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的神,福建的人,深夜海边的浪潮
2020-11-23 15:27

福建的神,福建的人,深夜海边的浪潮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孤独图书馆(ID:aranya_library),作者:林舒,题图来自:林舒


今年年初,我开始拍摄故乡福建。最初萌生拍摄福建的念头,来自于有感父母年岁渐长,而我意识到自己与他们及整个族群的关系十分疏离。所以在我的预想中,这是一组源于家庭,并扩散至福建的宗祠制度,民间信仰和风俗活动的作品。同时也是一个关于回望与找寻自我的作品,回望我自己是如何被塑造成今日的样子,找寻整个福建文化中隐秘及特殊的,与个人连接在一起并影响个人成长的部分。


因为疫情,我被困在宁德这个我不太熟悉的地区。尽管福建被称为一个省,但内部各地之间不仅言语不通,在风俗习惯上也有许多差异。


宁德主要的民间信仰是神猴崇拜,在其他地区则十分少见。除了齐天大圣,在宁德,天后、关帝也是十分常见的信仰,以及三太子、赤白二爷、济公、龙王等等,种类繁多,不一而足。其他各地也均有属于当地独特供奉的神灵。在宁德市区中心,有一座规模庞大的大圣宫,关帝庙、天后宫等也与繁华商区比肩而立,融为一体,旧城中更是隐藏了无数“境庙”。


“境”是福建一些地区的一种城乡基层区域单位,以共同的信仰及祭司方式约定俗成,每个境有自己的庙宇,供奉自己的保护神,类似“土地”的概念。往年春节期间有大量祭祀、游神等民间活动,今年全部取消了,这对我的拍摄造成了很大影响,我只能拍拍诸如室内空间,神像陈设之类静止的对象。


虽然庙宇众多,但在形制规格上差异不大。在逛了十几个境庙之后,我渐渐感到审美疲劳,拍无可拍。疫情期间这些庙大多大门紧闭,但只要稍加用心,几乎总是可以找到隐蔽的入口。疫情似乎阻挡不了当地民众对神明的眷恋,纵使无法举行大规模的活动,也常有三三两两来祈求的人们。


春节期间,恰巧碰上了祖父诞辰一百周年纪念日,原本应去福州与家族成员共同祭拜,今年也只能各家独立完成。爸爸给我介绍了大致的流程和基本操作,妈妈略带感伤地说:“或许就到我们这一代人为止了,以后的小孩也不知道怎么去做了。”我想这大概也是我为什么要拍摄这组作品的原因之一吧,即使做不了什么,也应该留下点什么,这是摄影最擅长的事情。


十月,我再次回到福建拍摄,这一次的行程终于不再受到疫情的影响,去了厦门、泉州、莆田、福州等地,虽然拍到了一些还不错的照片,但对我来说更多的是在重新感受和观察福建。大多数地方是陌生的,与异乡人无异,但有一些游离的感受和记忆逐渐被串联起来。


例如这是我第一次去莆田,弔诡的莆仙话让我的脑海中立即跃出几位早已失联的莆田籍大学同学的鲜活形象。其中一位人称“舞王”,他身材完美肌肉发达,喜欢模仿迈克尔杰克逊和李小龙,为人仗义,除非面对体育生否则绝不认怂。另一位则截然不同,弱不禁风,喜欢读书和写诗,对艺术也有自己的理解,走路时左右摇摆,使他的身子处于一种结合了虚弱与嚣张的奇特姿态。完全没想到的是,他毕业之后立即进入了莆田的传统行业,在广东开了一家医院。


因为不在福建生活,我无法全身心投入与沉浸在当地的环境之中,目前的作品仍然处于雏形阶段,无数的问题不断闪现又消退,就像深夜海边的浪潮,我只能听见嘈杂的巨响。


其实人生并不存在什么回望,所有的困惑与感受,与我们整个生命杂糅交缠在一起,一去无返,我只希望将我的某一段生命交给这个作品,这些照片,让自身与问题随着摄影一同生长改变。问题也许最终没有答案,但问题会在我身上长出只属于我的形态。


