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纯真博物馆教会我的事
2021-03-02 17:58

土耳其纯真博物馆教会我的事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电影少女放浪记(ID:the_gypsy-kino-girl),作者:调反唱唱(媒体人、影痴、摄影重患),原文标题:《土耳其纯真博物馆 | 时间螺旋里,全世界的爱情都连在一起》,头图来自:调反唱唱


在思念爱人最甚的时期,凯末尔在地图上标示了出现芙颂幻觉的区域。


坦白讲,作为常年独行的单身旅人,我绝不会在旅途中去两个地方。一个是温泉旅馆,一个是爱情博物馆。声称“永远为伊斯坦布尔找不到接吻地方的情侣们敞开大门”的纯真博物馆,最开始并没有纳入我的土耳其行程单中。


那是2017年7月,因为一件烦心事我在伊斯坦布尔郁郁寡欢。这座城市斑斓的色彩对于我来说,就像一个失恋的人面对一万件新事物,也无法睁开好奇的眼睛一样,毫无吸引力。旅社睡我上铺的美国大妈建议我:“孩子,你得去一趟纯真博物馆”。我听话地去了,不过十分钟内,这座按照书中章节精心设计的场馆把我吓退,在此之前我不过是出于好奇心阅读了第一章而已。那感觉就像是误入电影放到一半的放映厅,我狼狈离开。“还没准备好”,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大概不会准备好了。


《纯真博物馆》土耳其语原版


十天后,我去了南边的小城奥林波斯,在那里的海边树屋连躺数日。《纯真博物馆》的大半部分,我是在那里读的。这是一个太过痴情的故事,比起粗略的梗概,我更愿意用一串精确的数字介绍这本书:凯末尔与芙颂共做爱44次,收集了她留下的4213个烟头,在7年零10个月里造访了她家1593次,走完了1743个博物馆,创造出一座珍藏大大小小爱情纪念品的纯真博物馆。


身体移动的步伐在精神的宇宙停歇,那几日我面对平静的海岸线独自思索,在书中找到了个人经历的刹那回应,于是在这样一个只有吉光片羽幸福感的故事里,我被赋予了背起行囊的力量,终于回到伊斯坦布尔。


第二次走进纯真博物馆之前,我已经准备好和全世界感应彼此的悲苦和喜悦。


骄傲,博物馆真正的主题


首先必须说明,凯末尔是土耳其作家帕慕克虚构的人物,纯真博物馆的建造也是与《纯真博物馆》的构思同步进行的。不过鉴于这个背景资料在这里并非那么重要,我之后的叙述还是以凯末尔为主角展开。


那么帕慕克笔下的凯末尔是一个“不道德的变态”吗?持此观点的人,我相信大有人在。


他有一个人人艳羡的未婚妻。与她婚前发生性关系的事弄得满城皆知,他却没有娶她。在上个世纪70年代趋于保守的土耳其,未婚妻蒙受了巨大的耻辱。


这些照片中的女孩,其中绝大部分是未满18岁失去童贞,随即又被男人抛弃的少女。愤怒的父亲为了让花心的男人迎娶女儿去法院打官司。她们的照片被登报,为了不被认出来用粗黑线条蒙住眼睛。


令凯末尔移情别恋的是远房亲戚家的18岁少女芙颂,他称与她做爱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却也在当时无意娶她。芙颂伤透了心,另嫁他人。


凯末尔随后陷入爱情之苦,收集有关这段爱情的大小物件,躺在床上,挨个抚摸、亲吻这些物件,甚至用它们贴近身体的各个部位,也偶尔放进嘴里。“无法启齿,令人羞愧”,凯末尔看起来像是一个怪异的恋物癖。


1973年《国民报》举办的选美比赛的决赛合影留念,芙颂穿着绣有9号字样的黑色泳装照。


凯末尔的爱情顽疾有多么病入膏肓。在博物馆的一整面墙上,钉着4213个烟头。凯末尔在每个烟头下面注明了拿到它们的日期。形状各异的烟头背后,是芙颂在掐灭它们时或生气、或忧愁、或愉悦的情感表现。



“这些烟头碰到过芙颂那玫瑰般的嘴唇,进入她的嘴巴,有时就像我摸到过滤嘴时明白的那样因为碰到了她的舌头而被浸湿,以及多数时候被涂抹在她嘴唇上的口红染上了一层可爱红色”。——《纯真博物馆》第68章


