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曾让菁楼的历史变现,又让菁楼成为历史
2022-11-24 12:18

市场曾让菁楼的历史变现,又让菁楼成为历史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一席 (ID:yixiclub),作者:黄华青(上海交通大学设计学院副教授),策划:恒宇啊,剪辑:大凯,原文标题:《普通茶农并不知道这首仿古词,“传统”只对高端消费有意义|黄华青 一席第947位讲者》,头图来自:作者供图


“发明”菁楼


大家好,我是黄华青,是上海交通大学的一名建筑文化研究者,我研究的对象是福建武夷山深处的一个茶村。


一席 黄华青 “发明”菁楼 


很多人可能会疑惑,一个建筑学的博士怎么跑去研究茶了?其中一个原因很简单,就是离家近。


我的家乡是福建松溪,距离武夷山大概有100多公里。今天我们会讲,一个理想的工作是钱多、事少、离家近,对于博士研究来说离家近同样很重要。因为我采用的是人类学的田野调查方法,需要研究者熟悉当地的语言和风土人情,这样才更容易成为当地社区中的自己人。


我研究的这个村子,很多朋友看到这张照片可能就知道是哪里,但今天我就称它为茶村。


图源自作者


茶村位于武夷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核心区,拥有得天独厚的适宜茶树生长的自然环境,被称作“世界红茶祖庭”,大名鼎鼎的正山小种和金骏眉都发源于此。尤其是2005年金骏眉的推出和走红,让这个茶村变成了中国茶叶的明星村。


2015年我刚来到这里时,首先就被带到了这栋建筑面前。作为一名建筑历史研究者,当时我感到非常惊讶和开心。在农村,尤其是一个深山里的农村,出现这样一座建筑是相当罕见的,它完全采用木结构建造,长度达到了七八十米。当地人叫它“菁(qing)楼”,曾经是生产正山小种时必备的设施。


图源自作者


只要有外人来访,村里人都会很自豪地带他们去看这栋保护的最好的菁楼。但是随着我进入这个村子,我看到村里还有很多菁楼已经因无人使用而被废弃。为什么这些同样具有历史价值的老菁楼却面临坍塌的命运呢?


图源自作者


另外让我不解的是,这些年很多村民都拆掉了老房,盖了新的砖石小屋,但他们又在新建的农宅旁边建起了这样单间的仿古菁楼。


图源自作者


这是为什么呢?菁楼对村民的生活到底有怎样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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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建筑学研究者,我首先关心菁楼到底是怎样的一栋建筑。


从这张平面图中我们可以看到,虽然它长达七八十米,但是内部结构其实非常简单,它由10个完全相同的单元构成,在建筑学上我们把它称作“单元式建筑” ,可以通过简单的单元增减来改变建筑的大小。因此我们在茶村中还能看到12开间的菁楼,也有5开间、3开间的菁楼。



红茶的制作工艺主要分为四道工序:萎凋、揉捻、发酵、熏焙。菁楼作为一栋茶厂,它的玄机藏在每个单元的内部,用一个简单的比喻来说,菁楼就是一个大烤箱。




菁楼的底层是砖石结构,在底层焚烧马尾松就像烤箱的热源;楼板是用竹木编织而成的,就像是烤箱中一层一层的烤架。当马尾松在底层焚烧时,热气和烟雾透过楼板向上飘散,上方的茶叶就可以依次进行烟熏和萎凋的步骤,这就是正山小种标志性的“桂圆香”的来源。


菁楼对于制作正山小种来说至关重要,可以说没有菁楼,就不会有今天正山小种的独特滋味。所以当地人都很珍视这栋保存最好的菁楼,如今它已经成为一座博物馆,在很多关于红茶的纪录片中都会出现。


纪录片《茶·一片树叶的故事》


这座博物馆的墙上挂着一个牌子写着“菁楼见证了正山小种红茶400余年的发展历程,期间历经多次修缮,方保存至今”。


图源自作者


但有趣的是,当我和村民聊天时,他们说这座菁楼是人民公社时期建造的。这让我很惊讶,它究竟是有400年还是40年历史的建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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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我在国外考察时,偶然发现了这样一张照片,给我带来了一个重要线索。这张照片上是1850年左右印度阿萨姆地区的一栋现代茶厂,它和刚刚大家看到的武夷山的菁楼在规模尺度、单元式结构等等上竟然如此相似,只是建造材料不同。


1850年代印度阿萨姆地区的现代萎凋楼


大家应该喝过阿萨姆红茶,也知道印度的红茶最早来自福建武夷山,如果说它的制茶技术来源于武夷山,为什么它的建造年代反而更早呢?


