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道之城
2021-06-23 07:49

赤道之城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经济观察网(ID:eeojjgcw),作者:杜欣欣,原文标题:《午间阅读 | 赤道之城》,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作者从2003年到2020年一共五次到访南美,曾在巴西的潘特瑙湿地骑马,在亚马逊河上行船,在加拉帕戈斯群岛与海龟、鲨鱼和鬣蜥共泳,在印加古道徒步至马丘比丘,在巴塔哥尼亚攀走兰塔和费兹洛伊峰。作者也曾在那片土地上追寻洪堡、达尔文、聂鲁达和马尔克斯的足迹……从加勒比炎热的沼泽岛屿,到寒风凛冽的火地岛,南美大陆独特的地理景观、神秘的文化遗址、动荡的现代历史、纯朴的风俗人情,无一不在作者笔下栩栩如生,情景交汇,令人感叹不已。


在长达数十年的环球游历中,作者看到自然和人文景观正在腐败且速度空前,其不可逆转之势令人不安。作者深感在不同文明冲撞中,几乎每个民族都国步艰难。为了生命之美好,作者表示,自己所能做的,只能是尽力拒绝与环境一道腐朽,去寻求美的人和景,并将其留诸文字。当物非人非时,后人也许会感到惊异,这个世界曾经这么美丽,曾有过这么多的趣人趣事,又如此偶然地被一个生命感受到并记录了下来。



在南美大陆,安第斯山脉延展近9000公里,山区最宽达750公里,其海滨因山峦骤升而极为狭窄。此等地理造就了人口聚集山间,也成就了几座首都:哥伦比亚的波哥大、玻利维亚的拉帕斯和赤道之国厄瓜多尔的基多。


在加拉帕戈群岛度过了五天,到达基多已是夜晚。语言不通,人地生疏,心中难免忐忑。当看到接机牌时,我才放下心来。举牌人面相很善,矮个,皮肤黝黑,一看便知其祖先是印地安人。南美混血人口庞杂,但各国亦有不同。很久以来,由于距离、气候和地形等原因,南美西海岸并不吸引欧洲移民。相对于西半球其他地区,至今厄瓜多尔、秘鲁、玻利维亚的人口构成基本保存了殖民初期的样貌。玻利维亚50%左右的人口是纯正的印第安人,而厄瓜多尔印第安人和白人混血占90%。


在加拉帕戈斯群岛时就听说了基多的示威游行,但此刻高速公路十分通畅,我不禁庆幸运气不错。公路绕城,斜坡上,盆地里,灯光若繁星闪烁。基多由当地土著建于皮钦查火山(Pichincha)东坡,后来印加人打败了当地土著,基多便成为印加帝国的另一个首都。西班牙人征服南美期间,带来了天花麻疹等,而印加人对那些毫无免疫力。


1528年,帝国君主瓦伊納·卡帕克和皇太子染病突然身亡,遗下可能的王位继承者分别住在库斯科和基多。不久继承人便开始争夺皇位,兄弟相残进一步削弱了帝国的国力。1532年11月16日,西班牙人皮萨罗抓获了得胜不久的阿塔瓦尔帕王子,印加帝国至此灭亡。


1534年,在基多的废墟上,西班牙殖民者塞巴斯蒂安·德·贝拉卡萨尔再建城市。最初的房屋都建在盆地里,后来沿着山坡逐渐扩展,民居叠次而上,形成南北长东西窄的带状分布。如今基多近300万居民都挤在周边的坡地上,北边是新城区,南边是旧城区,而旧城中心已是联合国文化遗产保护,其中主要是教堂、广场、政府机构和旅游设施。


一进老城,道路开始弯曲。狭窄陡峭,绕上绕下,有些地方斜度达到45度,坐车都感到紧张。这里行路难似埃特纳火山下的小镇,但人口却稠密了千百倍。左转右转,终于转到了旅馆,此时已近深夜。


清晨四点,我就听到鸟鸣。这样拥挤的居民区,居然还有那么多鸟!顶楼餐厅里,每个窗户都能俯瞰老城,高原的太阳总是非常明亮。此刻圣母像沐浴着朝阳,基多老城一派宁静,哪有示威的迹象?


