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地球知识局（ID：diqiuzhishiju），作者：酸奶没泡沫，校稿：猫斯图，编辑：养乐多，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不久前，印度南部喀拉拉邦国际机场的海关官员发现了个黄金走私团伙，该团伙将重达30公斤以上的黄金藏在浴室配件内，企图寄给阿联酋提卢湾安塔普兰的领事馆。
阿联酋方面表示并不了解这一企图，阿联酋驻印度首都大使馆也发表声明说将与印度一起对该事件进行彻查。
但是和阿联酋大使馆中的某些人脱不了干系..（图片:UAE Embassy-Newdelhi / twitter）▼
情况很明了，这是一起印度-阿联酋黄金走私案。
不过这种事件并不稀奇，毕竟走私黄金对印度而言是月月都在上演的事，而阿联酋，也是印度非法黄金的最大来源地。
印度人爱黄金
作为除了我国以外最大的黄金消费国，印度离开黄金可能真的活不下去。
如今，印度的私人黄金储备超过2万吨，超过了美国、欧元区以及我国央行持有的黄金储备的总和；印度的黄金年消费量约为1000吨，大约占了全球黄金消费的20%，确实是个不小的数字。
庞大的消费量背后其实是极少的产量，产消差全靠大量进口来补上▼
印度人喜爱黄金自有其原因。
一方面，印度人利用黄金来保值增值——印度商会联合会（FICCI）2013年进行的一项调查发现，超过四分之三的印度人将贵金属视为“安全投资”，黄金已然成为多数印度家庭的常规预算项目，他们每年花在黄金上的钱与花在医疗和衣物上的钱数额相差无几。这可能和印度的货币政策不稳定有关系，人们倾向于用硬通货保值财产。
购入黄金是多数印度家庭的必要支出，并且随着富裕程度的上升，所占份额越来越大▼
在传统方面，印度的节庆婚丧也对黄金有着巨大的需求。
排灯节是印度教、锡克教和耆那教“以光明驱走黑暗，以善良战胜邪恶”的节日，于每年10月或11月中举行，一些佛教信徒也庆祝这个节日。印度人通常认为，排灯节是购买新商品，特别是黄金白银以及新器皿的吉祥日，因此会在这天大量购入黄金，以期新的贵金属能给自己带来好运。
而在排灯节之后，印度又迎来了喜气洋洋的婚礼季，大量印度情侣选择在这个时段结婚，而很多印度人的婚礼中，有高达35％至40％的支出是用在金饰上的。
另外，不少印度女子日常也会佩戴各种黄金饰品，甚至“食不果腹却穿金戴银”的现象在印度也并不罕见。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对黄金如此痴迷的印度，自己却没有多少金矿，黄金生产能力也不足，满足国民黄金需求几乎全靠进口——黄金是印度除原油之外的第二大进口货物。
如果再加上钻石、白银等，印度人对饰品的需求真是太旺盛了（2018年印度进口，图片来自：OEC）▼
这种情况可能古已存在，公元一世纪时，罗马作家普林尼还抱怨说，印度把自家帝国的所有黄金都拿走了（用香料换的）。
在今天，印度每年进口的黄金量约为800吨，而年黄金消费量约为1000吨。
显然，进口数字无法满足印度人的黄金年消费需求。那么问题也出在这里：其余的黄金（大约是进口总量的四分之一），是走私来的。另外据相关统计，有18%的印度民众有过购买走私黄金的经历，超过一半的民众表现出购买走私黄金的意愿。
走私到印度的黄金来自不同的国家，包括与印度接壤的尼泊尔、不丹、缅甸、中国（主要从我国港台）以及孟加拉，不过大部分黄金还是来自阿联酋。
中间商赚到了
印度是世界黄金运输的心脏，全球有1/3的黄金经过以及流入印度，而阿联酋在其中扮演的是“中介者”的角色：如印度金商从原产地非洲大湖地区购买精炼黄金，将其出口到阿联酋，再从阿联酋转入印度。
当然，阿联酋也很给力，参与黄金走私的甚至包括外交部官员，这些人利用职务之便促成黄金交易——外交豁免权成了一些官员的通行证，他们得以携带货品通过各种关口而不被检查。据统计，自2019年7月至今年7月的一年间，至少有230公斤黄金是通过阿联酋外交使团的官员流入印度的。
外交部官员长期在印度这个需求大染缸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抵抗诱惑的能力（图片：https://www.ndtv.com/）▼
当然，要是不走这种“官方路径”，想要成功将黄金输入印度无非就是掏钱、打点关系的事儿。这对专门从事黄金走私的印度金商来说就是个小数目，一旦他们成功走私1kg黄金，仅仅从节约的关税上就能获利50万卢比（约合4.7万元人民币）。
而从印度来看，其境内的喀拉拉邦则是走私的中心：2019~2020年度，喀拉拉邦缉获了破记录的550公斤走私黄金（其实只是实际走私量的一小部分），占到印度缉获的所有走私黄金的15%。
一旦条件允许，走私者立马就活跃起来，毕竟有很多人是依靠走私维持生活的（图片：https://gulfnews.com/）▼
黄金从喀拉拉邦进入印度后，会被输送到达特里苏尔(Thrissur），科杜瓦尔利（Koduvally）和文加拉（Vengara）等枢纽城镇，接着被下发到各地的金店里，流入全国各地。
整体来说，走私团伙能力强，通常能够进行大规模的走私活动，从买入到卖出程序往往环环相扣，缜密无疏。
不过，常在河边走，这样的事做得多了难免会在某个环节掉链子，最坏的结果就是被抓：根据世界黄金协会（WGC）的数据，非法交易黄金的缉获率约为2％。
走私交易的露馅环节往往出现在机场。像在2017年秋天某日，一位45岁男子在斯里兰卡首都机场因“痛苦地走动”而被机场人员盯上，经过一番检查，该男子被发现在直肠内装了四个塑料袋的黄金和珠宝，重达2磅（约0.9公斤），价值约3万美元……不过机场人员表示对此一点也不惊讶，称这样藏身是“一种常见的走私方法”。