它们之间的联系要追溯到鸦片战争以前,当时茶叶成为了英国人的国民饮料。英国殖民者为了将中国的茶叶引进到在印度和斯里兰卡的殖民地种植,派遣了一大批茶叶间谍来到中国,这位历史上被称为“茶叶大盗”的罗伯特·福琼,就是其中最有名的一位。


 罗伯特·福琼


他从中国的港口一路进入到内陆,目的地就是当时世界上最好的红茶产区武夷山。非常感谢这些茶叶大盗为我们记载了当时,也就是19世纪中叶武夷山的茶叶生产是怎样进行的。


 19世纪中叶武夷山地区的萎凋架


从这张图片中可以看到,当时武夷山已经有了萎凋楼,但规模非常小,因为那时的茶叶生产基本上就是每家在自己后院里进行,产量都不大。


当茶叶间谍们把中国的茶树和制茶技术带到印度后,发现根本行不通,因为这些地方是一片荒地,根本没有农民。


为了开垦这些荒地,他们从各个地方招募了很多劳工,建立了今天的茶叶种植园。著名小说《汤姆叔叔的小屋》讲述的美国南方的棉花种植园,就是当时英国在世界各个殖民地的种植园体系中的一份子。


在当时的阿萨姆和大吉岭地区,这些种植园结合了英国的工业技术,建造了大型的机械化茶厂。在这些茶厂中有成千上万的茶叶工人,有来自印度本地的土著,甚至还有来自尼泊尔的移民劳工。


茶厂劳作的工人


因此我就产生了一个推测:为了适应规模化生产,实现大量茶叶的一次性萎凋,英国殖民者对来自武夷山的萎凋楼作了改造,建造了这样巨大的、钢结构的多层萎凋楼。


中印萎凋楼比较 


从这几张照片中可以看到,虽然它们的建筑规模完全不同,材料也不同,但是它和我们前面看到的那栋大型菁楼是相似的单元式结构。


当我2016年来到大吉岭调查时,证实了我的猜想。在大吉岭的高山地区,存在许多这样的极高密度的茶叶聚落。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聚落形态呢?


印度大吉岭的茶叶聚落/图源自作者


因为为了供给种植园中的茶叶生产,需要极大的劳动力投入。印度萎凋楼的背后隐藏着资本主义的核心精神——劳动力和生产资料的集中化。大吉岭的茶厂技术虽然来自武夷山,但是经过了资本主义和工业化的改造,最终成为了一种工业时代的工厂。


这种工业时代生产的产品,很快就取代了中国茶在世界市场上的地位,中国的茶产业也由此一蹶不振。今天的大吉岭红茶被称为“茶中香槟”,它的滋味其实和中国的正山小种非常相似。


印度大吉岭红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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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可能会疑惑,印度的茶厂又与今天福建乡村的菁楼有什么关联呢?


故事来到了清末,清政府为了挽救衰败的茶产业,派出了一个茶业考察团到印度和锡兰的种植园考察现代茶叶生产技术。


这位人物叫陆溁,是当时考察团的秘书长,他们在印度和锡兰游历了一年多的时间,将工业化的制茶技术带回了中国。


 陆溁 图源自作者


这栋建筑就是陆溁回到中国后建造的茶厂,安徽祁门的茶叶改良场,它被称作中国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工业化茶厂。



他不光是建造了一栋大规模的建筑,还引进了现代的机械,更重要的是将当地的农民招募到了茶厂中工作。在这张照片中我们可以看到,这些女工、男工虽然还穿着清末民国时期的传统服饰,但是统一的服装意味着他们已经成为了现代劳工。


图源自微博 @徽州张建平


他们从过去在自己家中生产,转换成了到集体的茶厂中生产,这个工业化过程才是现代工业建筑在当时的乡村出现的真正基础。


在1915年,也就是祁门茶场刚刚建立不久,祁门红茶就参加了在美国举办的巴拿马世博会并斩获了金奖,可以说为中国人挽回了很大的颜面。


祁门的故事又怎么回到武夷山呢?这涉及到一个重要人物吴觉农,他被称作“当代茶圣”。


吴觉农


吴觉农先生在1930年左右主管祁门的茶叶改良场,40年代时被派到武夷山创建了崇安茶叶研究所,将祁门的现代制茶技术重新带到了它的起点武夷山。


4


讲到这里,我们其实就可以讨论,我们前面讲到的那栋菁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不久之后的人民公社时期。


这句话是我在福建安溪的一个集体茶厂拍摄的,这个茶厂同样建造于人民公社时期,当时的毛主席语录就提到“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


在人民公社时期,很多乡村都是采取生产大队和小队来组织工作,大家都是集体劳作。不是说菁楼是到了人民公社时期才“发明”的,而是这种数十米长的大型菁楼,在乡村工业化程度最高的人民公社时期才具备了出现的社会基础。


