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虎嗅 Pro
作者｜Odin
头图｜修改自视觉中国
刚踏入 12 月，极为难过的 2020 年也快将完结。很快地，我们也迎来农历新年，Odin 先在这里提早（好吧，真的早了两个月）为大家先拜年，祝大家发发发！发发发！发发发！大家恭喜发财，财运亨通！
（谜之声：......）
千万不要以为 Odin 傻了。当我听到通信芯片业巨头、美国的高通公司在本周刚把的新的旗舰级 5G 手机芯片，命名为骁龙 888 之时，我的反应与大家见到有人向你提早拜年一样地突兀。到底高通把旗舰芯片改了这样的名字，原因是什么？
本周的前沿技术周报将分析这命名背后的“中国因素”。
“骁龙 888”
高通把新一代旗舰级芯片命名为“骁龙888”，真的很奇怪吗？其实又不完全是。近年高通的手机芯片，均按其性能由弱至强，命名为 4／6／7／8 四个大系，而 8 系一直是骁龙最高性能级别芯片，然后再由 801~810~820~835~845~855~865 顺序排下去（当中还有一些小分支）。本来，坊间一直以为这一代应该是 875 吧，但没想到突然跳了一级，变成 888。
所以，高通真的是为了想讨好中国人，才把名字改成“发发发”吗？高通官方解释指，选择这个名字，单纯因为受到中国文化“发发发”所代表的好兆头所影响。好吧，这毕竟是一枚全球首屈一指的手机芯片、拥有各种黑级半导体技术，并拥有强大人工智能能力的芯片。好吧，这样的一枚顶尖科学技术的结晶，也值得拥有一些不那么科学的神秘力量所加持。
图片来源：BBC。
也由于如此，全球媒体也像 Odin 一样傻了眼，大家都仅仅在乎高通这个命名背后的动机（上图），而不在乎骁龙 888 到底升级了什么。毕竟，尽管骁龙 888 虽然有了不少改进，但依旧是常规升级。苹果都搞了个 M1 芯片了，高通你还不赶紧把牙膏挤爆，真的要等着 PC 厂商用骁龙来造笔记本电脑时，等大家围观苹果芯片吊打骁龙 888 的样子吗？
媒体的另一个关注焦点，是这回首发骁龙 888 芯片的不再是三星，而是中国厂商－－小米。而且，小米不但取得骁龙的首发，人家 CEO 雷军还亲自为高通站台，大夸 888 有多 666，反正这也衬托出使用骁龙 888 的小米手机有多强劲就是了。
此外，高通还接着宣布首批使用骁龙 888 芯片的 14 家手机品牌的名单里，有 12 家都是中国的。
为什么要“发！发！发！”
毕竟人家美国特朗普总统，去年还为着照顾美国的 5G 优势而一直打压华为，但没想到一转背，高通就赶紧去讨好一众中国厂商。你这样做，真的对得起大统领的一片苦心吗？
不过这也没办法啊。目前还能打的手机公司里，属于根正苗红、美国出品的就只有苹果一家，而苹果有自家强大的 A14 处理器，不可能会用骁龙手机芯片。因此，高通的 5G 手机芯片就只能在安卓阵营里找买家。
但为什么高通这回不先找目前安卓阵营份额第一的三星了？
图片来源：TrendForce via EET Asia。
其实这也不意外，毕竟三星也有自家的 Exynos 手机芯片。三星很多时都会在全球范围内使用 Exynos 版本的芯片，而骁龙芯片手机，很多时也仅仅是美国市场的特供版本，换言之，三星看起来也不怎样想用高通的芯片啊。更何况近年三星的手机业务发展并不顺利，市场份额不断下滑（上图），高通再不会像以前一样，如此看重三星了。
为什么三星手机的市场份额不断下滑？个中原因就是中国手机品牌急速目起。除了先前曾短暂抢走三星市场份额第一宝座的华为之外，小米、OPPO 和 vivo 等中国厂商也在快速崛起。
而且，他们与华为不同，他们并没有自研芯片能力，所以一直非常倚赖高通；他们也不像三星一样，将会成为潜在的竞争对手。因此，高通也自然更看重这一帮不会反水的国产手机厂商了。
更重要的是，近年全球智能手机业务增长放缓，再加上新冠疫情肆虚，使整个手机产业都面对巨大的困难。但三星却在这个困难时候，丢失了两个重要的市场：从新冠疫情中恢复过来的中国，以及印度等拥有大人群基数的新兴市场。
图片来源：Canalys。
自从 Galaxy S7 的“爆炸门”后，三星在中国被一众中国手机厂商按在地上摩擦，而在华为存在感很弱的印度市场，三星也被小米和 vivo 等中国手机品牌从后赶上（上图）。