旅馆的早餐相当丰富,蛋奶肉类,水果、咖啡一应俱全。水果切片,很艺术地摆放在黑色石头平板上,还撒了一些巧克力粒。对我这样快节奏的人而言,这样的早餐有点儿太“作”了。这个餐厅提供三餐,却没有菜谱。晚餐大致是在肉类和意面之间选择。


总体而言,厄瓜多尔的餐厅很少提供蔬菜,好像吃肉才算是一回事。在不熟悉的地方用餐,我总是选意面,但选意面总是没错的原则在南美却不大行得通。我喜欢传统的Spaghetti,天使发丝或者宽面也行,可是这里只有螺旋面或蝴蝶结面。后来我去阿根廷的乌斯怀亚,那里的意面不搭配肉菜,只放酱料,而且酱料还要另外收钱。


旅馆名为“仰望天使城堡”,站在门口可俯瞰老城。门口没有停车处,却有不小的后院。在这寸土寸金之处建一个这样的宾馆,可见主人之富裕。听说主人来自哥伦比亚,旅馆由他的亲戚安东尼打理。虽然安东尼负责前台,但他的英语不如餐厅的厨师。他中等个儿,肤色介于出租车司机和餐厅服务生之间。


西班牙殖民者曾根据父系母系,非常细致地划分过拉美的人种,比如梅斯蒂索(Mestizo)为西班牙男人和印地安女人所生,梅斯蒂索男人和西班牙女人生出的孩子称为卡斯蒂索人(Castizo)等等。据说之所以细分是因为穆斯林和犹太人都统治过西班牙,他们特别在意血统的纯正。现在看,那当然是种族歧视的一种托辞,在殖民社会里,黑人与印地安人的子女等级最低。


虽说细分人种已不流行,但历史的积淀仍难以清除干净。厄瓜多尔的种族划分不仅沿用于人口统计,而且血统与阶层的相关性还是挺高的。一路走来,我观察导游、旅馆领班更偏欧洲血统,而旅馆清扫妇和司机更接近土著印第安人的相貌。


虽然听说了示威,但仍存着附近走动的侥幸。我请安东尼代为租车,他说他就能带我们去看科托帕西火山。车子在城里兜着,安东尼循着谷歌开车,显然对基多并不熟悉。我猜他很可能是想自己赚这笔钱,而不叫出租车。


从他破碎的英语里,我了解到他的故乡是哥伦比亚。他曾当过警察,工作非常危险。孩子1岁时,孩子妈离家出走,因此来基多为亲戚工作。他说与哥伦比亚相比,厄瓜多尔已经很好了。安东尼显然思乡,他播放的都是哥伦比亚的流行歌。实话说,那些歌不怎么好听。


沿环城高速公路出城,我方一片通畅,对方不时拥堵。出城后,时见有人在高速公路上行走,方向都是基多。一些小型卡车上站满了人,飘着旗帜,看起来都是去基多示威的。在高速公路休息站稍事休息,我们继续向南行驶。出发已经一个小时了,前方似乎是个公路收费站,远处云雾缭绕,显然那就是山区了。


基多建在火山走廊上,城市里就能看到皮钦查(Pichincha)火山上的皑皑白雪。位于基多之南50多公里的科托帕西海拔5897米,它是世界最高的活火山之一。除了皮钦查和科托帕西,基多以东的中央山脉(RoyalCordillera),环绕着瓜拉拉班巴(Guayllabamba)山谷,还有辛卡拉瓜(Sincholagua),安蒂萨纳(Antisana)和卡扬贝(Cayambe)火山。


