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年30000多公里,中国最极致的风景都在这了
2023-10-11 20:10

3年30000多公里,中国最极致的风景都在这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九行Travel (ID:jiuxing_neweekly),作者:段志飞,题图来自:受访者提供

文章摘要
本文介绍了作家七堇年和小伊三年来在中国最极致的风景中的旅行经历,包括徒步、攀岩、攀冰等活动,以及参与保护野生动物的巡护。作者通过行走的方式来探索世界,认为风景永远在别处。

• 七堇年通过行走来拓宽自己的生活视野,发现风景永远在别处

• 作者参与保护野生动物的巡护,深入了解与自然相关的另一面

• 通过攀登贡嘎山等活动,七堇年体验了身体和精神上的极致

2019年的秋天,七堇年和小伊第一次见面,两人聊到凌晨3点还意犹未尽。小伊向她展示了一组《阿尔卑斯冰川的纪念碑》的摄影作品,其散发出的坚固的永恒感,令她深深为之动容,并且坚信了一段二人结伴而行的旅程。


但计划才刚做出,就遇上了新冠疫情,不仅出行受限,连基本的日常也成了问题。那段时间,七堇年游魂般地穿梭在冰箱、书桌和床之间,用她的话来形容,不是蹲在阳台上啃指甲,就是盯着洗衣机的滚筒发呆


△七堇年。


第二年的4月,两人相约躲进了成都某公园的角落里,贪婪地拥抱花草树木,然而,风和日丽的城市却仿佛《楚门的世界》中的电影布景。于是她们下定决心,要躲进更远的山里去,而且是说走就走。


在七堇年的定义中,回归自然,更像是精神意义上的逃生口。很快,这样的出行计划,从短暂的一两日,变成了以周、以月为单位,甚至时间一晃就过去了3年,那个公众所熟知的畅销书作家,仿佛消失了一般。当她带着散文集《横断浪途》,以及那些令人难以想象的故事,再次回到公众的视野,身上已然又多了一道行者的神采。


3年来,30000多公里,从“华西雨屏”以东,到横断山脉以西,七堇年与小伊一起,数次往返于中国最长、最神秘的南北向山系。她们徒步、攀岩、攀冰,走过森林、雪山,参与保护野生动物的巡护。


△3 年来,30000 多公里,从“华西雨屏”以东,到横断山脉以西,七堇年与小伊一起,数次往返于中国最长、最神秘的南北向山系。(图/由被访者提供)


行走究竟有何奇效?或者说行走的魅力究竟是什么?


七堇年在接受《新周刊》采访时说:“当看过了生态的多样性,再回过头来看那些按部就班的生活、兴趣爱好和人生选择,会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想象中的人生路径,似乎在变得越来越狭窄,但是只要去亲身体验各种不同的生活,就会发现风景永远在别处。”


行走是一场卑微且不抱期待的自我放逐


4月,川藏的高山峡谷中阴雨连绵,两人出发的起点,是距离小伊的家乡不远处的轿顶山,位于横断山脉东缘。据七堇年的回忆,第一次出发并不尽如人意,在前往轿顶山营地的路上,随着海拔的升高,阴雨变为了寒风大雪,紧接着就是大雾弥漫。让人意想不到的,还有那时候山路上突然出现成群结队的牦牛,没“见过世面”的小牛犊在道路中央向前狂奔,发现甩不掉车辆时,突然转身,后蹄刨地,做出了进攻的姿态。


△七堇年在旅途中休息。


“好天气之于山野,简直就像是衣装之于人。”七堇年说,每次出门前,她们都会频频查看卫星云图,尽量掐准最好的天气进山,只不过山里的天气变幻莫测,也并不是次次都能如愿。


为了研究一座山怎么爬,除了研究卫星地图、等高线地图,计算三角函数,规划路线,她们还得学会实地预估雪崩和落石风险,以及学习各种各样的地理常识。实际上,很多经验也都是她们一次次碰上“倒霉事”之后才慢慢积累的。比如夏天的时候去爬山,以为室外温度在可预测范围内,但是如果穿着棉质的衣服,一旦遇上雾水,就会面临全身湿透,甚至失温的危险。


