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耶鲁干农活:一英亩试验场,能玩出多少花样?
2021-10-22 12:11

我在耶鲁干农活:一英亩试验场,能玩出多少花样?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食通社Foodthink(ID:foodthinkchina),作者:泽恩,内文图片和题图均来自作者


“耶鲁农场,爱德华街345号。”


这是我两年前抵达纽黑文后,用谷歌地图收藏的第一个地址,即耶鲁大学著名的学生农场所在地。那年秋天,我在这里度过了几个愉快的傍晚。


那时我本科刚毕业,即将通过雅礼协会(Yale-China Association)的交流项目赴美教中文。因为同在一个项目的缘故,我认识了耶鲁的朋友Joe。得知我对农业议题感兴趣时,Joe立刻向我推荐了“耶鲁可持续农业计划”(Yale Sustainable Food Program,以下简称YSFP),还把他在农场工作的朋友Noah介绍给我。


很快我就收到了Noah的邮件,信中他简单地说明了YSFP的情况,也欢迎我去农场的开放日。就这样,我人还没到耶鲁,就和农场接上了头。





从耶鲁老校区(old campus)出发,走路大概15分钟就能到达耶鲁农场。它紧邻着法纳姆纪念花园(Farnam Memorial Gardens)。事实上,农场原本就是纪念花园的一部分。


2003年,一群关注可持续食物的耶鲁学生得到校方的支持,把这块荒废已久、生满矮灌木的“旧亩”(the old acre)转化成了可以耕种的土地,坚持有机种植,不使用任何化肥农药,慢慢改善土壤。


顾名思义,前身是“旧亩”的耶鲁农场占地大约1英亩(相当于中国常用公亩的6亩)。临街处的入口处有一个小花圃。沿着石阶路往里走是几个温室大棚,旁边铁丝网圈住的一片地上散养着鸡,里面有鸡舍和蜂箱,角落的空间则用于堆肥。农场西北角建有一个亭子,有做披萨的烤炉和几张木制长桌,很多活动和派对都在那里举办。





在纽黑文安顿下来之后,去农场做志愿者立刻被我写进了日程。记得第一次去农场是2019年9月的事。夏末秋初时节,纽黑文的温度非常宜人,被下午的太阳照着,蹲在田里闻泥土和蔬果的香气,实在很是惬意。


开放日的活动各不相同,根据季节时令以及农场出产的节奏而定:松土、除草、采摘、清洗、简单的包装等都是常规操作。和志愿者对接的学生干事们会灵活安排人手,尽量让大家尝试多样的劳作,熟悉生产的各个环节。这大概不只是为了调动大家的新鲜感,农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年到头总共有100多种出产,所以要做的活儿也挺杂。


右边铁丝围住的空间有鸡舍和蜂箱。隔着小路,对面种着几行玉米。最下方入镜的是一些小型除草/松土工具。虽然有志愿者朋友表示,直接上手薅草是最过瘾的,但是碰到顽固的草根时,还是利刃的效果更彻底。


志愿者承担的工作其实很轻松,大家边干活边愉快地聊天是开放日的典型场景。我也在农场看到了一些有趣的灵魂。一起摘萝卜时,我认识了学地质学的Nadia,她有罗马尼亚血统,是“耶鲁斯拉夫合唱团”的一员。聊到本科毕业之后要做什么时,她说想从事农业方面的工作,因为想要踏踏实实地和土地建立连接,真正靠自己的双手吃饭。


开放日的劳动结束后,学生干事和志愿者就可以一起围坐在长桌前休息,准备吃披萨了。没错,披萨面饼上的配料就是今天刚采摘好的新鲜果蔬。


吃归吃,脑子却也没闲着——每周五下午的保留节目Knead 2 Know(谐音need to know, knead意为揉面)邀请人们把视线从身后的农场投向更远的地方。关注可持续农业和食物议题,并且在某个领域小有研究的学生们,会被邀请做一场10分钟的简单分享。