那个山谷以西耸立着伊莉妮莎(Illiniza)、阿塔卡佐(Atacazo)和普鲁拉瓦(Pululahua)火山。2002年11月,雷文多多火山(Reventador)喷发时,基多的市区被火山灰沐浴。虽然火山灰也曾染黑了西西里岛上的一些城市,但基多是世界上唯一与火山如此贴近的首都。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前方停着几辆车。再往前看,公路已经封了。人们纷纷下车向警察打听,结果是任何一条去火山的大路都因示威而封闭了。能不能抄小路去?安东尼去问警察,答案是否定的。我说那就转道去赤道纪念碑吧,行不久又见路障,路也封了。总不能回旅馆坐困愁城吧?最后决定去艺术家瓜亚三明(OswaldoGuaysamin)的故居。


车子转头向西北开去,沿着小街层层向上。仍然是密集的住宅,偶然一处稍宽的街上建有六七层高的楼房,这是我在基多老城区第一次见到现代楼房。大约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一条街的尽头。这里地势已高,显然是很富裕的社区。前方森林郁郁葱葱,再往上走就是基多森林公园(ParguMetropolitano)


沿着灰砖甬道走进纪念馆,先看到瓜亚三明的大幅画像。大型的印第安人木雕,抽象派的铜雕,灰墙灰塔。最初,我以为那都是灰砖砌的,仔细看才发现是灰色的小石头,类似基多街道上铺的鹅卵石。灰色的正方形墙壁,巨大的正方体上立着圆锥形的塔顶。白云就在这方灰色小广场的尽头,原来这里是展览馆的顶层,从此可以俯瞰基多城。


展览大厅的门不大且暗,进去后却是气势恢弘。大厅于2002年建成,那时画家已去世三年。大厅被命名为《人之庙宇》,体现了画家无神的理念。墙上挂着画家的巨幅画作,画家的基金会还收藏了2000个前哥伦比亚时期的艺术品,500个殖民时代的艺术品,250个现代作品。从此能看出瓜亚三明是厄瓜多尔第一大艺术家。


瓜亚三明的作品色调阴沉,画风受毕加索的影响,但表现的仅是痛苦。痛苦的面孔,扭曲的身体,骨节粗大的残肢,错搭或变形。卧倒的牛,委屈又惊恐地睁大眼睛,一只张牙舞爪的公鸡正扑上去,似乎是虎落平阳。展厅里唯一的自然光来自圆顶上的那扇窗,天窗四周聚集了灰色的人体和骷髅,似乎想从那里逃出去。


此地展出的许多作品来自画家的《愤怒的年代》,表现战争、酷刑、冲突和痛苦。即便表现温柔和亲情,他的画作也不见一丝微笑。家庭成员交织在一起,紧密也痛苦。太多的家庭爱恨交加,但我看到的不是爱恨而是扭曲、麻木和无助。很多人创作灵感来自痛苦,但并非痛苦产生的灵感一定要表现痛苦呀。


艺术家的故居前有回廊,一池清水将整栋房子衬托得更为洁白。艺术家收藏甚丰,收藏重点在前哥伦布时代和殖民时代。殖民时代的艺术品大多与宗教有关,其中不乏真人大小的圣像。我觉得住在这些收藏里,肯定会做噩梦。


瓜亚三明父亲是当地土著,开出租车勉强维生。母亲是土著与欧洲人混血,她生了10个孩子。画家于1919年出生,几乎无法完成小学教育,但显示出卓越的艺术才华。14岁时,他进入基多艺术学校,很快就成为最杰出的学生。画家的创作灵感源于社会的贫困和不公正。21岁时,瓜亚三明得到若干艺术奖,并引起了尼尔森·洛克菲勒(美国知名富商,做过美国副总统)的注意。通过洛克菲勒,他的画卖到美国。