爱情之痛啃食着凯末尔的身体。第26号橱窗展示的是依照止痛片广告图制作的内脏模型。在芙颂失踪后,凯末尔在图上标记出了爱情之痛出现、加剧和蔓延的解剖分布。



“心痛的感觉从胃的左上方开始,逐步蔓延到胸口,仿佛烧心的酸水在腹腔积聚,最痛的时候会蹿到喉咙,让我吞咽困难。”——《纯真博物馆》第26章


为了继续往日生活,早日痊愈,凯末尔想过制定一个忘记芙颂的计划。在地图中标示出让他想起她的街道,对自己实施禁足令。


“我严禁自己走进被涂上了红色的街道和地方。橙色的这些地方,如果非去不可,在跑着去和立刻离开的情况下,我可以进去。在那些黄色的街道上我也必须小心,它们充满了许多加深我痛苦的危险回忆和陷阱。”——《纯真博物馆》第31章


然而禁令无济于事,思念之苦甚至让凯末尔精神错乱,产生幻觉。在伊斯坦布尔的大街小巷,他惊人地发现那些酷似芙颂的“影子和幽灵”。即便她们和芙颂并无多少相似之处,即便只是一两秒的错觉,也让凯末尔有宛如天堂的狂喜。



“整个城市对我来说,变成了一个让我想起她的标记世界”。——《纯真博物馆》第32章


在芙颂“失踪”的339天后,凯末尔终于寻觅到了芙颂婚后的家。接近八年平均一个星期两次造访,一次次“偷窃”摆放在家里的物件,存放于以前两人做爱的公寓中。甚至在1980年的土耳其军事政变时期,凯末尔的探访也不曾中断。在宵禁前十几分钟,他才会离开“无法起身告辞的沙发”,驾车飞驰在伊斯坦布尔空无一人的街道。


凯末尔在宵禁时期从芙颂家厨房偷来的木梨刨子,因无法对阻拦的军人解释为何会随身携带它,惹了点麻烦。


在经历了“内心的风暴”后,芙颂离开了丈夫,与凯末尔组建家庭。可是就在两人计划前往欧洲的蜜月之行前,芙颂酒后驾车,车祸身亡。


从此凯末尔的病改变了时态。从对未来的深切渴望,变成了对过去的痛苦回忆。“为了和一个逝者一起生活”,他萌生了建造博物馆的想法。但是最初收集这些私人和隐秘的物件仅为缓解爱情之苦。直到在环游世界的博物馆“巡礼”后,欧洲的诸多私人博物馆给了凯末尔启发。他觉得,应当对抗那些存储“知识”的“有用”公立博物馆。私立博物馆才是土耳其人自己的生活。


在上个世纪90年代,土耳其还没有私人博物馆,收藏癖爱好者们只能在家里堆满诸如纸张、照片、汽水瓶盖的“宝贝”。这些被外人认为是“垃圾”的物件,在他们去世之后被后代焚烧销毁。


博物馆展出的很多玩具、照片、电影票、药品、瓶子等都是从土耳其的收藏家里淘来的。那是一些“令人无法进入的垃圾屋”。


与此同时对于自己难以启齿的收藏癖,凯末尔终于找到骄傲的资本。“如果能在一个博物馆里展出我们人生中那些令人羞愧的东西,那么它们就会立刻变成令人骄傲的东西”。


书中并没有说明,展出这段传统意义上“伤风败俗”的爱情纪念品,何以成为“骄傲”。我认为单纯用“幸福”和“甜蜜”来概括是远远不够的。现代的人们喜欢这个故事大多出于对痴情的肯定,但是仍旧有不少讨厌这个故事的读者在评论中指责凯末尔的道德失格。


我在这个“骄傲”里面看到了一种对传统价值观的反叛。当今的社会同样存在偏见,很长时间以来,主流乐于讴歌幸福美满,一生一世的爱情,容不得有道德污点。可是,在现实生活中,背叛、颓废、厌恶、绝望、游离的爱情大量存在。


芙颂驾车时穿的连衣裙。上完课后裙子被汗水浸湿,令凯末尔联想到往日做爱的那些春日。


爱情应该是自由的,在没有感同身受他人的处境之前,任何爱情故事都不应当被贴上耻辱和羞愧的标签。我把纯真博物馆,当成是一种精神反叛的存在。凯末尔勇敢地把这段爱情赋予意义,他有资格以游离于主流价值观外的“不道德”和“变态”为荣。对此,我由衷地赞赏与钦佩。


不管是何种形态的爱情,都是生命力和人性的彰显。


气氛,最深沉的精神时刻


在伊斯坦布尔,没有比纯真博物馆更像爱情的建筑了。站在门口,你就能理解为什么这里是凯末尔世界的中心,而其他的地方仅仅是“无聊的消遣”。


沿着库楚尔主麻街的大坡往上爬,眼前的粉色建筑彰显着幸福的甜蜜和温柔。


但纯真博物馆又不止于这栋建筑。它附近的街区在1970年代是伊斯坦布尔的贫民生活区。在富裕的“欧化”生活中长大的凯末尔,在八年间数次造访此地。他的思想离底层人越来越接近,将库楚尔主麻街描绘成充满着诗意与神秘的浪漫之地。