在这里我想引用英国人类学家白馥兰对技术的定义,她说技术是一套社会物质网络,包括成套的技能和设备,也包括受过培训的人力、原材料、理念和制度。


简单来说,如果我们把大型的机械和茶厂视作现代茶产业的物质技术,那么和它配套出现的还需要受过培训的现代茶叶工人、茶业组织制度所组成的社会技术。


放在全球的图景中,武夷山的传统萎凋楼流动到印度、锡兰,它背后的社会技术发生了改变,后来又随着现代茶厂而回到了祁门和武夷山。


图源自作者


在技术流动中,作为世界红茶始祖的正山小种参与了世界茶叶市场的建构。今天的祁门红茶、大吉岭红茶、锡兰红茶和阿萨姆红茶被称为“世界四大红茶”,我们福建人可以骄傲地说,它们和正山小种及菁楼都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那么,为什么说菁楼是一种社会技术呢?在人民公社时期,武夷山的菁楼是怎样生产茶叶的?根据我对于茶农的访谈,他们提到当时的生产非常具有职业分工精神。


图源自作者


当时全村的人都会在同一栋菁楼中生产,这也是菁楼需要建那么大的原因。每家都要出一名男丁,他们会被分派到茶叶生产的不同工序,分别负责萎凋、揉捻和烘焙。茶工中等级最高的人被称作“青师傅”,负责调配安排不同工序的衔接。这其实就是今天工厂的流水线了。


这是福建泉州永春县的一栋华侨茶厂,它同样建于六七十年代。这栋建筑和菁楼看起来完全不一样,它从南洋引进了现代建造技术,采用了大跨度和全玻璃窗,内部非常敞亮,但它竟然和菁楼是在同一时间出现的。


图源自作者


为什么茶厂建得这么大而明亮?当我看到这张历史照片时我明白了,这里是当时归侨女工分拣茶叶的空间,它的内部空间是为当时数百名女工在这里一起工作而设计的。无论外在的风格和结构怎样变化,不变的是它的技术内核与乡村工业生产的逻辑。


5


我们从人民公社时代进入离我们更近的时期,在集体化时代之后茶村和菁楼又经历了什么呢?


80年代包产到户时,菁楼都被分到了各家各户,但有些村子出现了“分赃不均”的问题,比如菁楼一共有10间,但是村里有11户人,怎么分呢?最后很多菁楼就被拆掉了当作木材卖掉,然后再平均分钱,所以经过了包产到户以后,很多菁楼都消失了。


从80年代开始,茶产业经历了几十年的低迷,直到2005年金骏眉的发明,村里的茶业才迎来振兴。


金骏眉堪称茶业界的一个神话,当时为了打破中国没有高端红茶的历史,来自北京的一些茶人和村里人合作,将正山小种的技术结合只采芽头的高端绿茶工艺,发明出了金骏眉这样一种新茶。


金骏眉在推出之后一炮而红,价格当时达到了三五千元一斤,成为了高端送礼茶的首选,这在当时的中国是很难想象的。



为了营造这种高端定位,几位创始人撰写了一首《骏眉令》,仿照古制书写,规定了金骏眉的采摘时间、标准,以及制作工序等,用古色古香的文字将金骏眉嵌套在一个深厚的茶文化历史中。但实际上,普通茶农并不知道这首仿古词,“传统”只对高端消费有意义。


除了《骏眉令》,他们还利用起了菁楼。当媒体记者来采访和拍摄关于金骏眉的纪录片时,都会被带到菁楼中。在央视的这部纪录片中可以看到,茶叶师傅在菁楼里卖力地揉茶,然后在菁楼里发酵茶叶。


央视纪录片《武夷茶香金骏眉》


但是刚才我介绍了,过去制作正山小种时,在菁楼里进行的是萎凋和熏焙,揉茶和发酵恰恰是和菁楼无关的两步。而且金骏眉作为一种口味淡雅的红茶,根本不会采用松木烟熏萎凋和烘干的技术,因此也与菁楼毫无关系。


对金骏眉而言,最重要的价值已不是某种生产技术带来的特定滋味,而是它的高价所代表的社会阶层和文化品味。


菁楼变成了一种“传统的符号”。


站在沿公路的正面看,菁楼是一座世外桃源般的、保存完好的老建筑;而在它的背面,租用菁楼的大茶企早已建起了新的工业化茶厂,但好像又不想被外人看到。


图源自作者


2005年后,因为金骏眉走红,很多村民都重新投入了茶产业,这些普通茶农也参与了这场对“传统”的争夺。


老菁楼被打造成了博物馆,村民没有办法再使用它了。由于农村宅基地的限制,他们选择了在自己家里建造居住与制茶合一的“厂宅”,然后在旁边建造一间仿古形式的木结构菁楼,也就是老菁楼的一个单元。


