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NOWNESS现在（ID：NOWNESS_OFFICIAL），作者：调反唱唱，头图来自：《燃烧》剧照
每隔一阵子，互联网上都会出现若干个现象级的审美形象，而最近被讨论最多的，可能就是“土狗男孩”和“甜野男孩”了。
前者来自于一篇名叫《别装了，土狗男孩才是你的性幻想对象》的文章，而后者则来自于一位四川的藏族青年。不管是“甜野”还是“土狗”，这种以不事雕饰、反精英化为特点的形象，似乎正在被推举为新一届的男色宠儿。
©️ 电影《燃烧》
从小武、杀马特到快手老铁
从农耕文明一路走来，人们对“土”的褒贬一波三折。
“甜野男孩”和“土狗男孩”的“野”和“土”源自土地，也脱离土地。他们是离开农村到县城或者城市闯荡的底层青年。
“土狗男孩”这个称谓最初在豆瓣这块文青聚集地诞生。发明者“水泥”自陈是位性少数群体。在厌倦了城市精致男孩后，“住在出租屋，干着不够体面的工作，没办法做出任何诺言”的土狗男孩刺破了他沉睡的神经。
©️ 电影《香港制造》
“水泥”没有料到“土狗男孩”能出圈，受到直女热辣的注视。从《风平浪静》的章宇起头，他从各种文艺片中搜刮出“土狗男孩”的其他身影，比如《少年的你》里的易烊千玺、《南方车站的聚会》里的胡歌、《白日焰火》中的廖凡。其中，土狗的阶级属性——“立足于不同的南北方县城”也一并得到了确认：“终于有人提纲挈领地总结出了现代女性的性幻想对象”，得到一片热烈响应。
这绝对是值得注意的一大步。因为在这很久以前，底层青年的形象并不是这样：在 90 年代末，他坐着公共汽车进城，自称是手艺人，但进了城之后就开始偷偷摸摸。他遍寻不到爱情，习惯偷盗的手被铐在电线杆上。这个人就是那个最著名的底层青年“小武”。
©️ 电影《小武》
作为一个没有理想、地位和前途的“北方小痞子”，小武不可名状的气质从来也不曾触及文青爱的神经，更不会有人把他当作性幻想对象。但从此，无数个“小武”开始在中国地下电影里穿行，直到他的身影已经越来越模糊，渐渐失去了底层青年的真实感。
©️ 电影《小武》
在另一个更为真实的层面，“小武”们的命运更为魔幻。20 世纪初“土味朋克大军”工人阶级杀马特，带着忧伤的 QQ 头像，划满刀痕的手臂，夸张的视觉系造型进入大众视野，从地下冲到地上，非主流风格屠版了每一位青少年的 QQ 空间。如今，杀马特不再是潮流 icon，杀马特的表情包，成为娱乐大众源源不断的生产力。
©️ 电影《路边野餐》
当然这还只是开头，互联网土味狂欢在 2015 年的短视频平台上正式登场。很快，有知识分子注意到了这些生猛的田野调查式视频文本，也包括一些底层青年为求关注的自残行为。对他们的记录和关注，一时间吸引了许多猎奇者的围观。
©️ 电影《路边野餐》
有人提出，短视频里的亚文化就和当年的“非主流”现象一样，是一种话语权的争夺。但是在这些猎奇视频之后，底层青年有没有积极而生动的面貌？
也许有，但没人关心。
为什么我们喜欢甜野和土狗男孩
所以，这届电影里的底层青年（姑且用这个并不准确的名字来称呼他们），凭什么会让我们觉得这么迷人？
©️ 电影《地球最后的夜晚》
所谓的“无产阶级性魅力”大概是首要的，这是一个大家基本无所争议的共识。有位女演员评价《风平浪静》中的章宇“浑身上下散发出流浪狗气质，瓦解了社会对女性‘应该’喜欢什么样男人的定义”。
激进一点的说法可能是，在新时代的审美下，与其说文弱/佛系/丧的“知识男青年”，已经不足以撩拨起女性的精神亢奋，不如说选择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一种政治立场上的保守。对于当代女性来说，大声说出自己的性需求，在野生肆意的土味中寻找爱情的温柔，其实是符合时代精神的。
©️ 电影《地球最后的夜晚》
或许有人认为，承认底层青年是性幻想对象，是在身体力行地做一件美好而正确的事，比如打破圈层、消除刻板印象，然而事实也不完全是这样。有时候，“土狗男孩的深情注视”，也可能只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一体两面。
©️ 电影《南方车站的聚会》
在阶级固化的当下，每个圈层都在想象着自己体会不到的另一种人生样态。正如微博上的凡尔赛女王@蒙淇淇77 幻想着帅气多金的完美丈夫对自己万般宠溺一样，是一种对阶层跨越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风平浪静》中的章宇这类角色，其实更接近无产阶级与小资阶级的想象性融合——但也仅限于想想。
©️ 电影《南方车站的聚会》
现实底层青年的情爱在哪里
土狗男孩的底色是诗意、哀伤和虚无吗？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们不妨端正态度，跳进底层尖锐的城乡冲突世界里一探究竟。毕竟，“土狗”原本并不是个褒义词，在短视频里，这个词往往指的是那些位于鄙视链底层的亚文化精神小伙。
所以属于底层青年的情爱哪里寻？一起来翻翻从来没有进入过主流视野，却让不少人无法自拔的 underground 情爱网络小说，你会看到当代底层青年的情爱浮世绘。如果说《风平浪静》展现了“文艺界对底层青年生活的一种想象”，那么这些作品则反映了后者更真实、更野性的情欲。
©️ 电影《风平浪静》
比如，在某一本网络小说中，主人公的爱恋对象是位人美多金的富二代，掌管着家族企业旗下最赚钱的医疗美容公司，主人公因为受到所谓的“入赘侮辱”，一路击败各路情敌，最终完成了“从土狗到土豪质的飞跃”，被认为是当代励志版《老井》。
在另一本同类作品中，作者则以男性视角围绕着“打工妹女友”的出轨编织了一系列起伏的剧情，野心大到想要和读者讨论讨论后现代得不得了的一妻多夫。不过最后还是收紧了尺度，将落点回归“单车拼不过豪车，穷鬼不配爱情”的批判物质主义的主流价值观上。
©️ 电影《地久天长》
比起这些网络情爱文学，短视频中时不时出现的种种色情擦边球内容，更称得上算是底层青年的情欲小富矿。但是请不要嘲笑，每一个认真写爱情小说的底层青年（也包括互联网平行世界里的每一个群体），他们正在耕耘着的是一片许多人难以想象的纯爱热土。在这些看似荒诞不经的作品背后，是渴望真爱的温柔之梦。而这些，其实是那些在网络上玩着“土狗/甜野男孩元年”这个梗的网友们所不能理解和抚慰的。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NOWNESS现在（ID：NOWNESS_OFFICIAL），作者：调反唱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