时至如今我依然能感受到库楚尔主麻街的烟火气。那些破败的泥泞巷道、沿街叫卖的商贩、晾晒在街边的衣服、昏暗灯光下追逐打闹的孩童,是生活的本质,也是这样一段跨越阶层的爱情所发生的地方。


库楚尔主麻街是凯末尔造访芙颂家1593次的必经之路。夜间的街区静谧许多,游人散去后,这里归还给伊斯坦布尔的当地居民和流浪狗。


夜晚是私人感性的时刻,尽管博物馆目前于傍晚6点关门,我依旧认为最佳观赏时间应是夜间。这是一个充满幸福、极其私人、感性诗意的地方。站在博物馆阁楼的窗户前,我幻想凯末尔与芙颂站在半开窗帘边的夜晚。那些他用“你今天的画真好看”来代替说不出口的爱的时刻,不知是否真如书中所说有着“窗帘缝隙间的黄色灯光,烟囱里飘出的蓝色、轻薄的烟雾,电视反射在橱窗和窗户上的亮光”。


“我让画家按照所有细节画了一幅画,这幅画很好地再现了芙颂他们家几扇透着橘黄色灯光的窗户、窗后树枝上洒满月光的栗子树、带着烟囱和屋顶的尼相塔什上空那片靛蓝的深邃天空。”——《纯真博物馆》第16章


博物馆很窄小,“餐桌和楼上浴室之间的距离只有四步半外加一个十七级台阶的楼梯”,却是凯末尔心有所属的家。芙颂去世后,凯末尔为内希尔姑妈购置了一栋新住宅,这栋芙颂婚后的住处变成了这些爱情物件的家。正因为这是一座由家改造成的博物馆。所以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过度拥挤。凯末尔禁止馆内同时间超过五十个参观者。


改建为博物馆后,凯末尔经常在阁楼上睡觉。博物馆再次回到家的状态,他枕着深切的情感和记忆的物件入眠。


书的后半部分,我是在博物馆的橱窗前移动阅读的。身处这个空间里,我体会到一种沉浸感,如果要在书中寻找对应的话,是凯末尔所经历的“沉默时刻”。


爱情之痛占据了凯末尔的身体和脑袋,他终于鼓起勇气闯入“橙色”禁区,前往芙颂的旧家,却发现人去楼空。这些是一堆被扔在角落里的“垃圾”,凯末尔把它们装进了口袋,“感觉轻松了许多”。


一次芙颂按照父亲的意思,对着全家念出日历背后的话:“家就是填饱肚子、心有所系的地方”。之后,全家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在心爱的人身边仿若处于世界中心的凯末尔,那时候体会到了一种深切的满足感,一种被保护的,安宁的愉悦。


光线昏暗的场馆,适合做一场梦。


“爱情是巨大关注和怜爱,”博物馆如凯末尔所愿,每一样物件都用一束柔和的灯光照亮。橱窗内的展品皆由一个个红色的小窗帘拉开,就像电影院里的红色帷幕。在最深沉的精神时刻,我仿佛在观看一场电影,被拽入这场关于迷恋的梦境里,在浩瀚的爱情之海里游泳,不想上岸。


与芙颂一起看希区柯克的《后窗》时,凯末尔产生了时间错觉,“看电影时我想的是和芙颂的接吻,我不会觉得自己正在经历那个时刻,仿佛是在远处看着那个时刻。”与电影片段共同展出的是儿童杂志的视觉错觉游戏。“我还感到了一种和场所有关的错觉”,凯末尔说。


这当然也是凯末尔的有意设计。令他一动不动地坐在芙颂家沙发上“难以起身告辞”的,正是这种“无法从一个令人窒息的梦境中走出来的情感”。在那时,他的灵魂和身体仿佛脱离,站在一旁看着和芙颂待在一起幸福的自己。身处幸福,又旁观幸福,这样的梦难道不是幸福的双倍吗?


从芙颂决定嫁给凯末尔的“珍珠蛋糕店”的第75章,一直到她“去往另一个世界”的第79章,像是某种祭奠,橱窗的帷幕长久地关闭着。


偷瞄身边的参观者,有人拿着放大镜,头抵在橱窗玻璃上仔细研究,也有人租了导览对照橱窗的号码认真倾听。原来大家都和我一样,想要参与到这项延长幸福感的行动中。


打开一切感官走近陈列其间的所有物件,我想对所有参观者这样建议。


螺旋,时空之外连接彼此


建筑师在楼的中央建造了一个挑空,从阁楼向下望去,能看到三层之下博物馆入口边地板上的巨大螺旋。


入口处的螺旋。


类似螺旋的图案,在博物馆接二连三地撞见。如若说,标有日期的烟头墙壁象征着凯末尔与芙颂爱情不同阶段的线性时间,那么首尾相接形成闭环的螺旋图案,则是永远循环的环状时间。直线时间代表着不可违抗的岁月流逝,死亡终结。但圆形时间却可以对抗命运,让幸福轮回不休,让爱情亘古不变。