不必说,画家越来越富有。几乎不用问,拉美国家的知名文学艺术家都是左派。瓜亚三明一边过着奢侈的生活,一边痛惜着穷人。他支持卡斯特罗的革命,与聂鲁达和迭戈·里维拉(DiegoRivera)是好友。艺术家的感情生活也几乎可以断定丰富多彩,他有过五次婚姻。他的故居里还挂着与世界级的重要人物的合影,有些人物来自敌对阵营。在上世纪60年代,他到过中国。


瓜亚三明收集的艺术品都藏于室内,只有土著提瓜(Tigua)人的画作挂在户外的走廊里。走廊是游客最容易忽略的地方,似乎他的潜意识里忽略了与之背景相同的土著艺术家,他一生的画作和政治生活都在呼吁消除阶级差异和不公正,然而他的成功和富有却与不公正的资本主义无法分开



前一夜警笛不断,直升机一直在夜空盘旋。这一早还算太平,除了卖食品的小店,也有若干小店放下了门板。居民和商户纷纷走出门,开始打扫昨晚示威者留下的痕迹。一些路口仍有焚烧过的痕迹,但看着不是特别糟糕,我们决定出门走走。


基多地处赤道高原(海拔近3000米),四季平均温差只有1摄氏度,而未来10天的气温几乎恒定。此刻干爽而略带凉意,正好徒步。理论上,从旅馆走到老城的历史区只需9分钟,但人行道极陡,上坡吃力,下坡则更要仔细小心,走走停停,居然也出汗了。


走到距离历史区6个街口时,就再也走不过去了。我们仍不甘心,又走到国家大教堂(TheBasilicadelVotoNacional)前。正准备打车再去赤道纪念碑,对街站着几个人向我们喊话。显然担心我们听不懂西语,一个小伙子跑了过来。确定我们会说英语后,他就拿出手机,将西语翻译成英语:“你们回到旅馆去吧,这里危险,有人会抢游客。今天哪儿都不通行。”


示威已经好几天了,听说过封路,焚烧轮胎树枝,用石块与警察对峙,但未听说抢游客,可谁又能保证街头运动不失控?既然哪里都去不了,我们只得向旅馆走去。走过国家大教堂,它居然开放!


大教堂收门票,但礼拜堂内空无一人。这座教堂极其宏伟,已经建了近百年仍未完工。一种说法是,一旦完成就是世界末日。攀着楼梯走上去,经过很美的大花窗,一直走到阳台上。屋顶的小礼品店已经开门,店主说只有历史区中心和总统官邸仍然封闭,以免示威者进入。他又说昨晚总统坐直升飞机离开基多,去瓜亚基尔了。我想既然总统走了,示威者也该离开了吧?


下午,我们再次走向历史区。那里仍有民众聚集,个别路口还在焚烧。表面上看,此次示威是抗议政府取消燃油补贴,而上涨一倍的油价对低收入民众影响颇大。其深层原因相当复杂,譬如左翼民粹党当权时补贴多,靠讨好低收入群体获得选票,但国家已是债台高筑,不得不缩减公共开支,委内瑞拉难民带来的公共负担等等。因公交瘫痪,远道来的人无法离开。一家炸鸡店里挤满人,顾客多是示威者。嗯,革命也是要吃饭的。


基多城循地势高低起伏,左邻右舍上下参错。既然哪里都去不了,只好坐在客房凉台上观景。红瓦白墙的民房,教堂的拱顶或尖顶,铁皮屋顶散落其间。傍晚时分,某家露台传来孩子或女人的声音,顺声望去,那是一栋铁皮屋顶的碎砖房。只要看屋顶,我就知道那是所谓的违章建筑。


在旅馆附近行走,看到一个姑娘坐在门口,闺房门敞着,里面黑黑的,没有窗户,床边的小桌上放满了用品。显然铁皮屋的居民不富裕,而屋主大多是土著印第安人。我早年去里约,那里海滩很美,富人大多住在海边,海滩附近山上则是成片的贫民窟。当时感叹里约贫民虽穷,却有好景看。后来听说里约贫民窟也成为观光节目。