在镜台山上俯瞰整个宁德城区。


福建的空气很好,我回到福建感受到一种特有的光,但照片很难拍出那种感受。


一座与山石紧密结合的寺庙楼阁,它显得局促而有机。


北岸公园水边的芦苇和树的枝条衔接在一起,我确定我拍摄得很清晰,但看见的却还是一片朦胧。


垃圾堆中像是装了蜂蜜的罐子。


福建的大量民间庙宇中,求子是一个重要的部分,所以这里并不缺乏女神,重点是她们都有儿子。


被拆掉的房子前立着一个牌位,我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讲究,看起来像是一张符。


境庙里的画。


很多人以为是哮天犬,但其实不是,本地人叫它“白将军”。听朋友说日本也有类似的崇拜。


家里有一个很可爱的千手观音。


三根倾斜并列的电杆,它们的线条交错在一起,让这张照片变得有点复杂。


一片竹林,竹子是福建非常常见的植物,我在调整它的色彩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完全不能确定它们是哪种绿。


强烈光线下的阶梯投下浓重的阴影。


春节时纪念爷爷的诞辰。


送子的女神,她带来的是一个外国小孩。传统的塑像与现成品结合在一起是寺庙中常见的手段,这一点非常有趣,它似乎提出了一个关于真实与虚幻的概念的问题。


这种多刺的树是我们小时候最爱玩的树,把它的刺掰下来之后,断口会分泌粘液,可以粘在鼻子上或手上。


一个用来捕鱼的池塘上的装饰。


金蛇头渔村,这条废弃的堤坝上曾经有许多吃海鲜的排挡。


典型的宁德境庙。


一座市中心的庙,可能受到了城市发展的干扰,它的结构有点混乱。


赤白二爷中的白爷,应该就是我们所熟知的黑白无常。在福州宁德都很常见,每年会举行游神活动。


给神敬烟。


被捆上红绳的大树。不同于那种系小红绳祈愿的方式,有说是树成精了需要拴住它免得作乱。


天后,就是妈祖。


葫芦形的烧纸炉。


布帘与洗手池。


一堆鱿鱼,福建的市场逛起来是很有趣的。


“岩间圣母”。


在强烈闪光灯下的芭蕉树,我的视线很难离开那道因为这光线而产生的阶梯型阴影。


在宁德的房子处于城市边缘的小山上,夜晚,对面的山比我想象的更高更大,山顶有两座不断变幻灯光色彩的电视塔。


长乐机场附近的海滩,“危险”与骷髅看起来要比这些石头危险得多。


鼠年春节,一个穿着老鼠衣服的女人在拜神,可能是她的本命年了。


三太子,富于传奇色彩的著名神话人物,也是非常重要的崇拜对象,我曾见过被三太子附体的神婆。


几乎荒废的老屋。


神在成为神之前,他之后应该不会是这样的颜色。


在根雕上奔腾的马。


弥勒佛,他身后是韦陀。


许愿池里的小布景,有一些是茶宠。


太姥山。


泉州一间卖传统工艺品和木偶戏玩偶的商店,混入了白雪公主和美人鱼。


在海鲜前的侄女。


帝王蟹。


兵器道具,我觉得这张照片很像须田一政,他是我喜欢的摄影师,但我觉得他几乎不可能被模仿,不知道这张彩色照片为什么呈现了他黑白照片的某种气质,是这种坚硬的感觉,或是闪烁的光芒?我说不上来,因为他的照片正是因为难以被描述而吸引着人们。


橱窗里的神,狮子们在外面守护他们。


开元寺的龙。


大圣宫有三个很大的焚烧炉,以至于让我们能感觉到“空间感”,它不再是炉子这个“物品”的概念。


一种对田园生活的向往。


厦门植物园。


在照片中,大妈衣服上的人甚至取代了大妈这个真正的人。


霞浦的这片海峡是我见过最美的海景之一,非常庆幸它没有被婚纱摄影行业占据。


傍晚的海边,一个女人在抠建筑物上的贝类。


海浪。


墓群,霞浦的墓和宁德的有一些差别。


泉州关帝庙有一个繁琐的屋顶。


亲戚们在烧纸钱给奶奶。


华林寺大殿里的华林寺大殿模型。


太姥山是一座几乎没有水的山,这是个难得的水塘。


很少见到这么简洁的神像。


福安狮峰寺旧庙中的佛。


浮雕。


水缸。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孤独图书馆(ID:aranya_library),作者:林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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