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许一个奇迹给郭川
2016-11-01 10:19

期许一个奇迹给郭川

“合恩角对于每一个远洋水手而言都有着非凡而特殊的意义,能成功绕过合恩角,就好比一名登山运动员爬到了珠穆朗玛峰的峰顶,是一个充满个人成就感与纪念性的地理坐标。”郭川难掩喜悦。


文 / 陈春花(微信公众号:春暖花开)


这几天微信圈关于郭川的信息,让我很震惊,内心不断地祈祷,希望会有奇迹出现。


(背景资料:正在单人驾驶帆船穿越太平洋的中国职业帆船选手郭川在航行至夏威夷附近海域时,于北京时间25日下午三点之后与岸上团队失去联系。郭川是首位中国职业远洋帆船手,并创造了40英尺级帆船单人环球航行的世界纪录。)

 


“认识”郭川,是因为我到过合恩角,这个被称之为太平洋与大西洋分界之地,这个被称为“海上坟场”之地,因为其隔德雷克海峡与南极相望,属于次南极疆域,堪称世界上海况最恶劣的航道。由于风暴异常,海水冰冷,历史上曾有500多艘船只在合恩角沉没,两万余人葬身海底。 

 


因为去南极,所以在一个静籁的深夜里船到了合恩角,当时的气候和合恩角很匹配,风很大,天气完全是阴沉的,好像雷雨也要马上到来。合恩角南临德雷克海峡,气候阴冷,多雾。终年盛吹强烈西风,岸外海面波涛汹涌。它位于55.59'00"S,67.16'00"W,是世界上最南端的聚落,整座城镇建在冰碛石的山坡上,房子都用斜顶建筑,冬天才不会堆积沉重的雪,这里长达半年以上有下雪的机会。

 

虽然甲板上很多人,我还是觉得孤寂和寒冷,雨点不断滴了下来,伴着冰冷的风,刮在脸上,不免一阵阵发抖,因为天色昏暗,海面也泛出灰黑色,就连浪花也是黑色的和灰色的,打在峭壁和岩石上,翻腾着、咆哮着,我真的想象不出来,这个岛上竟然有人居住,住在岛上的人除了忍受天气的恶劣,还需要能够忍受无限的孤寂啊! 

 


当这些思绪在脑中闪过时,雨开始大了起来,不过人们似乎还是不在意的站在甲板上看着合恩角,昏暗的天气让海面一片灰蒙蒙,运气还好,这方海角依然能够展示出来被我们所看见,睁大眼睛想看得更仔细一些,很想看到斜斜屋顶的房子,更想看到那里居住着的人,可惜没有看到。

 

雨水继续冲击的海面,除了巨浪晃动着船体发出的声音外,四周寂静,冷清得令人窒息。而事实上,合恩角并不孤单,人类一直把它作为挑战自己极限的征服对象。独身驾船闯过合恩角是人们一直以来的梦想。


在我离开合恩角几年后的2013年1月19号,经过近62天的艰苦航行,志在成就单人不间断环球航海伟业的中国职业竞技帆船手郭川驾驶40英尺长的“青岛”号帆船成功绕过南美洲最南端的合恩角,成为首位在挑战单人不间断环球航海过程中完成这一壮举的中国人。


“合恩角对于每一个远洋水手而言都有着非凡而特殊的意义,能成功绕过合恩角,就好比一名登山运动员爬到了珠穆朗玛峰的峰顶,是一个充满个人成就感与纪念性的地理坐标。”郭川难掩喜悦。也许这是人的天性使然,不断超越自我,不断超越极限。

 


因为郭川独身驾船闯过合恩角,因为他在合恩角写下的一句话“走的到的地方是远方,回的去的地方是家乡”,他开始走入我的视野,从此我会在意他的信息,甚至每次到青岛海边跑步的时候,也会期待着会遇到他,幸运的的,真的在青岛奥帆中心看到他,他比我想象的要单薄一些,不过透着坚毅的样子,非常棒!

