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非洲底层社会
2020-12-28 19:11

聊聊非洲底层社会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小聂说非洲(ID:hggm1988),作者:聂少锐,原标题:《如今的非洲底层社会,很像三十年前的中国》,头图来自:作者拍摄


我总在车里放一些硬币,遇到小孩儿乞讨的时候会给他们一些,他们看到我是中国人,会跟着车跑,嘴里说着“china , food, china money”。有时没有零钱,我会给他们一些苹果什么的,他们通常会说谢谢或者上帝保佑你,然后离开。


也不知道他们是谁的小孩儿,一群一群的,有着国内小孩不一样的成熟,有时眼里透着狡黠,有时甚至是狠厉。更小的小孩儿讨到钱以后,年纪大一点的小孩会来抢夺,然后一阵追打。他们本应该在课堂上学习,却早早地流落街头。


有时候是年纪很大的乞讨者,有时候是残疾人。大概从一个城市的乞讨人数能够看出经济发展情况,在没有城管(专门管乞讨的城管)的非洲,乞讨也是自由的,甚至死亡也是自由的。你总能在无意间看到街上的犄角旮旯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过几天就消失了。


死亡就发生在非洲的街头巷尾。


屋檐,废弃危楼,桥底树下,都是这些无家可归者的住所。幼无所依,老无所养,是很多非洲人的现实写照。



但是我更喜欢在开车时从小孩子手里买东西,他们自食其力,有时是一串香蕉,有时是一袋苹果,有时是世界地图,有时甚至是一个指甲剪。他们总在堵车的时候跑到你的窗前,跟你推销着他们的产品,眼神里都是急切。因为堵车的时间有限,他们必须在通车之前完成交易,他们把东西顶在头顶,在车流中穿梭奔跑。


车流中的小贩是非洲常有的风景,你看到他们手中各种各样的“中国制造”,也许会陷入思考。从毛巾到刮皮刀,从塑料玩具到足球,满满的都是中国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影子。但是有时候你又看到他们卖的蓝牙耳机,车载音箱,又明明处在二十一世纪,这样产品的多样和断代,让你有时空交错的感觉。



坦桑尼亚的流动小贩尤其让我印象深刻。他们手里往往拿十几片轻薄的石块,来回的摆动发出清亮的撞击声,告诉周围的人他来了,有点像几十年前中国货担郎的铃铛。都是很简单的生意,有时是一簸箕的熟花生米,有时是各种香烟,有时是底下放着碳火的一壶正在烧着的咖啡,跟中国当年的鸡毛换糖的感觉一样。


花生是论纸包卖的,一块钱能买一包;香烟是论根卖的,两毛钱能买一根;咖啡是论杯卖的,三毛钱能买一杯。他们的服务很好,只一个眼神,他们就来到你的跟前。


非洲人对于咖啡的喜爱也是到了骨子里,无论谁,白领或是农民工,都喜欢围着咖啡小贩的那一壶咖啡聊天,喝完一杯又一杯。小贩自带清水清洗杯子,服务完后,清洗干净,准备迎接下一个顾客。


鱼市的周围,会有各种各样卖炸海鲜的流动小贩,鱿鱼,虾,鱼子,小鱼什么的应有尽有,论个或者论串卖,很便宜,但是这里的卫生状况令人不敢尝试。



非洲的苦力让我印象深刻。他们大多有着强健的身体,一身的腱子肉,一个人轻轻松松抗一百斤,只用头顶顶一百斤也不在话下。他们耐力持久,干一天也不用休息,条件好的一天吃三餐,条件不好的就吃两餐。


他们喜欢吃UGALI,一种加热煮熟搅拌的玉米面,非常夯实耐饿,是他们的主食,有时候他们会加一些牛羊肉和“丝枯麻”,当然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是必不可少的。


他们疯狂地爱吃糖,加很多的糖,糖的颜色不是那么白,有种古朴的质感。一顿饭,素的两三块解决,加牛羊肉的也不过六七块,非洲的牛羊肉是真的便宜,当地人在当地买不过十块钱一斤。


有些苦力在市场或者工厂周围等活,只要哪里有搬运的工作,他们一定准时到场,挣些散钱,大概搬运两小时两吨的货物能挣三十块,很满足的收了钱离开。还有的是有正式工作,在工厂或市场里给老板打工,一个月大概七八百的样子。


苦力,就是下力挣钱。这让我想起我的农民工父辈,三十年前他们也做着同样事情,在武汉的工地上一天拿二十块的工资,重庆的棒棒也是最近几年才消失的。



清洁工是另一种散工人群,基本都是女的,总是在富人区或者中国人小区徘徊,一旦哪家需要打扫,她们总是很快得到消息,干事麻利不嫌脏不喊累。


我对非洲底层妇女有天然的尊敬,她们通常要带好几个孩子,洗衣做饭无所不包,很多时候抱着自己的小孩儿还在工作。相对于不靠谱的、花天酒地的、整天泡在酒吧里的、普遍大男子主义的非洲男性,她们身上反而有很多传统中国女性的优点。


也可能是非洲女性社会地位普遍比较底的缘故。非洲的失业率太高了,女性的失业率更高。我至今记得我在肯尼亚工厂工作时的那群女工,她们是真正的勤劳俭朴的代表,笑容总是无比灿烂。



我的目光总是聚焦在一个社会的底层,他们的生活状态反应了一个社会的本质。非洲确实面临着各种各样的不堪与困难,可是只有身处其中的非洲人自己才知道这一切的缘由,他们经受了太多的苦难。


人性总是在苦难发生时发生扭曲和变质,所谓未经他人难,莫劝他人善。而许许多多的人,眼光总是盯着社会的阴暗面,放弃了观察人性光辉面的机会。


提莫是公司的搬运工,老婆跑了之后留下四个孩子,他老老实实地做自己的工作。也在下班之后去窝棚里找站街女发泄,一天笑嘻嘻的,露着雪白的牙齿,喜欢踢足球,总在工作间隙秀他的技术。


人是如此复杂的动物,需要用多种角度观察人。


一个中坦混血的朋友,从小在中国长大,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其思维的深度甚至比一般的中国人还要深刻,文笔更是让很多中国人自愧不如。事实证明不是人的问题,是文化和环境的问题,与三十年前的中国相比,非洲缺乏的是强大的民族自尊和自信,以及几千年来未中断的文化传承,而这,需要非洲社会自上而下的推动和改变,自上而下往往事半功倍。只是许多非洲权贵坐在权力大位上享受,忘了民间疾苦。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小聂说非洲(ID:hggm1988),作者:聂少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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