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孝贤的“奇遇人生”
2020-04-10 18:36

侯孝贤的“奇遇人生”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电影情报处(ID:dianyingqingbaochu),作者:马丁,题图来自:IC photo


4月8日,是侯孝贤73岁的生日。


纵观整个华语电影,侯孝贤是怎么都绕不开的。前几天虎扑举行的那场最佳华语电影导演投票赛,侯孝贤落后对手宁浩一现象,还在影迷群体中间引发了不小的争议。当然,每位导演都在影史中承担着各自的意义和地位,很难一较高下。


作为“台湾新浪潮”的代表人物,侯孝贤的镜头语言虽平淡含蓄,却又生猛有力地在台湾电影中撕开了一个口子,推动着新电影时代的到来。但正如他经常在采访中“津津乐道”的那段叛逆的童年经历,年少时期的他并没有对电影表现出深沉的热爱。



以至于他甚至自嘲:假使我没干电影的话,一定是个大流氓,但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流氓,而是如武侠小说中那般颇有侠义和侠气的侠客。可见,纵使身为平凡人,侯孝贤仍会保持自有的浪漫本性。而从“流氓”到电影大师的蜕变,更凸显着他的传奇人生。


十年之约,迈进电影行业


在侯孝贤出生的1947年,时任广东梅县教育局长的侯父为奔个好前程,接受了中山大学老同学的邀请,来到台湾台中做起了主任秘书。不久,仅四个月大的侯孝贤也跟随母亲、祖母一起迁往台湾。本想着住几年便返乡的侯家,最终因当年国民党撤退台湾一事永远定居在了这里。


六年后,侯家搬到了高雄凤山。这是侯孝贤成长过程中的重要时刻。


当时,侯家就住在城隍庙附近,而这里正是台湾南部县市历年举办戏曲比赛的地方。每到这时,童年侯孝贤便跟小伙伴们一起听曲看戏,可谓培养了不少文艺细胞。比赛空档期,侯孝贤还会跑到附近的戏院听几场布袋戏,过过戏瘾。


《五瓣之椿》剧照


后来,戏院放起了电影。没钱的小孩子常常央告买票的大人带进去看,侯孝贤还偷偷溜进去,甚至不惜翻墙、剪铁丝网、做假票。《五瓣之椿》《三日月童子》《里见八犬传》等很多日本电影就是侯孝贤在当时看过的。正如那些叛逆举动,彼时的侯孝贤调皮、打架、赌博,俨然小混混般,可谓典型的“熊孩子”。


实际上,此时侯孝贤对电影的满腔热爱,更多也是年少时期的偏执与玩性。正如他在后来的采访中提到的,当时完全是“你不让我进去看,我就偏要进去看”的心态,跟真正的电影没什么关系,也没想到未来会做电影。


真正让侯孝贤对电影产生浓厚兴趣的,是他在服兵役期间看的一部英国电影——《十字路口》。被电影感动的他当天就在日记本上写下花十年时间进入电影行业的壮志。


《十字路口》剧照


退伍后,他一边打工一边准备考大学,最终如愿被国立台湾艺术专科学校(现国立台湾艺术大学)的影剧科录取。毕业后,苦于没有门路,侯孝贤未能顺利走入电影圈,干起了推销员的工作。偶然间,老师打电话来问,愿不愿意到剧组做场记。


面对这样一个摆在面前的好机会,侯孝贤听罢赶忙应下。而这个寻找场记的剧组就是李行导演的《心有千千结》。这一年是1973年,也是侯孝贤第一次接触电影拍摄的一年。


《心有千千结》剧照


或许骨子里便有着天生做电影的天赋,尽管入行坎坷,跨进剧组的侯孝贤就像鱼儿遇见水一般,迅速适应了行业的节奏和气氛,而且“一年一个脚印”,从场记做到副导演,又做到编剧。从1975年开始,侯孝贤便以编剧身份先后参与了《桃花女斗周公》《我踏浪而来》等多部作品,还凭借《早安台北》提名第17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改编剧本奖,在行业扎根。


到1980年,侯孝贤终于得到了执导电影的机会,完成了一部爱情电影《就是溜溜的她》,其执导生涯便由此开启。


“背对”观众,面对自我


在处女作《就是溜溜的她》中,侯孝贤便运用了长镜头等拍摄手法,为后来“侯氏风格”的形成埋下伏笔。但相比于后来,侯孝贤早期执导作品,像《风儿踢踏踩》等多以类型片为主,故事轻松幽默,商业气质浓郁。《就是溜溜的她》一经上映还夺得当年台湾地区春节档的票房冠军。


《就是溜溜的她》剧照


正如后来其电影作品所呈现的强烈风格转化,卖座,并不是侯孝贤拍电影的初衷。他甚至坦言,只有“背对”观众,创作才会开始,才能认真面对自己。


于是,从1983年起,侯孝贤开始远离主流商业圈,回归自我,“任性”地拍起了自己想拍的电影。其中,有参与编剧的《小毕的故事》《油麻菜籽》,与他人联合执导的《儿子的大玩偶》,还有一部独立执导的《风柜来的人》。


可以看到的是,这些作品均跟以往的卖座商业片有着截然不同的调性,故事更写实,风格也更加诗意,“侯氏风格”由此彰显。侯孝贤也变得小有名气。这一年,亦被影迷称作是侯孝贤的电影元年。