△七堇年走过的路线图。


各种各样的教训,也让她们变得“迷信”起来:如果刚出发就遇上麻烦事,心里倒是踏实,因为“今天的霉运就此用掉了”;一路顺利但却还未抵达,反而让人心里发慌。如此,对于每次出发,七堇年都不敢抱太大的期待,只能用最卑微和平常的心态,面对不可预知的无常。


然而,也就是这种不抱任何期待的自我放逐,让她们遇见了预料之外的峡谷——它仿佛劈至天边;找到了山顶的那片像极了大海的高山湖泊;甚至在下山回驻地的途中,还赶上了绝美的落日。七堇年在《横断浪途》中写道:“金色的云如同火山喷发,在群山间涌荡,看起来几乎发烫。”


在与小伊结伴的同时,七堇年还加入了由北京大学吕植教授发起的“山水自然保护中心”的四川团队,她以研修生和传播顾问的角色,深入家乡山区,发现了与自然有关的另一扇窗。


△七堇年与小伊徒步、攀岩、攀冰,走过森林、雪山,参与保护野生动物的巡护。(图/由被访者提供)


有段时间,七堇年长期驻扎在村落里,和村民一起实地参与自然保护区的野外巡护。据她介绍,巡护与户外徒步不同,因为没有既定的路可以走,只能随着大方向攀爬,有时绕过瀑布、爬过溪谷,有时穿过厚及小腿的落叶,用镰刀在密林拨出一条路来。在没有信号的山林,循着地形和依稀兽迹前行,也让她有机会从隐秘的红外相机里,看见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


只是所有的风景和遇见都来之不易,在七堇年看来,趁着年轻,还有健康的身体,她想要多出去探索世界,用行走的方式把自己活得更宽些。


人生就是场行走,遍布着徒劳的艺术


说起爬过最难忘的一座山,七堇年想起了她们的“迷雾之攀”。据她介绍,那是1930年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刊登的一组约瑟夫·洛克拍摄的贡嘎山的黑白影像——在25600英尺(约合7802米)高的地方,亘古的雪山屹立在那。这篇图文并茂的纪行,搅动着过往许多探险家的雄心,同样也令七堇年和小伊着迷。


△白茫茫的雪好像和天空连成了一片。


为了攀登贡嘎山的卫峰——那玛峰(海拔5588米),她们从子梅村出发,穿过古老的雨雾森林,攀登陡峭的羊肠山路。用七堇年的话来形容就是,在像奶汤一样的浓雾中,人走在其中,不知道今夕何夕,随着海拔不断攀升,每一口呼吸都像是身处在巨压的海水中,背痛、胸闷,甚至上吐下泻。


冲顶的时间定在凌晨2点,带上冰镐、冰爪、头灯,硬往嘴里塞了些东西之后,她们便在向导的带领下,朝着浓稠的黑夜和白茫茫的深雪中走去。在那长达3小时的登顶时间里,七堇年形容自己体验到了作为人类的巨大绝望和荒谬。


△那玛峰下撤途中。


“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纯粹的一步一滑,大雾残忍地不肯散去,缺氧加上汹涌的睡意,在近乎梦游的状态里,感受到了作为人类的极致。”七堇年说,这种极致与人类发明的舒适的极致不同——48℃的牛奶浴、加热的马桶圈——在“自我折磨”的境界里,人类居然也能达到极致。


“痛苦好像也是有快感的,身体上的痛苦让人感受到自己正活着。”七堇年说,随着两人深入山脉的时间,从一周、半个月再到一个月,三年时间,她们走过了横断山脉最核心的部分,但是她确定,这仅仅是横断山脉的很小的一部分。还有无数的大江大河、崇山峻岭,既走不尽,也看不尽。


△雪山上堆雪人,别有一番趣味。


回到城市之后,七堇年时常拷问自己:登山太苦,不仅身体劳累,还精神紧张,但一次次上去又下来,这种无意义的重复,像极了徒劳的艺术,最后图的到底是什么?