图源自作者


除了建造现代砖石房和木结构菁楼这样的混搭建筑外,有的茶农甚至采用了并非来自本地的徽派马头墙建筑,因为他们认为这样更加“传统”。


建造菁楼是村民参与市场竞争的一个重要策略,在他们的理想状态下,可以在菁楼中制作传统的正山小种,也可以在厂宅中使用揉茶机、烘焙机等现代机械设备制作金骏眉。


建造菁楼还有一个与记忆相关的原因。在我访谈的很多老茶人的回忆中,人民公社时期在菁楼中做茶是一个深入骨髓的体验,他们说 “年轻时在菁楼没日没夜地焙茶,眼睛被烟熏得通红,每天回去感觉要瞎了一样”“菁楼的竹编地板踩上去就呀呀作响,好像随时要断裂”。


图源自作者


对今天的这些茶农而言,人民公社时期在菁楼中的生产已经深深地植入在了他们的潜意识中,所以当他们重操旧业时自然就想到恢复这些记忆中的传统。


我走访了村里近200户农宅,发现仅在过去十几年间,有90%以上的村民都建了新房,其中又有很大一部分建造了菁楼。


图源自作者


然而,今天茶农已经很少使用家中新建的菁楼,里面经常堆满了茶叶机械。


图源自作者


我问他们为什么不用菁楼了呢?一方面是产量原因,哪怕是一间菁楼,运行起来也要焚烧大量的木材、一次可以萎凋数百斤的茶叶,这对于小农家庭而言是难以负担的。这是菁楼在今天鲜有人使用的技术逻辑。


图源自作者


还有一个原因,市场标准也在推动茶农远离传统的菁楼。现代食品质量标准(QS标准)对茶农的厂宅作出了很多不切实际的规定,比如要有足够大的生产面积、厂房必须与生活空间分离、各个不同的工序要有单独的空间等。


图源自作者


比如这户人家,为了应付检查而设立了审评室、半成品仓库、更衣室等,应付完检查后,审评室就成了麻将室,菁楼成了堆放杂物的储藏室。


这些对于生产的安排也对村民家庭的日常生活空间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比如在10年前,村民住在老宅子中,堂屋中间会摆放一张八仙桌,是家庭每天用餐的地方,也代表着一种礼仪秩序。


图源自作者


现在堂屋变成了招待茶叶消费者的品茶室,很多茶农都购买了这种非常豪华的品茶桌,动辄几万元、十几万元。豪华品茶桌成为传统和茶叶品质的象征,也是茶农之间相互竞争攀比的对象。


图源自作者


平时昂贵的品茶桌很少使用,村民就在厨房里支起一张简陋的桌子来吃饭,这是生产和消费空间对家庭生活的一种吞噬。


6


我们讲了这么多现象,都和传统有关,但是他们好像都忘了传统的真意。我在研究最后提出了三个问题:我们今天需要的究竟是怎样的传统?是何时的传统?又是谁的传统?



对这栋巨大的集体菁楼而言,尽管它是农业机械化时代的产物,但它并不是与手工化不可兼容。实际上,正是菁楼这个不可取代的、经过亲身的度量和肌肤的热感所体验的空间,赋予了茶农与品茶者独特的优越感。这种空间中的劳作而非它的外表,才是菁楼这一技艺空间的内核。


菁楼的历史是发明的吗?好像也不是。有一个经典的古希腊哲学命题叫作“忒修斯之船”, 忒修斯在一千年前建造了一艘船,这艘船在航海过程中每年都会有一块木头因为腐朽而被更换,一千年以后船上的每一块木头都已经不是原来的木头了,那么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



在菁楼的演变中,我们看到无论是中古时期的茶叶传说、清末民国时期茶叶的全球流动,还是人民公社时期的集体劳作,它们都是不可割舍的茶叶记忆,共同塑造了今天的茶叶技术。


作为遗产研究者,我们并不是反对乡村迈向现代化,但我们也不希望像菁楼这样的古建筑只是作为供人参观的“博物馆”。这背后隐含着对传统和现代、手工与机械的二分陷阱。


菁楼凝聚着乡村自发形成的现代生产技术和职业精神,它能够容纳非常大规模的生产,能够促进村民之间的合作,甚至可以说菁楼代表的是一种先进的生产力。


当我们破除了表面的传统和落后的象征之后,我们会发现菁楼以及更多的历史遗产,其实能够与我们当代的生活更好地并肩前行。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一席 (ID:yixiclub),作者:黄华青(上海交通大学设计学院副教授),策划:恒宇啊,剪辑:大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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