虽然一众中国手机厂商不都是高通的大客户，但除了被美国整得不要不要的华为之外，这群手机厂商实际上很依赖高通提供芯片，特别是在高端手机市场上，除了高通之外，几乎没有其它选择。
既然高通一直以来在中国都是躺着数钱，甚至分析指指高通“不重视中国市场”（此处别有原因，稍后再谈），但为什么现在却突然如此重视中国市场，更要搞个 888 来助攻？
高通在中国的巨大机遇
2015 年开始，华为逐渐在全球手机市场里抢得重要地位，后来更与小米、OPPO 和 vivo 一起成为中国最大的手机公司。但是华为与其他三家手机公司最不同之处，是华为本身有着出色自研手机芯片，而且也仅仅限于华为手机自用。但尽管如此，他们偶尔也会为中低端手机，向高通采购骁龙芯片。故此，华为和高通一直就保持着一定的合作关系。
但在 2019 年，美国把华为列入实体清单，逼使华为难以继续大规模使用包括高通在内的美国芯片。他们在此困境下，选择把资源集中在国内市场，并使华为手机的国内份额，旋即升达 40% 以上，同时也使其余倚赖高通芯片的国产手机厂商，国内份额大幅急跌。
结果，2019 年高通在芯片相关的 QCT 业务录得 27.42 亿美元的跌幅，他们在财报里明确表示，原因是“中国厂商的需求急跌。”
但在 2020 年，美国再度收紧华为的限制，导致华为手机业务彻底陷入绝境。华为虽然绝望，但其他友商却反而很高兴：他们都在觊觎着华为留下来的市场，收复先前的失地。
图片来源：Canalys via 小米。
毕竟，国产手机厂商小米，本来就高高兴兴地收割华为在欧洲留下来的真空（上图），现在华为可能就只剩下最后半年的芯片存货，估计在 2021 年就连中国市场不得不让出来，自然会带来巨大的市场真空。然后这些国产手机友商赶紧收割一波，自然也会用上高通的芯片吧。
但对高通来说，更重要的是中国正进入 5G 换代期，手机公司也在争相推出 5G 手机。虽然正如先前 Odin 所说，5G 手机的换机潮并不会为手机公司带来太大的助益，但毕竟 5G 芯片的平均售价仍然比较高。根据 2020 年的高通财报，骁龙芯片需求疲弱，导致出货量再跌 7.64 亿美元，但伴随 5G 骁龙芯片带来的设备收入，却急增了 16 亿美元。
可以想像到，华为手机真空、以及中国的 5G 换机潮结合，会为高通将会迎来多大的机遇。但是，机遇往往也伴随着危险，华为虽然被美国逼到绝境，但高通的手机芯片业务也受到牵连。
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依
先前 Odin 就曾说，华为由于在移动设备、手机基站以至服务器端也有庞大业务，华为被禁后也难以带来巨大的蝴蝶效应，而当中就以高通受到最直接的影响。当时我就这样说：
华为轮值董事长徐直军早前被问及美国禁令升级一事时，他就表示中国政府应该不会让华为任人宰割；如果中国别无选择，就只能对美国公司采用同样措施，例如网络安全原因，禁止美国公司的 5G 芯片、带美国芯片的基站、智能手机和各种智能终端在中国使用。
所以在中美贸易战升级的环境下，国产手机公司要使用高通芯片，需要冒上“美国断供”、“中国禁用”的双重风险。因此在华为被禁后，vivo 就宣布与三星合作研发 5G 芯片，而 OPPO 也宣布了自研芯片的“马里亚纳计划”，而小米的雷军也公开表示，他们自研的澎湃芯片计划还在继续运作中。
事实上，就连高通的 2020 年度财报，也把中国贸易战作为重要风险之一，担心中国厂家的自研芯片、以及中美之间的贸易禁令，会影响到高通的中国命脉。
也许，大家会觉得这些国产手机在中短期内，没有自研芯片的能力，所以根本不存在问题吧？其实并不是。
高通手上掌握了大量 3G 相关的专利，并一直使用“没授权、没芯片”的政策，使那些没有自家基带的不少半导体公司，难以与高通竞争，德州仪器、飞思卡尔、英伟达以至英特尔也因而相继退出手机市场。
因此，国产手机公司最初可选择的手机芯片，其实很十分有限，但在 2019 年开始，高通却突然多了不少竞争对手，即使国产公司真的不敢／不能用美国制芯片？他们仍然可以找到替代。
图片来源：CINNOResearch via SCMP。
在 2010 年开始，不少半导体公司加强通信技术的研发，除了是华为之外，近年联发科和紫光展锐也成功开发出自研 5G 基带，成为了高通的全新对手。在全新竞争者出现下，有消息指联发科的 5G 芯片给了高通巨大压力，不得不为旗下的中端芯片 765 降价。结果在 2020 年年初，高通芯片的在中国的销量暴跌了 15.3%，更曾一度丢失了中国芯片销量第一的宝座（上图）。
