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游戏时光VGtime（ID：VGTIME2015），作者：箱子，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给完全不懂电子游戏的人介绍游戏，其难度不亚于教你的爷爷奶奶如何使用电脑。作为最早的电子游戏之一，“Pong”的电视广告中，雅达利就有意将其塑造成“弹珠机”的形象 —— 一位牛仔装扮的老大爷侃侃而谈，就着啤酒惬意地转动旋钮，并表示“在家也能玩”。
而1978年的《冒险乐园》（Adventureland）首开“游戏内植入广告”的先例，只不过它是给自己的下一部作品做宣传，只敢定位最核心的受众。
由于20世纪70年代的消费者还没对电子游戏产生清晰的概念，各大公司也只能通过人们熟悉的意象“曲线救国”。因此，关于谁是世界上第一部电视游戏广告，以及它是如何做宣传的事情就很值得玩味了。
一、糊涂的当事人
题面看上去很简单，但在查阅资料时，我发现这其实是个扑朔迷离的问题。
如果把范围缩小一点，可以将目光集中在第一台家用主机“Magnavox 奥德赛”的身上，毕竟它的出生日期是1972年8月，比历史上首个街机游戏“Pong”还要早上几个月，而且与以往《太空战争》那些实验室的产物有所不同，它也是完完全全的商业产品。
过去有很多玩家和从业者都相信，从1973年2月10日的一档综艺节目《卡罗尔·伯内特秀》中扒下来的奥德赛游玩片段，应该就是最早的电视游戏广告了。一男一女在昏暗的房间中席地而坐，CRT屏幕上出现了网球、足球、滑雪等简单的游戏画面，最后镜头一转，聚焦于主机和配套产品上。
但如果翻出2005年出版的《电子游戏：起源》一书，奥德赛发明者拉尔夫·贝尔在其中的阐述会与此产生很多矛盾：
“Magnavox 在秋季的电视广告中主打奥德赛，所有人都误以为这台主机只适用于 Magnavox 品牌的电视。但从积极的方面来说，由“蓝眼睛”老演员弗兰克·辛纳特拉主演的电视广告帮忙提振了秋季销量。”
两相对比之下，首先是“2月”和“秋季”的时间对不上号；其次广告中明明提到了“主机适配任何电视”，应该不会造成误解；再者演员弗兰克·辛纳特也没有在这则广告中亮相，让我们跟着线索一步一步走下去。
可以确定的一点是，Magnavox确实从1972年秋天就开始为奥德赛做推广了。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当时有一档叫做《明星猜猜看》（What’s My Line）的节目，每周召集四位名人坐成一排，猜猜对面的主持人和嘉宾在干什么，奥德赛则作为一个环节参与了1972年8月24日的录制。
从这档节目中，你也能看到彼时人们对电子游戏的了解有多么匮乏，甚至没有对应的术语来形容游戏。名人们口中相继蹦出X射线、卡通图像、电影等说法，而节目组最后给出的答案居然是“打网球”而不是“打游戏”。如果换到今天，只要看到有人握着手柄对着电视屏幕傻笑，基本都能猜出他在干什么。
更重要的是，当主持人向嘉宾咨询奥德赛“能否在任何一台电视机上使用时”，官方给出的回答同样是肯定的：奥德赛适用于任何电视。要是翻阅当时的图文宣传资料，也会发现“匹配任何18到25英寸电视”的说辞是重点之一。
那怎么又会像拉尔夫·贝尔所说的那样，在秋季广告中让消费者产生它只适用于“Magnavox 品牌电视”的误会呢？
另一个疑点是，尽管演员弗兰克·辛纳特的确帮忙宣传过奥德赛，但那其实是在Magnavox公司赞助的一小时电视特别节目中。他们和唱片公司达成协议，主要目的是宣传音乐专辑“Ol’Blue Eyes Is Back”，至于主机只是花个10秒钟提一嘴，而且这已经是产品发售一年后的事情了。
因此，即使是作为“奥德赛之父”的拉尔夫·贝尔，几十年下来估计也是把日子给记混了。
二、可能的答案
人类的记忆很可能出现偏差，计算机的记忆却是一丝不苟的。
正好是在1972年时，Magnavox公司控告雅达利非法发行自己的游戏，律师事务所Leydig, Voit & Mayer当时积累了大量有关奥德赛主机的资料，其中自然也包括广告。拉尔夫·贝尔后来考虑自己年事已高，请人帮他保管和分类这些资料，作为回报，后者有权将其数字化并收藏一部分内容。