《童年往事》剧照


后来,侯孝贤将自己的童年家庭经历搬上银幕,拍出了那部经典之作《童年往事》,又拍摄了《冬冬的假期》《恋恋风尘》等作品,还在杨德昌的《青梅竹马》中出演了男主角。而真正让侯孝贤名声大噪、被赋予“大师”称号的是他在1989年拍摄的那部《悲情城市》。


影片以1947年台湾轰动一时的“二·二八事件”为背景,讲述的是林家兄弟四人的遭遇与生活。可以发现,那一年也正是侯孝贤出生,并来到台湾的一年。实际上,一直以来,台湾当局都对该事件保持敏感状态,侯孝贤却大胆启用,借普通商人家庭重现当年的残酷与悲剧。


自上映后,《悲情城市》便在社会引起巨大轰动,赢得了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金狮奖,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等奖项。之后,他又接连拍摄了《戏梦人生》和《好男好女》两部电影,它们与《悲情城市》一道被誉为“悲情三部曲”,侯孝贤由此确立了在台湾,乃至整个华语影史的大师地位。


《悲情城市》剧照


2015年,侯孝贤一改专注的乡土视角,拍摄了第一部武侠电影《刺客聂隐娘》。当然,这也不难理解,毕竟年少时期,除了看电影,武侠小说也曾是他的心头好。当时路边地摊上的所有小说几乎都被他看了个遍。


跟《聂隐娘》的结缘则是在大学时期,其中的武侠情义一直令他印象深刻。后来侯孝贤凭借这部电影成功拿下戛纳国际电影节、台湾电影金马奖、亚洲电影大奖的最佳导演,同时还在金马奖斩获最佳剧情片。值得一提的是,这部电影也是侯孝贤在内地上映的第一部作品。


《刺客聂隐娘》剧照


但总的来看,台湾乡土电影依旧是侯孝贤的创作主体。视角之下,极具写实主义的生活呈现,平淡深沉的意蕴风格,外加各种空镜头、长镜头、画外音、字幕等标志性喜好,建构着独属于他的“侯氏风格”。


行业起伏,共助“新浪潮”


从最初不起眼的“街头小子”,到如今的电影大师,侯孝贤对电影行业的贡献,不仅在于电影创作本身,更在于他对整个台湾影史的推动意义。


侯孝贤初步踏入行业的七十年代,正是台湾的动荡时刻。


内外交困下,台湾电影告别六十年代的黄金时期亦开始回落。回看整个七十年代,功夫武侠电影盛极一时,以“琼瑶片”为代表的爱情电影也成为市场主流。侯孝贤早期的商业三部曲——《就是溜溜的她》《风儿踢踏踩》《在那河畔青草青》便带有不少“琼瑶风”的影子。



迈入八十年代,以武侠、琼瑶为代表的类型商业片逐渐使观众产生审美疲劳,再加上隔壁香港商业电影的大爆发,以及录像带盗版资源的猖獗,台湾电影迈入低潮期。


或许冥冥之中窥见了这种市场变化,侯孝贤在这一时期也将创作方向从主流商业转移到了作者表达上,而这种转型亦在背后推动着“台湾新浪潮运动”的来临。其中,他与万仁、曾壮祥联合执导的剧情片《儿子的大玩偶》便被誉为这一运动的早期代表作,其后来拍摄的《风柜来的人》《童年往事》《恋恋风尘》等亦是典型代表。


除此之外,杨德昌、吴念真、陈坤厚、张毅等导演也在这一时期贡献出《光阴的故事》《青梅竹马》《看海的日子》等等优秀作品。区别以往的商业电影,这些“新电影”不仅在题材上有了更大突破,而且极具现实人文主义关怀,以独特新颖的影像表达方式剖析最真实的社会及人生百态。


可以说,是他们一道塑造了台湾新电影运动的诞生和发展,缓和了台湾电影的尴尬现状。值得一提的是,这背后亦有着中央电影事业股份有限公司(后简称中影)的功劳。因为,大部分“新电影”都是由中影所打造,而这些当时尚称得上是晚辈的导演们几乎都在中影的大胆启用下才得以共创这一盛景。


新浪潮电影运动的开启,让台湾电影大放异彩,享誉国际,艺术价值不断被挖掘,但另一边,产业市场却依然不温不火,毕竟“文艺片”很难取悦商业受众。侯孝贤也曾打趣地说:“台湾电影就是我和杨德昌搞死的。” 但客观来说,一个产业市场的低迷是被多方面影响的,艺术领域的突破与创新同样不能被抹去和忽视。


自《刺客聂隐娘》之后,侯孝贤至今没有推出下一部导演作品,而是以制片人身份推出了一部纪录片《日常对话》,还监制了两部青年导演的作品《强尼凯克》和《宝贝儿》。


《宝贝儿》剧照


根据台湾媒体的报道,侯孝贤在一次座谈会中曾提到,已经为下一部电影做好了准备。故事将会回到现代,讲述一个研究水圳的宅男,在了解台北水圳的过程中,和年轻女河神相遇相知的故事。对于这个女河神,侯孝贤表示仍会选用饰演聂隐娘的舒淇。


虽已年过古稀,但侯孝贤却不曾停止创作的脚步,曾经的他甚至还放下豪言壮语:要一直拍下去,直到自己拍不动为止。时间流逝,代代更迭,华语电影的荣光正因如此才得以绵延传承。


资料参考:

台湾电影往事:教父、才子与美女

记者手记:我和侯孝贤导演的三次相遇

侯孝贤:知情重义、清醒克制,透过电影和世界对话的人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电影情报处(ID:dianyingqingbaochu),作者:马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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