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墓地公园归来,我变罗曼蒂克了
2021-05-14 20:00

从墓地公园归来,我变罗曼蒂克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生活方式研究院(ID:neweeklylifestyle),作者:萸子,题图来自《伦敦生活 第二季》


当我们谈论墓园时,最先蹦出你脑海的是什么?


可能是鬼故事、恐怖片,还有像乌云一样压抑的悲情。


但当一对外国人谈起去墓园,他们很可能只是寻着了一个谈恋爱或散步的地儿。


因为生死观不同,许多外国人并不把亲友的离世看得过分悲伤,因此国外的很多墓地,都是游客可以随意参观的公园。


他们还擅长把墓碑做成雕塑艺术品。在豆瓣#我所见过的独特墓碑#话题中,一个逝者的墓碑被立在北冰洋边上,旁边还修了木椅子,既遗世而独立,也欢迎远道而来的相伴。


在世界的尽头,也会有人想念你。图/@洛兹尼茶


还有一对父母为了纪念12岁的女儿,雕刻了一座特别的墓碑,希望孩子永远拥有花朵、鞋子和最温柔的凝视,上面还写着:


“只有上帝知道,我有多想念你醒来时可爱的笑容,以及你在屋子里奔跑的声音。”


墓园,也可以是温馨的。图/@鱼船


这些逝者,或许都是匆忙路过人间的平凡人,但诗意的墓碑让行人的内心得到了久违的宁静。


我们应当如何缅怀离去的人?在阔达的生死观面前,人们与逝者的联结,会变得更紧密吗?


墓园,也可以是浪漫的开始


在文艺片《爱在黎明破晓时》中,一个经典的场景是男女主在墓地散步。


他们走进一个无名公墓,却像进入一个小径分叉的花园,还有兔子在草堆里活蹦乱跳。



女主角Celine在十多岁时就来过这里,她听说这个墓园里埋葬的人大都无名无姓,是在90年代初期被冲刷到多瑙河岸上的,可能经历了一场海难。


这比她曾经去过的博物馆都要让她印象深刻。很多博物馆陈设的“历史”都被精挑细选过,华美壮观,却像隔着厚厚的防护玻璃般难以亲近。


但在这里,草木苍郁,鸟语花香,长眠的人仿佛就真的是在花园里小憩而已。


他们还邂逅了一个去世时只有13岁的女孩。人间已经走过了十年,她却永远活在豆蔻年华。“如果没有任何亲友知道你已经死了,那就像没有真正死去。大家可以替你作最坏或最好的设想。”Celine说。




浪漫的人不只是在墓地里谈恋爱,还能在里面定下终身。


2007年,美国一对情侣在墓地举行婚礼,订婚礼物是一辆1965年生产的古董灵车。他们希望通过这种方式,立下“只有死亡能将你我分离”的誓言。


有些新人也不只是为了爱情。据英国《每日邮报》报道,美国明尼苏达州一对新婚夫妇为了让过世的父母“在场”,选择在父母的墓地里举行婚礼。


这些非常规的婚礼之所以能进行,是因为外国的很多墓园都没有阴森冷清的氛围,而是一个带有建筑美感的社交场所。


它们甚至不想表达“肃穆”。在危地马拉,很少见黑白灰的墓碑,而是争奇斗艳,亲友会用逝者最喜欢的颜色来刷他们的墓。


也有直接把“快乐”二字打在牌匾上的墓园。比如罗马尼亚的Merry Cemetery,是当地的一位木雕家设立的,他一辈子为村民制作了700多块明亮欢快的墓碑,就连照片也是卡通头像。


为了让人们记得逝者,他还会用一首诙谐的小诗来记下他们生前有趣的个性或糗事:


“躺在十字架下的是我的岳母,请千万不要吵醒她,不然她再多活三天,躺进去的便是我了。”


“我叫斯蒂芬,烈酒常在身,喝酒误了事,老婆闹离婚,爱好交朋友,一杯就交心。”


躺在这里的都不是什么大人物,可能是系着围裙的村妇、每日砌砖的匠人或无所事事的醉汉,但从他们的墓碑看来,他们来过人间一趟的痕迹丰富鲜活,并没有因为离世而失色。


拥有终极浪漫的墓碑,长什么样?