这样的带货人员真层出不穷（从直肠中缴获的黄金）（图片：Sri Lanka Customs）▼
但即便抓到了这一人，想要把团伙一锅端还是有难度的，因为一旦某旅客被识别为黄金藏匿者，躲在远处的同伙会偷偷将信息分享给同一链条上的其余“蚂蚱”，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并一起商量应对策略。这也是走私缉获率如此之低的原因之一。
除了将黄金藏在直肠这种“常见走私方式”，机智的走私者还常会出新招儿，比如将黄金与化学药品混合制成糊状（以防被机场的金属探测器检测到），然后把这浆糊涂到尼龙带子上，再将尼龙带子绑在身上。2018年印度有个走私团伙就是借着这种方式在两个月期间走私了200公斤黄金的。
发量多还有这种作用...（图片：https://www.illicit-trade.com/）▼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总的来说，黄金走私在最近几年依然猖獗，但今年受疫情影响，走私活动也大大减少。世界黄金协会印度业务负责人也表示：“在各地持续封锁的情况下，黄金走私物流也受到严重影响”，并预测2020年印度黄金走私量将大大低于2019年的115~120吨。
那么问题来了，印度近些年走私问题严重的原因是什么？
上世纪60年代到90年代期间，印度黄金走私问题逐渐严重。这是因为60年代时印度通过了《黄金管制法》，禁止进口黄金，黄金走私便悄然兴起，毕竟法律不能禁止对黄金的需求；直到90年代印度经济开始自由化，也废除了管制法，进口关税又不高，走私现象反而有消停的趋势。
不过情况也就好了没多久。21世纪后，尤其是2014年后，印度黄金进口税越来越高，到现在，该国对黄金进口征收的关税已经高到了12.5%（2012年1月为2％），还有3%的商品及服务税。
这种情况下，黄金商人就不满意了，便想通过非法途径多捞一点钱。典型表现是印度政府2019年7月份提高黄金进口税，9月份时税额飙升至历史新高，黄金的非法流入量随之猛增，仅仅9、10两个月中，印度从机场，火车站和边境州缉获的黄金就比2018年同期多了近40％。
每提高一次税率，走私的收益也就提高一次（图片：https://theprint.in/）▼
同时，更高的税收不仅导致走私团伙横行，也间接鼓励了一些个人出国购买黄金接着回到印度售卖来赚差价。
一次航班就能查获这么多黄金，出一次国带点黄金回来似乎成了印度人的共识（图片：Chennai Customs / twitter）▼
当然，监管不力也是走私横行的原因之一。
实际上，印度法律对于黄金走私的惩罚并不宽松——从事黄金、白银、手表、计算机以及某些织物的走私活动的人最高可判处七年有期徒刑（实际上多数也就被判了一两年）；而若是从事这些货物以外其他走私活动，最高可判处三年。
处罚力度太轻对走私者没什么威慑力（图片：https://www.business-standard.com/）▼
不过印度海关当局表示，对犯罪团伙的抓捕存在很大障碍。例如他们之前已经多次在印度各大机场提前发布了针对重点嫌犯的监视通告，但这些嫌疑人会换路线走，常常在降落至尼泊尔加德满都机场后，走陆路乘火车或公客穿越印度-尼泊尔边境到达喀拉拉邦，这样就不会受到途中执法机构的注意。
这个解释显然有些牵强，虽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很常见，但是让“对策”领着“政策”跑就很不合常理了。
参考文献：
1.https://www.bbc.com/news/world-asia-india-53340948#:~:text=A%20political%20row%20has%20broken,gold%20hidden%20inside%20bathroom%20fittings.
2.https://globalbullionsuppliers.com/blogs/blog/why-is-gold-smuggled-to-india
3.https://www.foxnews.com/travel/indian-airport-stops-29-passengers-smuggling-gold-in-their-rectums
4.https://www.foxnews.com/travel/man-caught-smuggling-30k-of-gold-in-his-rectum-airport-officials-say
5.http://www.usfunds.com/investor-library/frank-talk/indian-gold-jewelry-sales-set-to-hit-a-four-year-high/#.XxaGzYj7RnJ
6.https://indianexpress.com/article/explained/explained-kerala-gold-smuggling-rackets-big-shark-escape-6499243/
7.https://www.businesstoday.in/magazine/features/gold-smuggling-resumes-in-india/story/200605.html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地球知识局（ID：diqiuzhishiju），作者：酸奶没泡沫，校稿：猫斯图，编辑：养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