屋漏偏逢连夜雨。三星可能鉴于手机业务虽然疲软，难以与国产手机抗衡，因而有消息指出，未来三星将会一改以往“自家芯片自家用”的策略，从明年开始向中国智能手机厂商，供应 5G 手机芯片。但其实 vivo 早在今年年初，就开始用上三星的 Exynos 980 芯片，也宣布将会用上最近推出的 Exynos 1080 旗舰芯片。
因此，高通在 2021 年这个政治敏感的重要时刻，突然遇上三个全新的竞争对手。
高通芯片的自身问题
如果排除政治敏感形势，高通有足够能力与对手竞争吗？还是有的。
虽然很多人都觉得高通手机芯片很贵，但大多人都觉得，骁龙仍然代表了强劲性能的手机。先不要说形像较为低端的联发科和紫光展锐，就连三星用户，也曾发起请愿，要求三星停止再使用“次等”的 Exynos 芯片。可见高通骁龙芯片早就建立了牢固的口碑，更何况他一直在通信技术上占据领导地位，也使骁龙的高性能形像更为鲜明。
2019 年开始，中美两个分别开始进入 5G 时代，但两地在引入 5G 时的步伐并不相同。但是当中国进入 5G 时代，一切也渐渐出现微妙变化。
毕竟高通作为美国公司，核心技术更多集中于美国力推的毫米波。尽管属超高频的毫米波也是 5G 标准之一，但由于架设成本过于高昂，包括中国在内的大多数国家，目前均绕过毫米波，集中架建中低频段的 Sub-6G 网络。
但正如虎嗅先前所说，偏偏美国的 Sub-6G 优质频段由美军掌控，所以高通在这个频段上的技术上对较弱，所以他们在 Sub-6G 主导的中国上与对手竞争时，将难以占得优势。
骁龙 855 采用外挂 X50 基带设计。图片来源：高通。
诚然，近年骁龙芯片的设计就多次饱受吐槽：以往的骁龙芯片，负责计算的应用处理器 (AP)，与负责通信的基带 (BP) ，均集成于同一芯片（上图上）。但高通的第一代 5G 的骁龙 855 芯片，居然并没有集成基带，必须再外挂基带芯片才能运作（上图下）。由于在一般情况下，集成基带的芯片在性能和功耗上，都会比外挂基带的芯片要好，当时不少舆论就指高通的“外挂”设计落后竞争对手。
更尴尬的是，华为、联发科和紫光展锐这三个高通的竞争对手，也纷纷推出集成基带的 5G 手机芯片，严重影响高通芯片原来高大上的形象。即使是 2019 年推出的新一代骁龙 865，仍然采用外挂设计，继续招来不少人吐槽。最终高通也不得不在 2020 推出的的骁龙 888，改为把基带集成到手机芯片，赶紧补回先进的短板。
但高通芯片遇上的难题并不仅仅如此。他们在 2018 年推出了仅支持非独立组网 (NSA) 的 X50 基带芯片，由于中国加快推动 SA 独立组网，所以工信部规定，在 2020 年的所有 5G 手机，都必须支持 SA 才能入网。因此，高通的基带旋即惹来严重的“假 5G”争议。
虽然，高通在 2019 年推出的 X55 基带芯片，已经支持了 SA 组网，但他们在同年推出的骁龙 765 中端手机芯片，却不支持中国的 N79 频段。由于中国移动已要求 2020 年 7 月 1 日起，所有入网的都必须支持 N79 频段，这再次惹来高通“假 5G ”的疑云，更使用户觉得“高通不重视中国市场”。在这重重障碍下，先前我们提到骁龙 765 被逼降价一事，背后的原因就更容易理解了。
虽然上述问题，都在骁龙 888 得到解决，但当大家看到这里，觉得高通是否重视中国市场？觉得骁龙 888 这个名字还会很奇怪吗？
高通重不重视中国市场？
高通自苹果的官司结束后，公司才开始回复增长，但偏偏这个时候就与上中美贸易战、以及新冠肺炎两个突然而至的大变。这两件大事为高通带来了巨大的机遇、也制造了难以预测的风险，也逼使高通的命运，与中国这艘大船绑在一起。
换句话说，高通还可以不重视中国市场吗？
但幸运号码始终只是幸运号码，没有人能保证你用上 888 就一定“发发发”。骁龙 888 以及高通未来的命运如何，仍然要由中国用户定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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