 

我之所以关注郭川,是因为他所代表的这份挑战是人类自我认知的一个坐标,认知到人在自然中的渺小与脆弱而不是相反。钱穆曾说“在大黑深夜,无边的旷野里有着一点微光,最多只照见了他近旁尺寸之地,稍远则全是漆黑,全是不可知。人类生命历程中所发出的这一点微光,譬喻得更恰当些,应该如萤火般,萤虽飞着前进,他的光则照耀在后面尾梢头。人类的知识,也只能知道已然的,凭此一些对于已然的知识与记忆,来奔向前程,奔向此无穷不可知之将来。”这才是我们的真实状态,用已然面对未知,用有形面对无形。

 

事实上,个人的生命也是一个自然,一个无限的空间,一个未知的世界。人类的心智,总是希望在未知中不断的探寻真理,在黑暗中寻求光明,人类对于真理探求的沉淀,形成了人文历史,这些是我们赖以拥有的真理和知识,不过正如钱穆先生所描述的那样,也只不过是萤火虫尾部的一点微光而已。


人很想为自己独创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叫做“人文世界”,希望借此有一个能够让自己熟悉的空间,而相对与自然拉开一点界限,从而使得自己感觉舒服一些,也因此我们已经开始与真正的自然世界脱开了越来越大的距离,我们把自己保护的好好的,躲在温室里,躲在自我满足的安乐中,躲在人造的世界里,以至于我们已经没有感知自然的能力和想象力。

 

人为了认识自己和自然,用概念设定了一个“精神世界”、一个“物质世界”。我受教育的影响,认定世界起源于物质。所谓物质就是有形的、可触摸的、能感知的东西;所谓精神就是无形的、不可触摸、无法从外界感知的东西。也正是“精神”这个概念的出现,把人与自然做了分割,在人类看来,只有人是有“精神”的,生命本身是一个知觉的过程,草木的知觉尚在昏迷中,动物有了一定觉醒的知觉,但是是一种自然反射,不是自觉的知觉,自觉的知觉需要借助于心,心是由自身之觉证而成,唯有人才始有心。

 

在人看来,动物只有物质界,没有精神界,精神只存在于人类之心中。是一个精神界的心,有着觉证自我的能力,不依赖于物质界的局限,变得无疆界和广垠。人心的能量,可以存储人类整个文明历史,可以感知人与物质界、与精神界的所有互动和联系,也同样可以深入到人自我最细微的灵性里,幻化出细腻而温柔的特性,心并不需要声响却有着巨大的共鸣,与天地、与山川、同样与这世界尽头的峭壁。按照人心的能量,自然的这一切都因心的存在而赋有了不同的意义,站在甲板上的这群人看到的合恩角一定是不同的,因为他们有着不同的心思。

 

还是借用钱穆先生的话“人类的思想,也是一种心上之默语。”人所感知到的一切,都是心的感知而已。如果从这个意义上说,物质界的存在是人心自己设定的一个世界,人用心感知这个世界的存在,按照这个逻辑,若人的感知不存在了,物质界也不存在了。但是这并不是事实,不管人的心是否在,物质界也是在的,只是它不再属于人,而是属于自然。老庄言,天地万物生于有,有出于无,而还归于无。生命来自于物质,又归于物质,人类出于自然,又归于自然,一切皆如此。人心若不能够懂得这个道理,一切觉证也会是空证而不得其要领。

 

在罗马的西斯廷小教堂的穹顶,看着“创世纪”中虚弱的“上帝之手”,为米开朗基罗对自然理解的深邃而感动,这是受着禁忌的原始的想象力,当这种力量迸发出来的时候,与所谓的“人性”、“神圣”组合在一起,让人不禁内心震动。


人由“虚弱”而起展开属于自己的历程,人若自己没有内在的力量,则无法获得生命,生命之实在,在于其内在驱动力,在于对自我的激发而不是借助于外力,即便是上帝之手,也是虚弱无力。人之强大有着一种最诱人的魅力,让人产生一种不可战胜的幻想。然而在广垠的自然面前,人感受到的是茫然和无助,极盛的罗马帝国茫然的扩张,最终还是依宗教信仰而获得了归宿。