记得秦晖老师曾撰文比较南美几个国家的贫民窟,在文中,他提到在基多环城高速路“转一圈可俯瞰环内一百多平方公里的主要市区,给人的感觉是基多的确没有很大片的富人区与穷人区对照的情境。从古老的教堂和历史建筑,到现代化的市政设施、高层大厦、金融商业楼宇以及高档住宅几乎都与‘私搭乱建’型的街区混杂分布。”


黄昏来临,橘色的霞和白色的云笼罩着老城。圣母像下众生芸芸,教堂的燃灯亮了,那些示威者在哪儿歇息?



在基多度过了三个晚上,我们这天一早出发去赤道纪念碑,然后去机场。向北行驶了近一个小时,司机先载我们参观了普拉霍地质保护地和“印地酿”的博物馆。这两处都在意料之外,反正我们将自己交给了司机。


“印地酿”是印加语言中的克丘亚语,意思是“太阳之路”。博物馆的中心区是赤道标定,地上画了红色的赤道线,牌子上写着“纬度0度0分0秒”。然而有人说根据GPS的精确测量,“印地酿”位于赤道南侧约30米左右。


博物馆人员演示下落流水,宣称因受科里奥利力沿顺时针或反时针方向旋转,就此判断地处赤道之北南。但两个实验位置相距区区几米,这当然是魔术。此处的日晷面垂直于地面,只要调整和黄道即太阳升落共面就可以当作准确的时钟,因此使用日晷比他处方便得多。


印地酿博物馆几乎与赤道纪念碑比邻,想不到纪念碑仍因示威而关闭。赤道纪念碑的西语叫“MitaddelMundo”,其意是“世界的一半”,中文译成“世界中线城”。另一处赤道纪念碑位于印尼坤甸。


从门口看过去,纪念碑公园面积很大,纪念碑相当宏伟。赤道纪念碑有新旧两座,门口能看到的是旧碑,它落成于1774年,位于西经78°27′8〃和纬度0°交叉。大概高10米,通体用赭红色花岗岩建成,方柱形的碑身,四周刻有E.S.O.N,分别表示东、西、南、北的西班牙字母,碑顶是一个石刻地球仪,上面有一条象征赤道的白色中心线,从上至下与碑东西两侧台阶上的白线相连。


这条白线把地球分为南北两部分,如果能走上去,双脚分别踏在白线两边,就是同时站在南北两个半球上了。1981年厄瓜多尔在此碑附近的埃基诺西亚尔谷再建一座新的赤道纪念碑。新碑落成于1982年8月9日。其外型基本与旧碑相同,但比旧碑大3倍。可惜我们都无缘拜访,只能在门口留影。


虽然从纪念碑到机场只要50分钟,但我们仍决定立刻驶往机场。没想到,刚离开纪念碑就遇到示威封路。因为在南美国家抗议示威是家常便饭,此时我并不特别担心。我们开始绕路,然而换了好几条路,每条路上都放置了轮胎和树干。我们继续向北,绕到很远的山区。


车子驶过陡峭的山岭,湍急的河流。突然,科托帕西火山伫立前方。虽然无法近观,但我们总算看到了!继续翻山越岭,换路,再次经过城镇,然而每条能走机动车的路都被堵住了。此刻距离机场只有20分钟的车程,我开始担心了。正在走投无路时,当地人走了过来。在其指点下,车子开上村庄后的一条土路。


终于到达基多机场!虽然出发前已谈好价钱,但绕了近3小时。我问司机要加多少钱,他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说:“那就加10块美金吧。”我说:“给你50美金吧。”


我们拥抱道别,恐怕此生无缘再见这个好人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经济观察网(ID:eeojjgcw),作者:杜欣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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