我记得第一次去农场时,一个男生展示了他在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的纪实摄影,探究的课题是干旱和大火如何影响澳大利亚的食物体系。让我印象更深的是第二个分享者从西非带来的故事:暑假,在西非黄金海岸做调研的Colin想知道,当腰果这一高端农产品成为加纳主要的经济作物后,小农处境的变化以及他们面临的风险和挑战。


11月降温后,我就再也没去过农场,却关注了YSFP的播客Chewing the Fat,于是跟着断断续续地听了几期。围绕食物、农业和可持续的议题,播客会邀请农业研究者、生态农业的实践者、以及从事公共教育的倡导者来做客。


疫情前的最后一期,他们请来一位作者Ben Wurgaft聊他去年的新书《肉食星球:人造肉和食物的未来》。Ben说肉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视角,从中可以看到人类劳动、价值、经济关系和自然资源等因素如何相互影响。肉的背后有一连串我们关心的哲学问题,值得持续地关注,而人造肉不可能是最终的答案。




耶鲁农场的出产除了一小部分用作披萨配料外,余下的会拿到周六的农夫市集上去卖。去过几次农场后,好奇的我也打算去市集上逛一逛。



每周六开集、位于意大利社区伍斯特广场(Wooster Square)的农夫市集在纽黑文已经扎根了十几年。它起源于周围社区的4户居民,他们想吃到本地新鲜出产的食物。


2005年,随着伍斯特农夫市集的人气越来越高,初创团队——也就是后来的非营利机构“城市种子”(CitySeed),顺势把市集推广到了纽黑文的另外3个社区。如今,“城市种子”农夫市集与近60个农户建立了稳定的合作,其中一半是康涅狄格州本地农户,也有农户每周从波士顿驱车3个小时来赶集。


人生第一次在有机农夫市集消费。这些食材大概20多美金。


买好清单上的食材后,一个特别的摊位吸引了我的注意。桌上摆的并不是新鲜菜蔬,而是我叫不出名字的即食小菜。简单交流几句才知道,她们是来自中东、非洲等地的难民和草根移民,暂时在由“城市种子”发起的庇护厨房(Sanctuary Kitchen)工作。当语言能力不足,无法进入正式的劳动力市场时,她们可以先在这里贡献自己的厨艺。


疫情之前,庇护厨房会面向公众定期举办烹饪工作坊,参加者可以跟女性难民一起学习叙利亚、阿富汗等地传统美食的做法。这也是以食物为媒介了解边缘社群的一种很好的方式。另外,她们也会根据订购需求做外卖,或是把做好的即食小菜拿到市集上去卖。


我在她们的摊位前纠结了一会,终于抵挡住土豆的诱惑,在剩下的几盒里挑中了yalenji(也叫yalanji) ——一种用葡萄叶裹大米做成的叙利亚开胃小菜,配料有番茄,欧芹,薄荷,薄荷,葱,又以石榴糖浆,柠檬汁,橄榄油,盐和胡椒调味。


至于味道,就如预期的一样酸……


市集上的一盒yalenji,售价5美金。



又是一年秋天,而我离开耶鲁已经两年。现在想来,那段经历只是我了解可持续食农路上的短暂一站。


打开YSFP群发的最新一期邮件,其中照例汇总了关于食物和农业的新闻事件和讲座信息,也向大家更新了农场的近况:


“周五,我们摘完了最后一批番茄,蔓也已经清了出去。剁碎后的蔓和周日榨汁剩下的苹果肉,正慢慢地变成堆肥。”


一年又一年,收获伴随新生。那一小片土地上,学生依然来来往往。他们携带可持续农业的理念,又将去往世界的什么地方?一英亩的试验场,或许也蕴含着如土地般缓慢的,改变的力量。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食通社Foodthink(ID:foodthinkchina),作者:泽恩(曾经的哲学系学生,当过半年老师,平时钩钩毛线,写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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