最孤独时,凯末尔把自己比作被送进太空的那只苏联狗。在第34号橱窗,我发现这只狗的旁边也画了一个螺旋。有了轮回的隐喻做注解,没有尽头的孤独更凸显痴情人当时的绝望。


讲述造访芙颂家将近八年的事,凯末尔并没有如先前的章节那样完全依照时间顺序。相反,他用了非线性叙事的方法,将时间切分成亚里士多德所说的“时刻”。一个个孤立的“时刻”令人难以分辨它们发生的确切时间,因为它们关乎的只是爱情的悲欢离合,无关“外面世界”的岁月流逝。


馆内的时钟和手表,正是为了提醒人们这些时刻的存在。它们不是为了提醒时间,恰恰相反是为了让参观者忘记时间。在芙颂家的沉默时刻之所以那么特别,是因为这些游离于“时间之外”情感,令凯末尔产生了这一切永远也不会结束的幻觉。



“我希望好奇的博物馆参观者,看着他们家里的所有旧家具,坏掉了、生锈的、多少年来一直停在那里的闹钟,还有手表时,能够发现这“时间之外”的怪异,或者这些东西在它们之间组成的特殊时间。这特殊的时间,就是那么多年我在芙颂他们家呼吸到的灵魂。”——《纯真博物馆》第54章


晚年凯末尔搬到了博物馆的阁楼居住,或许也是因为在时间的螺旋里,幸福一个世纪也享用不完。


可是,凯末尔的幸福是他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见到属于凯末尔和芙颂的私密物件,最开始触发的不过是在阅读《纯真博物馆》时的记忆罢了,那是由理智控制的知觉反应。只能说明我有认真阅读这本小说。


但是,这座博物馆对我来说,远不止如此,在他们的故事里,我也穿越了自己生命线的时空之海,触发了不受理智控制的另一种情感。那是基于个人经验不自觉的反应,我回想起过去所经历的爱情,往事如潮水般涌入博物馆。既淹没了当下,也冲上了未来的堤岸。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纯真博物馆不再只是凯末尔和芙颂两个人的爱情故事。它变得和我有关系,也和所有人有关系。不管是小说还是博物馆,我们都不是为了读别人的故事,而是希望在其中看见自己,不是吗?


老实说,今年春节假期我的计划是在家完成朝鲜系列游记的最后一篇。但无奈,那趟旅途中的部分照片落在了北京。硬盘里只剩下2017年欧洲之行的相片,我逐一翻阅,发现了遗忘在角落里的纯真博物馆。我竟然从来没有想要书写那次经历。


博物馆出口购买的芙颂同款耳环也是螺旋状,那是她与凯末尔做爱时不慎跌落的那对耳环,在书中出现数次。就像一把打开爱情之门的钥匙,凯末尔只要一看见它,就能唤回过去的幸福回忆。


我又重读了一遍《纯真博物馆》,三年前参观的经历从快要遗忘的记忆里打捞上来。与此同时,我也有了新的领悟。我发现,《纯真博物馆》的叙事结构也像一个螺旋。它常常游离叙事核心,在外围长篇大论土耳其的历史、政局、民生、风俗,却始终不离爱与希望的中心。


30岁以前,我不喜欢谈论爱情,总觉得这个世界上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关心,诸如底层人民的疾苦,意识形态的对错。但是在今天,增长的年龄逼迫我去思索人生意义的时候,我问自己,那些所谓“重要”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联。


“我在书的最后要说的是……让所有人知道,我的一生过得很幸福。”——《纯真博物馆》第54章


2020年,疫情让世界变得糟糕,在困顿中我也开始寻找安身立命的东西。爱可以对抗困顿吗?我不全相信,因为爱也会带来痛苦、失落和绝望。凯末尔的爱情故事里快乐只有吉光片羽,艰难、绝望、难堪和羞愧才是主角,但是他依然坚持要把这段人生经历当做“莫大的幸福来回忆”。爱情的魔力,我不能视而不见。


我不再只肯定痴情,认为沉迷于奇怪嗜好,事业一落千丈,政局动乱也毫不关心的凯末尔,是一个只会谈恋爱的“傻瓜”。我也想要像他一样,对爱情报以最大的热情。


这是纯真博物馆教会我的事。



“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而我却不知道。在那无与伦比的金色时刻里,我被包围在一种深切的安宁里,也许它仅仅持续了短短的几秒钟,但我却在年复一年中感到了它的幸福。”——《纯真博物馆》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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