还清晰地记得抵达合恩角时,站在雨中甲板上的我的感受,汹涌波涛中的合恩角是否也在感应着我,用更急的雨点敲打着空气和海面,也敲打着立于甲板上的我,我完全进入自己的思绪,风雨飘摇没有给我产生困难,相反让我很清醒并很快乐。


研究智商的詹姆斯·弗林(James R.Flynn)在《我们变聪明了吗?21世纪的智商提升》(Are We Getting Smarter? Rising IQ in the Twenty-FirstCentury)一书中指出:现代人或许比前人更擅长于与现代世界的复杂性与抽象性打交道,但在处理日常具体问题时所需要的感知力和想象力上,并没有变得更优越,反而有所退步。这是令人担心的地方,科学的确推进了人认识自然的步伐,但是也带来了另外一个方面的影响,科学也让人脱离了自然,信息及网络技术所缔造的“虚拟世界”,让人更远离了自然而丧失了感知力与想象力。

 

真正现代科技的起点是钟表,因人类第一个想表达的是时间。在哥白尼的太阳中心说之前,用来记载时间的物体都不能够称之为钟表。“不仅是因为它们不能发出滴滴嗒嗒的声音,还因为钟表本身,其实代表的是整个宇宙。”


如果把哥白尼的天文学原理用物质来表示宇宙,钟表匠们就必须抛弃地心说的羁绊,思考太阳、地球和星座如何在现实中实现,当运用哥白尼理论创造出世界上第一台钟表时,钟表匠却遭到了教廷处死的惩罚,人类重现自然需要征服的是人类自己。


现代计算机专家丹尼·西里斯说“我们可以用时钟的机械结构来比喻自然法则的独立作用。一旦我们能够把太阳系想象成钟表式的自动机器,那么将这种思维推广到大自然的其他方面就是几乎不可避免的,于是科学的过程就这样开始了。”科技正是由太阳系启程,来到了几乎所有人类生活的各个领域。

 


现代铁路的轨距是4英尺8.5英寸,为什么是这个尺寸而不是其他?如果你知道罗马帝国时期修筑罗马大道的宽度,是由驾驭战车的两匹战马的宽度决定的,就会知道这句话的意义:“世界上最先进的交通体系中的一个重要参数,2000年前就已经由两匹马的屁股宽度决定了。”


无论用何种视角来探寻科技的起源,能够追溯到的源头一定会是自然中的万物,人只是深刻的观察和理解了自然万物,才会有了替代脚的轮子、延伸皮肤的衣服,为人安装上翅膀的飞机,呈现眼睛影像的相机,所有一切的科技都是人与自然的交互。如果人类失去对于自然的感知力,这一切也不复存在。


我工作在华南理工大学,校园内12号楼旁有一个日晷广场,每次回到学校上课,走到日晷广场时,我会习惯性的抬头望望天上的太阳,担心自己只会看手表而忘了如何理解时光。

 

这就是郭川打动我的地方,他不断去无限接近自然,不断挑战自我的极限,不断在更广阔的海上,更深地理解自然内在的力量,他一次又一次地走入未知莫测之域,一次一次贴近自然,去感受人自身的极限,去感受自然浩大与无垠。

 

阿兰·德波顿(Alain de Botton)在《写给无神论者:宗教对世俗生活的意义》一书中写到:“任何一件我们敬重但又很容易忽略的东西,理所当然都值得为之建立一座专门的‘庙堂’。可以有礼赞春天的庙堂,礼赞善良的庙堂,礼赞安详的庙堂,礼赞静思的庙堂,礼赞宽恕的庙堂和礼赞自知之明的庙堂。”用德波顿的观点,可以知道,郭川在内心中已经建立了一座专门礼赞大海的庙堂,而现在,因为郭川,我的内心也建立了一座庙堂,专门礼赞挑战人类上限的执着信念。


谨以此文致敬郭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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