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代呼吸:周期特征下,躺平的低熵与做事的高熵之辨
2025-12-24 07:32

随着时代呼吸:周期特征下,躺平的低熵与做事的高熵之辨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散人懂四六 ,作者:飞哥爱思考,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一、搬砖的金融民工与流不进生产和消费的资金


做金融的,常自嘲是“金融民工”,在“搬砖”。说的人,虽然日常久坐,加班,生活无聊,但比起真的民工,尚能西装革履,无日晒雨淋,收入颇丰,自称“民工”,是在凡尔赛。而我听起来,这句话倒是真实的定位,因为他们真的是搬运工,只不过,他们搬的不是砖,而是信息。


他们每天处理的是报表、模型、政策口径、资金流向和风险敞口,这些东西确实很累、很复杂,也需要高度专业性。但从生产的角度看,这些工作有一个共同特征:它们高度可回滚、可修正、可替代——模型和PPT可以改,交易可以平仓,策略失败可以止损,甚至还可以跑路。真正损失的,往往只是时间和绩效排名。


这也是为什么金融从业者会用“搬砖”来调侃自己——他们心里明白,自己并没有在制造不可逆的现实结构,而是在一个高度信息化的系统里,持续地搬运信息与风险。


当下,金融民工的自嘲却另有一番意味,透露着全民的无奈。


经济数据显示,2025年11月,中国金融体系的货币与信贷数据呈现出“放水”的痕迹,但对实体经济的实质性支持却明显不足。


据央行最新统计,11月末广义货币供应量M2余额达到336.99万亿元,同比增长约8%,而狭义货币M1仅增长4.9%,M2-M1的剪刀差有所扩大,意味着流动性大量释放,但企业和居民的活跃经营和投资意愿尚未同步提升。与此同时,人民币贷款余额同比增速约6.3%–6.4%,远低于货币供给增速,显示新增信贷流向对实体经济传导的力度有限。 最近某热门科技企业IPO融资买理财也算一个小注脚。


流动性持续宽松,但新增银行贷款对实体部门支持的力度依然偏弱,而政府债券净融资、债券类融资所占比重上升,反映出资金更多在金融体系内部循环而非真正流入生产与消费端。


这种分化说明,一方面中央通过货币和社融放水维持金融系统稳定与流动性;另一方面这种流动性并未有效转化为实体部门的融资与增长动力,使得搬砖式资金扩张更多停留在金融账户上,尚未支撑实业、消费和投资深度复苏。这也验证了简单加杠杆不能解决经济动力不足问题,金融民工的搬砖最终沦为金融系统内部的空转。


这背后的社会动力学基础就是,“低熵行为”和“高熵行为”的差别开始显现。


二、低熵行为与高熵行为


借助热力学概念,所谓低熵行为,并不是“不重要”的行为,而是高度结构化、可控、可逆的行为,这类行为带来的结果可修改、可撤回,行为风险可以被分散或对冲。对个体而言,错误成本有限,不会把Ta长期锁定在单一路径上。


银行业、互联网平台、内容娱乐、游戏产业,本质上都属于这一类。这些行业高度依赖信息、规则和系统协调,非常适合被集中管理,也非常适合在高控制环境中运行。它们的核心优势在于不承担不可逆后果。这并非贬低,而是一种功能描述。


与之相对的,是高熵行为。高熵行为的核心特征只有一个——不可逆。一旦发生,就会长期锁定个体的资源、时间和人生路径,事后补偿往往无法真正覆盖损失。


实体投资、创业、开店、建厂、长期研发,都是典型的高熵行为。生育这种把未来二三十年的不确定性,提前锁定在今天的决定里的行为,是最极端的高熵行为。高熵行为一旦失败,成本无法被金融工具真正对冲,也无法通过事后激励完全弥补。


从我个人的直觉来说,信息和信用的重新分配是一个可逆损伤,最差的结果也是一个可以通过分配谈判解决的零和博弈,不产生真实世界的烂尾和空转。而会带来物理世界的烂尾的高熵行为,才会造成真实的负和窘境。


三、无法在高风险环境里激励人们进行高熵行为


一个高风险环境,会强调风险控制、系统稳定和去杠杆,这种环境天然偏好以下特征的行为——可测量、可监管、可追责、可回滚、可集中协调。而这些特征,恰恰与低熵行为高度匹配,所以这种环境自然会优先生长低熵行为,比如躺平。


如果既要强控制,强稳定,又要高熵行为涌现,就是一种矛盾。比如在大家都倾向于躲避风险的环境中,希望大家进行高熵行为,从而带来生育率回升,实体经济复苏,创业、投资、开业动能恢复。高熵行为真正需要的环境,并不是短期补贴,而是低风险环境,包括——高度可信的长期所有者预期,稳定的规则,足够的自由度,以及对失败的真实包容。


高控制环境,往往是为了降低系统熵,与低熵行为匹配;而高熵行为,只能在低控制、高自主的环境中自然涌现。当这两者在同一时间被同时要求,本身就存在内在矛盾。


四、控制的真实边界:适合拉,不适合推


金融、政策、信贷、补贴,本质上都是信息工具。信息工具非常擅长做一件事,即在风险过高时把系统拉回来。这些工具可以控杠杆、降波动、防失控,是必要的,也是当前周期中不可或缺的。但他们并不擅长另一件事,即把个体推向不可逆的长期承担。


控制更像一根绳子——它非常适合往回拉,却很难向前推。用短期的信息激励,去驱动长期的高熵承担,往往效果有限。这就是为什么我不看好通过货币手段刺激改变预期的行为,放出来的水在金融系统里空转是系统最合理的结果。


五、在结构未变之前,个体需要更谨慎


目前,经济社会仍处于去风险阶段,低熵活动是适应体系的。在当前周期中,营造高控制的环境达到去风险、稳系统的目标也是必要的。这一环境也有利于系统识别并剥离体系中的道德风险。个人感觉,社会氛围对道德水准的需要也高于对正和博弈的需求,营造高控制环境与社会氛围的这一诉求相匹配。


所以,在结构没有发生根本性变化之前,我对个体轻易进入高熵行为保持审慎态度。这不是悲观,而是理性判断。在现有激励与控制结构下,最合理的结果是——实体生产持续承压、生育率维持低位、个体能量更多流向金融、互联网、娱乐、游戏等低熵领域。


这些结构性的矛盾,应由具备整体承担能力的系统和部门去消化,而不应通过隐性方式,转嫁给个体承担不可逆风险。换句话说,去风险是这个时代系统的责任,是系统的呼吸,就像火山喷发是地球的呼吸,只不过,时代呼吸的一粒尘就是个人的一座山,而在此阶段进行高熵行为,不应被默认为个体的义务,高熵行为,也不会因口号而回归。


这不是情绪判断,而是结构判断,金融民工还是再辛苦空转一段时间吧。


如果说我的选择,就是“下雪天,读书天”。

频道: 金融财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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