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裸辞的人们,都在想什么?
2023-02-22 08:46

2023裸辞的人们,都在想什么?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秦朔朋友圈 (ID:qspyq2015),作者:裸辞小张,原文标题:《裁员越严重,越高发裸辞?》,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我一直在想,工作对于当代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如果仅是养家糊口,赚点钱,那为什么各家企业流动率不断上升,看到有人在一家公司待超过10年会觉得不可思议。


而在我们的父母辈,却几乎都是终身雇佣制。我们这代人的观念,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甚至,在不断有BAT裁员,微小企业宣布倒闭,就业环境如此不乐观的当下,仍有人选择裸辞?究竟是什么触发了她们想要离开的欲望?又是什么吸引着她们一次又一次去往新公司?


因此,我选择了3位年龄、境遇各不相同,但都裸辞了的人,进行采访。期望能找到答案。


一、从白领到进厂拧螺丝,挺好的,还包住


小蝴蝶,广州,毕业一年


“其实现在的工厂,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脏乱差,还有粉尘。我所在的工厂是当地蛮大一家专门做电子设备的,很干净,进去之前都要换工服,带工帽,穿鞋套。”小蝴蝶主动向我介绍起她所在的工厂,从她的语调中听起来并没有想象之中的悲伤、窘迫,反而洋溢着些许知足和好玩的情绪,这令我惊讶。


因为几天前,她还是位在自媒体公司做设计的北漂青年。再往前拉3个月前,她是位就职于拥有几百位员工电商公司的设计师。无论如何,她的形象都和普遍印象中进厂打工的青年,有着强烈的反差。


原来,她在北京“被骗”了。小蝴蝶毕业后就在当地干起了电商设计,虽然起薪不高,仅勉强够房租和吃饭,但好在相对稳定、体面。可半年后,她就觉得枯燥、重复,每天都要把产品放大再放大,想尽办法把钱从消费者兜里掏出来,却毫无美感。


于是,她带着全部身家几千块钱,就踏上了去北京追梦的路程。恰好看到某家知名自媒体公司在招人,虽然公司地处北京外环的三层别墅里,员工也仅十几位,显得不那么正规,但却在网上很有名气。且老板向她勾勒了一副未来的美好愿景,只要项目跑起来,月入3万~5万,指日可待。


“当时我是知道老板在画饼的,但想着即使不能赚几万块,赚个六七千块,应该还挺有机会的。而且可以住在别墅里,虽然是行军床,但也不用我付房租。”就这样,小蝴蝶接受了老板的无底薪、仅提成,且没有五险一金,也没有劳动合同的要求。


刚开始小蝴蝶感到很开心,因为每天都能和十几位怀揣理想且努力的年轻人一起讨论工作,大家都很有激情,上头了,会一起聊工作聊嗨到凌晨三点钟。但同时,她也发现在这里工作和生活完全混在了一起。她不仅要工作,还要买菜、做饭、打扫。并且在防疫措施放开后,大家明知她已经阳性在发烧的情况下,还让她洗碗,当冰冷的水不断浇在手指上时,她感到一丝绝望。


与此同时,她已经2个多月没有拿过任何工资了,存款也只剩几十块了,于是向老板提出离职和借钱买车票回家。她觉得这一切应该还算合理,毕竟也该回家过年了。但没想到,迎来的是老板的暴跳如雷,痛骂她“白眼狼”“在最需要的时候离开公司”“不懂感恩”,于是她和老板大吵一架。


最终,老板同意借给她600块钱,但并没有给她开离职证明,反而是一张“学习证明”。


我问小蝴蝶,“考虑去劳动仲裁这位老板吗?”小蝴蝶认为虽然自己没有领到工资,但确实学到了很多,而且也担心老板的人脉和影响力会伤害到自己,并且自己真的没有钱去北京了,还是算了吧。


在采访的过程中,小蝴蝶反复叮嘱过我多次,绝不能写老板的名字,她离职前被警告过,怕被报复。


于是,从北京回到家没两天的她,就立马进了工厂,因为她想为自己存一点日后的房租钱。对她来说,下一步仍要在当地找份工作。工厂并非是最终归宿,而是一个能赚到钱的过渡。


据她介绍,像她这样过渡的年轻人,在工厂里很多。甚至她的工友里还有并不缺钱却厌烦了脑力工作的程序员,来体验纯体力劳动。


最后,我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如果仅仅是挣房租,为什么不考虑问父母借钱,约定好时间和利息归还?”