实际上，越是有名人出场的广告就越有可能被保存下来，他们往往会托人拷贝一份放入个人档案，以备不时之需。此外还有一些资料可能流入到了制作广播节目的公司手中，而考虑到最早的录影机发烧友很少，个人有时也能搞到一些独家内容。
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非营利组织“电子游戏历史基金会”从一则来自VideoGameSaga的拉尔夫·贝尔独家采访视频里，挖出了一段更古老的素材。
他们随后恢复了视频的纵横比，尝试校正颜色，并根据斯特朗国家玩具博物馆保存的一份文件副本同步了声音，结果发现一切都对上了 —— 这可能才是在1972年秋季亮相人前的“世界上第一部电视游戏广告”。
至于VideoGameSaga为什么拥有这段素材，贝尔在采访中或许已经提到了：
“如果你想，我会给你看几部广告。它们很短，大约只有 30 秒……我可以通过电子邮件发过来。”
相比之下，因为采用了没有“运动内插”（在两帧之间生成过度帧）的胶片录制，它的帧率远远不如1973年《卡罗尔·伯内特秀》的那段高，但却符合Magnavox公司早期推广产品的拍摄手法。横向对比他们1972年的其它电视广告，也基本上都是由胶片录制的。
这部原始广告有很多值得打磨的地方，比如诡异的配乐，对着电视打光枪，以及两个光点在“鬼屋”图片上瞎转的桥段，很多细节不便于消费者理解。
不妨稍微介绍下奥德赛主机的玩法。因为它的卡带只有开关电路，不包括储存文件的ROM，因此反馈到荧幕上的画面很简单，只有几个可以移动的方块和竖条。为了构筑不同的规则，玩家还需要将配套的彩色透明覆盖膜通过静电贴在电视机上，但在那个商业游戏刚刚诞生的年代，太过复杂的演示是让人看不懂的，光枪和复杂的图片只会令人更加困惑。
或许是考虑到上述因素，Magnavox才在1973年修订了一版更清晰、更精简的广告，也导致修订版被误认为是第一部广告。他们删去了儿童出场的画面，把光枪射击和鬼屋的内容剔除，此外还更换了不少彩色透明覆盖膜的样式，突出产品配件，力求将奥德赛主机描绘成一个多功能的玩具整合体。
唯一的问题，似乎就只剩下“奥德赛仅适用于“Magnavox 品牌电视”这个误会是怎么来的了。其实在 2010年时，也就是《电子游戏：起源》出版的五年后，拉尔夫·贝尔又回头讨论了这个话题。
原始广告中没有明确电视机的适配，而奥德赛最早又只在Magnavox的专营店发售，同时这些商店还贩卖同一品牌的电视机、收音机。消费者和推广人员当时类比遥控器、天线等配套设备，很可能就把游戏机也归为一类了。贝尔对此颇有微词，因此在后续宣传中才着重提出“奥德赛适配任何电视”的标语。
值得一提的是，Magnavox在1972年还给奥德赛拍摄了类似“使用指南”的东西。由于视频中的场景发生在一栋被大雪围绕的房子里，我推测它是在圣诞季期间（11月下旬到次年1月上旬）发布的。其中事无巨细的介绍了主机如何连接电视、如何打开开关、如何重置等问题。虽然年代同样非常久远，但5分多钟的长度不太像是广告。
若是回首最早的一批电视游戏广告，你会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特质。相比当下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推广，在那个还没有多少人了解电子游戏的年代，最好的办法就是突出一个“傻乐”。游戏的规则要很“傻”，让人一眼就能看懂，广告里玩游戏的人要足够“楞”，盯着屏幕显得足够快乐。
不过，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很多电视游戏广告中就有奇装异服和剧情设定了，创意更加多样。在激烈的竞争下，各大游戏厂商都通过营销来调侃和讽刺对手。此时再来看看奥德赛最初的广告， 只能感叹单纯也有单纯的好处了。
参考资料：
Pong-Story
Video Game Saga
The Video Game History Foundation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游戏时光VGtime（ID：VGTIME2015），作者：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