她给自己的答案是,或许人就是一种充满好奇心的物种,总有人想要渡过那片海去看看对面的岛屿,总有人想要走出洞穴去寻找新的大陆、攀登一座又一座山峰,所以人类才得以从刀耕火种的时代,走向了现在的文明,而把行走当作一种注定没有终点的乐趣,似乎也顺应了自己的本性。


△沿途风景。


事实上,七堇年把自己的整个成长过程,用简单的四个字加以概括:三好学生。年少成名的她,20岁就完成了第一部长篇小说《大地之灯》,畅销百万册,成了青春文学的代表人物。但随着长大,尤其是选择了自由职业之后,她自知内向的性格开始显露本色,好像活在与周围所有人都不相同的时差里。这种孤立感,让她同时遭受了“职业倦怠”和“而立之年”的十字路口。“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的虚无感,也常常席卷着她。


给自己创造像钟摆一样的生活


2022年年底的一个冬日,七堇年赶在每年攀冰的黄金季节,去了川西卧龙一带的冰瀑攀冰。然而,户外运动总是伴随着风险,这一次她从大约4米高的冰壁上掉下来,韧带撕裂,手术之后不得不坐轮椅和拄拐杖。所有的攀登计划都只好暂时搁置,今年的整个上半年,她说自己基本上都是一个残疾的状态。


△雪山上的景色,给人开阔之感。


10年前,七堇年在小说《平生欢》里,创造过一个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只是当时的她并没有受伤的体验,所以只能通过朋友口中的经验,去想象那样一种情境。直到这次亲身体验过之后,她才意识到身体是一个多么脆弱的容器,尤其是当一个人在家时,会有诸多的不便,拄着拐杖连端杯水都困难。不过,作为一个职业作家,七堇年深知把亲身体验转化成创作经验的办法,就这样换个角度看问题,再大的倒霉事,都变成了一笔财富。


“或许这就是在当今的影像时代,我还是选择了用自己熟悉的文字,去呈现一段旅程的原因。”七堇年说。实际上,写作于她而言一直都是生活之外的“隐秘生涯”,写作从来不会带给她登上那玛峰峰顶般的狂喜。然而,用文字去还原一段旅程,在她看来并不是为了去定义行走的意义,而是想呈现生活中的某种或更多的可能性。对她自己来说,也是为了用文字去挑战想要表达的部分。


△七堇年在横断山脉。


“好在行走不是为了穷尽天涯,而是为了穷尽自我。”七堇年说,通过一次次远离城市、在群山间身体力行地行走,她才得以拷问日常中的自己。当被记者问到是否会担心文字存在美化风景的“嫌疑”,她给出了不假思索的答案——风景是内心的发明


“或许对大部分人来说,长树的山是绿色的,下雪的山是白色的,确实都一样,但是如果一个事物在你心中被赋予了不一样的价值,那么雨天看和晴天看、夏天看和冬天看,能看到不一样的丰富性。”七堇年说,重要的不是真的看到了什么风景,而是走向风景的过程。


△七堇年在行走路上。


近些年来,为了一次次完成“走向风景”的过程,七堇年始终将自己架设在城市与山野之间,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给自己创造像钟摆一样的生活,不会永远停在左端,也不会永远停在右端,这样既能避免钝化每天目光所见之物,又能时刻保持对不同事物的好奇心,对于探索如何更高限度地活着,也是一种走近的方式。


如今,《横断浪途》出版了,过去的时光和风景,对于七堇年来说,似乎又成了一种奢侈。当她回想起这些年行走在路上遇到的各种不顺利,心中突然就产生了些许缅怀。在她看来,一个不可复制的过去时,也永远地成为了一种再也无法抵达的风景,唯有不断地去攀登、去行走,才能让这份内心的沉淀,更加厚重且可靠。


(本文首发于新周刊645期《行走的哲学》,原标题:作家七堇年:人生的窄路,走着走着就宽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九行Travel (ID:jiuxing_neweekly),作者:段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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