她说:“我感觉好像只要我不问父母要钱,我就多一点自由。我的父母对我也是,只要我不问他们要钱,他们也不会管我在外面做什么。”


二、年终奖推迟至4月,计划裸辞,却无缝衔接下家了


小周,北京,毕业5年


近日,一位清华计算机专业硕士因2万月薪,在网上吐槽某大厂恶意低薪,引起一片哗然。似乎也象征着,蓬勃发展的互联网行业,确确实实不再繁荣辉煌了。


从毕业就在北京互联网行业工作的产品经理小周,也感到了些许疲倦。公司因为增长规模的停滞而慌乱了手脚,一方面裁掉了许多并肩作战过的老同事,另一方面又吸纳了只看短期数据却不看质量的主管。


她感到整个公司的氛围变了,充满了激进、焦虑和急迫,导致做出了许多违背成本的项目,ROI根本不合理。而产品经理的职责又要求着她必须拥有宏观视角,对成本负责。


虽然她觉得这些措施不合理,可她无法说服上级,更无法改变公司氛围。于是,这样被持续拉扯了半年后,她感到自己越来越无法从这家公司获得新的能力和视角时,就动起了离职的念头。


恰巧得知年终奖推迟至4月发放,那就算了吧,离职吧,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


却没想到,在和朋友吐槽自己要裸辞了时,朋友竟为她提供了一家互联网大厂的内推机会。更令小周欣喜的是,岗位所负责的职责就是自己想要尝试和学习的方向。


于是,她连夜爬起来一字一句地改简历。上网搜面试问题,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写答案、背诵,不到1个月小周就拿到了OFFER。


一方面是小周的履历确实匹配岗位需求,另一方面也是当时正处于11月,HR将流程推进得十分迅速。因为大部分互联网公司都会在12月关停所有招聘业务,如果部门急着要人,就仅有这一个月的招聘窗口。


如果不是这个时间节点,她可能会经历起码3个月的面试流程,也不知是否仍会如此幸运地被选中。


对于外界唱衰互联网行业,小周觉得这是大家被惯坏了。虽然自己是2018年衰退期才进入互联网行业,但仍然享受了高速的发展红利。工资从最初的不到1万,4年多过去,现在已经可以拿到4万左右了,还不算绩效和年终奖。


而且对小周来说,在互联网这个行业,只要自己在岗位上有付出,就会有业务数据和绩效,实打实的回报。这一切都让她充满动力,想要继续在这个行业持续精进、深耕。并且,在进入这家大厂之前,小周也算了一笔账,即使后续因为业务问题要裁员,那也会等到6个月后。这6个月的工资,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同时还有机会学习大厂的组织架构、流程、思维方式,何乐而不为呢。


她坦诚道:“从大学开始我就一直在逃离老家,我是不会回去的。现在我需要赚钱来立足一线城市,也很享受努力做事带来的成就感。”


三、中年觉醒,远离国企“官场现形记”


十一,乌鲁木齐,毕业10+年


“你是不是不尊重我!”“你是不是想越级!”这是十一每天上班都能听到的话,均来自于部门一年前新调来的新锐领导。


十一已经工作十余年了,在这家国企也工作四年多了,但从未见过如此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领导,直呼开了眼了。虽然十一负责的是行政岗,并不直接对接这位领导,也很少被针对,但公司日益紧张的氛围,让她越来越不安、压抑。


她说:“这位新领导可能有被迫害妄想症,公司里的员工们根本无从知道究竟是哪一句话,或者哪一个眼神使得他大发雷霆,他总觉得有人要害他。因此他要在被害之前,要先斗天斗地,把所有人都斗下去,即使是他的下属,也要斗到他满意为止。”


甚至在居家办公期间,这位领导挨个打电话给下属,要求下属们在集团的微信群里公然对抗在他之上的上级,夸张多桩业务上的问题,以方便他自己上位。甚至,后来这位领导真的斗走了他的上级。失去了唯一的反映通道,十一彻底心凉了。看来等这位领导离开是等不到了,要不还是自己走吧。


而在解除居家办公,复工的第一天,这位领导就戏剧性地加速了十一的离职流程。那一天,她刚一进公司就被通知,全部门聚餐。本以为是一团和气聊聊天,结果竟在餐厅整整听领导痛骂了10多个小时。


“他站在那里,一会儿讲嗨了,一会儿说生气了,上蹿下跳。我看他就像在看猴一样,真得太可笑了。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却还要像个‘丫鬟’一样跟他汇报工作,他则双脚翘在桌面上,随意地施发号令……”十一说道,“甚至,他在讲话的时候,黄段子齐飞!不是偶尔讲一句,是全程都有。还会借着酒劲打人,直接砸东西到员工脸上。我真的累了。”


于是,感到身心俱疲的十一选择了离职。即使这和她一直以来的“乖孩子”人设不相符,但她却觉得“乖”并不是一个褒义词,而是隐藏着笨拙、没有主见的意思。


回想她的前半生,一直以来也都是按照父母的想法去执行,去触摸父母未曾够到的大学、国企……但这样走了三十多年,直到最近才发现并不快乐也不轻松。


那为何不能试试自己想做的?于是,她计划下一阶段投身育儿行业,也许是去幼儿园当老师,也许是当育儿嫂,也许是……虽然这样在父母眼中不像在国企那么体面,但是能让自己快乐就足够了,至于别人,她已经无力顾及了。


四、小结


我观察到,以上三位年龄、地区、收入各不相同的朋友,无论是在离开一份工作时,还是进入一份新工作时,那个最核心的力量都惊人的相似。她们从始至终都是在追逐自由。


也许是一种掌握自我工作的自由,也许是一种不必回家、不被熟人社会所捆绑的自由,也许是一种可以自己决定自己未来的自由。


正如加缪和尼采所说,生命的意义在于自由,而选择就是自由。


(应受访者要求,以上名字皆为化名)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秦朔朋友圈 (ID:qspyq2015),作者:裸辞小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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