但若要论最具诗意的墓碑,就比不过诗人和艺术家了。


墨西哥女作家瓦莱里娅·路易塞利在《假证件》一书中,分享过她逛的圣米凯莱墓园。它位于意大利威尼斯附近的一座岛屿,里面长眠着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俄裔诗人约瑟夫·布罗茨基。


“这是一座长方形的岛屿,由一道水路和一段城墙与威尼斯城分隔开,就像是一本硬皮封面的巨书:那种坚硬、沉重的词典,里面长眠着如尸骸般逐渐腐烂消解的词语。”


谁能想到这里面是个墓园?图/《假证件》


瓦莱里娅认为,一个人真正拥有的长期住所或许只有两个:童年的房子,以及坟墓。其他一切居住空间,都不过是第一个住所的灰色延伸。


所以这位伟大的文学家很讲究,逝世后的居所也必须符合自己的气质。


约瑟夫·布罗茨基。图/《假证件》


王尔德的长眠之地,则跟他本人一样俏皮,因为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就落满了来自全球爱慕者的吻痕。


王子总是被偏爱的,尽管这位剧作家生前说过“一个吻足以摧毁一个人的生命”,这么多的吻也不知道他是否承受得来。


不过当地政府是受不了了,罚款也制止不了粉丝们凭吊偶像的热情,只能在2011年清洗一番之后加了一道两米高的玻璃幕墙。


伟大的建筑师也从不忌讳走进墓地,他们会把陵园看作真正的作品。


意大利建筑师卡洛·斯卡帕为布里昂家族设计的墓园是世界经典之作,他在《空间中流动的诗性》谈到:“我决定追随一种乡村情愫,正如布里昂期待的样子。每一个人都会很快乐地来到这里;小孩在此游玩,小狗跑来跑去。所有的墓园都应该像这样。”



他从波德莱尔的诗《欢喜之死》中得到灵感,运用水体、植被、教堂、小巷等勾勒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希望表达一种“愉悦的死亡”。


墓地变公园,这个城市给出了范本


墓地的艺术化和公园化,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学者严玉芳在对伦敦的墓地公园化研究中发现,要想把脏乱差的墓地变成美丽的户外休息室,需要经历多方的博弈。


这场在19世纪晚期进行的运动,最开始由一位叫哈里·琼斯的教区牧师提出改造方案,经过多方努力,成功把伦敦的一些废弃墓地转化成公园。


此举得到了其他一些教区效仿,但也很快遭到一些学者和权贵的反对,他们对其卫生条件表示质疑,认为“所有放置在土壤的尸体都会污染该地上面和其中的土地、空气和水”。


传统的伦理也因此受到挑战,很多人并不能接受游客在自己亲人坟头边蹦跶。


但随着人们自然环境理念和生死观的进步,这场运动还是势如破竹,近百个曾经杂草丛生、蚊虫萦绕的墓地,变成可供公众呼吸新鲜空气的绿色空间。


特别到19世纪之后,许多欧美的墓园发展经历了乡村花园式、草坪公园式、战争纪念式和森林式墓园四个阶段。


如今,伦敦的墓园甚至不只为人类立碑,也为去天堂的狗狗们服务。



中国的墓园,有没有可能往个性化和花园化迈出一步?


受传统习俗的影响,大多数国人进入墓地的活动,都只停留在祭祀和烧纸钱。加之对鬼神的畏惧,若不是清明或忌日,也不踏入一步。


但随着老龄化社会的来临,墓地也将会加快占据地球面积,若都是轻易不踏入的禁忌之地,墓地只会越发紧缺。


如果我们把墓地变成一个有爱的地方,不就能让自己爱的人,也被从世界各地来的人一同爱着吗?


若是我们把每一个人的墓碑,看作归纳他一生的一句诗,这个世界会不会不太一样?


如果生前徘徊在鸽子房和格子间的两点一线,死后也注定被安放进一个除了名字和照片,其他都和旁人雷同的小方盒里,未免有点活了个寂寞。


在墓碑上哼《玫瑰人生》的女孩,让一场悲伤的葬礼变得治愈。图/《两小无猜》


参考资料:

19 世纪晚期伦敦的墓地公园化运动,严玉芳,城市史研究,2019.08.31

不仅仅是逝者的回归——布里昂家族墓园中的诗意表达,于汶钺,2018.5

墓园主题公园化的研究,王丝丝,2014.6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生活方式研究院(ID:neweeklylifestyle),作者: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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