电视剧。


2000年,我妈每天追《大明宫词》。26岁的周迅被称为新青春偶像。她是陪朋友试戏被李少红看上的。另外我妈还拉着我爸看《永不瞑目》。刚出道的陆毅别提多鲜嫩。为那个角色,他一口气减了近20公斤。由于赵宝刚选了他,陈坤很伤心。直到出演《像雾像雨又像风》,这才平复心情。那部剧里,他和孙红雷、廖凡,还都是默默无闻的新人。


至于我,最爱看的是《少年包青天》和《西游记后传》。当时《阳光快车道》去采访释小龙,大冰还没做它的主持人。毛阿敏的《相思》并未打动我,倒是刘欢老师的《我欲成仙》,鬼畜一般在我脑中盘旋。


通过《少年包青天》,我认识了任泉。那年,他和李小璐出演偶像剧《都是天使惹的祸》。次年播出时,我妈一见就换台,说:


“嘁,李小璐,有啥好看的。”


我妈瞧不上李小璐,可远在哈尔滨的贾乃亮,却因它对李入迷,而且正好考到了北影。


天后歌里唱得好啊: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只不过,有人遇孽缘,有人遇美眷。


比如话语演员徐峥,终于放下执念,演了《春光灿烂猪八戒》,结识知己陶虹。此后他一出门,人就叫他猪八戒,搞的他很不舒服:


“我堂堂先锋艺术家,怎么就成了八戒?”


那时候,赵薇拍《情深深雨蒙蒙》,冰冰忙着跟琼瑶解约,有朋时隔5年出新专,周杰把自己涂成黑炭。《红蜘蛛》看得我一头雾水,不知它和劳荣枝有何关联。真正让我念念不忘的,是《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


电视剧《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 


在这部剧里,作家刘恒展开了一幅中国底层百姓的日常画卷,让不谙世事的我笑破肚皮。多年后再看,走上社会的我却倍感神伤。


剧中,张大民一家因为房子太小,整日风波不断。现实中,王石为万科找到华润,王健林开始做商业地产,建立万达模式。远在香港,董建华的“八万五”计划受阻,李泽楷的数码港被质疑“炒地皮”。为有片瓦遮头,无数年轻人沦为房奴,人与城都错失红利。


那一年,住建部说,住房分配全国停止。


从此,中国正式进入全面商品房时代。


7年后,六六写成《蜗居》。


悲欣交集的故事,这才真正开始。


9


2000年,还有不少糟心的事。


香妃刘丹车祸身亡,歌手筠子上吊自杀,孙悦经纪人居鹏被害,毛宁被人捅了三刀。媒体纷纷质问:娱乐到底是个什么圈?


不过,这些都是饭后谈资。老百姓和今天的朋友圈一样,更关心公众热点。那一年,湖北省某小学的7岁女童被强迫吞下大头针,5名肇事学生被法院判罚5000元。对校园暴力的警惕和惩罚力度,远远不够。


那一年,广州市审判打拐第一案,头号人贩子陈瑞昌被判死刑。2年间,他拐卖了25名少女和13个女童。陈死了,可广东还有个梅姨。


还是那年,许昌市头号黑社会犯罪份子梁胜利被抓,10万群众鞭炮齐鸣。多年间,梁无恶不作,养黑敛财,鱼肉商户。之所以横行乡里,全因上头有人。是年12月,全国“打黑除恶电话会议”在京召开。


而就在两年前,一个叫孙小果的背景复杂的人,由死刑改判为有期。


黑社会老大,梁胜利 


除了这些王八蛋,也有高尚的灵魂。


湖北的李昌平给总理写信,告诉他中国农民有多苦。河南的高耀洁自掏积蓄40万,为农民印发防艾滋感染书籍。前者被《南周》评为年度人物,后者被《时代》称作亚洲英雄。


2004年,医生高耀洁感动中国


从世俗眼光看去,拿乌纱帽冒险的李昌平和拿辛苦钱印书的高耀洁,算不上“精致的聪明人”。在经济上行的年代,更多聪明人追求着大众化的成功。层级跃升、社会地位、财富自由、创业神话,逐渐支配主流话语。


同年,李方在《“成功”:一种恶俗》里写道:


“成功,无论作为一个词,一种追求,一种状态,都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恶俗之一。”


但也就是那年,“成功学家”的陈安之,成功登陆内地,开始狂割韭菜。


微博慈善大户孙老师,刚刚10岁。


20年过去了,连束昱辉都认罪了。


多少命运被改写,多少面孔被改变。


人们却始终穿不过,心头“焦虑”的那片海。


10


20年了,焦虑心不变,一颗永流传。


但每一次跨年结束,每一个新年到来,象征的是新的信念、新的希望和新的故事。每当此时,我们的目光,就该变得开阔一些。


时光奔流,不舍昼夜。转眼间,千禧跨年变成昨夜往事。21世纪的“十世代”,即将落下帷幕。2000年,我才11岁,刚告别童年。20年一眨眼,就踏过而立,往40岁奔去。若问20年来有何教训,我所领悟的无非是:


人生并非平滑的直线,而是波折的曲线。


拿尼大哲人的话来讲:


“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曲折地接近自己的目标,所有笔直都是骗人的。”


不信你看2000年的刘德华,上个世纪末,还烂片加身,欠债千万,千禧年时,不就了结心愿,拿到了影帝?不但拿了影帝,还重启“天幕”公司。可是没过两年,他就和合伙人对簿公堂,终以退出天幕收场。


那时,刘德华心灰意冷,发誓不再创业。结果不久,又咬牙创办映艺,推出“亚洲新星导”计划,一通骚操作,撞上个鬼才宁浩。


你说刺不刺激?


历经千辛万苦,刘天王才拿到他的石头 


之前老有人说,2019年是过去10年里最坏的一年,也将是未来10年里最好的一年。


对这种令人害怕的话,我的意见是:


“真的吗?我不信。”


在通往目的地的途中,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有人去年还在餐厅打工,第二年就成了天王;有人年初风光敲钟,还没过暑假就大势已去;有人20年前成为《霹雳娇娃》,20年后还能做《致命女人》;有人20年前为钱途撕逼,盆满钵满,到头来罚款8亿。


生命这盒巧克力,你永远猜不到下一颗。不要过早地为你的明天,下结论。


转眼间,又一场跨年到来。


新年的曙光,将再次照落在你我身上。


咱别扯远了,别10年、20年,就说在新的一年里,希望我们都一样,遇到寒冬,能扛过去,遇到机遇,别忘乎所以,希望莺飞草长,爱的人都在路上,乘风破浪,摊上事儿也别慌张。我们别无选择,也无需太多选择。


我们都在海里,我们是沙子。


只能像《亡命之徒》里唱的:


“出发吧,不要问那路在哪儿,迎风向前,是唯一的方法。”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宅总有理(ID:zmrben115),作者:宅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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