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日的274天之前是故事的开头，而故事的结尾是什么则无法预料。——它或许根本不再是最初的音乐梦想，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业故事，与改革、妥协、更大的野望有关。
文/ 黄云腾
持续近300天，《超级女声》以61万的报名人数开始、到4强角逐三甲宣告结束。出乎意料却合乎情理的是，超女圈9（史兆怡）获得了这届比赛的冠军，方圆、张晓钰、王金金分列亚季军与第四名。
芒果TV铁了心要把这场比赛变成情怀的盛事。从开场show依然是熟悉的《想唱就唱》，到最后超女“大师姐”尚雯婕带领被淘汰的21强、目睹最终三强的诞生。选秀10年过去的辉煌很容易与此刻进行对照，形成时光倒流的错觉。
尚雯婕
不过，2005年坐在电视机前用短信投票的观众、与如今坐在电脑前观看超女直播的观众已经不是同一批。前者的问题主要是对今年超女的举办还一无所知，而芒果TV官方宣称的1000万网络直播在线人数，很可能对本届超女从海选开始就保持着密切关注。
尽管如此，《超级女声》仍然创造了其余网综节目难以复制的奇迹。除去数十年积淀带来的巨大知名度，在商业合作上，《超级女声》拉来了合作过多次的蒙牛，后续还加入了佳洁士、华为等品牌。未经证实的数据表明这项比赛为芒果TV拉来了数亿元的广告经费，这也是为什么主持人李莎旻子特别在比赛开场前对广告主代表进行依次介绍，并亲切地称之为“金主大大”。
到此刻，比赛仍然表现得像被音乐与梦想包裹的励志故事，充满着节目及广告主多次强调的“梦想、自信”；但从圈9获得冠军头衔的那一刻开始——就像她的艺名一样——把比赛、主办方芒果TV给彻底“圈”成了另一个故事。
9月3日的274天之前是故事的开头，而故事的结尾是什么则无法预料。——它或许根本不再是最初的音乐梦想，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业故事，与改革、妥协、更大的野望有关。
圈9
故事的女主角圈9，是这个故事的开头
圈9完美地承担了一个颇具争议的故事应该具有的颇具争议的女主人公形象。比赛结束，圈9获得冠军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上传社交媒体。但一如过往的超女每次宣布结果都会引起争议，网友把圈9称为“二次元的走音天后”，并再次为其余选手鸣不平。
圈9从B站出身，以翻唱二次元歌曲闻名。二次元是圈9与她的粉丝们身上最耀眼的标签——就像是她的后援会用日系偶像文化中才会有的打call方式来应援她一样，四轮比赛中，圈9选用了两首二次元歌曲应战。
96年出生的圈9，喜欢挂在嘴边的便是“使命感”。她乐于强调自己作为二次元文化推广大使的必要性，比如在舞台上多次演唱《火影忍者》、《数码宝贝》等二次元作品的主题曲，“二次元文化不是一种小众文化”，也多次为自己引来争议。针对圈9的讨论在五进四时达到了一个小高潮，她在这场比赛中人气垫底，与另一位超女黄汐源进行终极PK时却以一票之差险胜，进入到四强队伍。
超女四强
除却非二次元受众对这种文化的天然排斥（譬如评委吴克羣便在比赛后接受采访表示，“不喜欢日语歌那种尖尖的感觉”），二次元对圈9的行为也并不买账。在圈9的全国拉票会上，有人拉横幅让她别“套路二次元”，也有人希望圈9回到她开始的状态，“别让节目组消费二次元”。
吴克羣和圈9
就像当年古风歌手董贞、音频怪物因为传统的选秀赛事吸引了一部分小众圈子里的注意力，随后又因为担心这些比赛的商业与功利性质，会带来作为情感纽带的文化的变质；人们开始希望他们能保持“初心”。这是为什么很久以后有人在网络上庆幸音频怪物在快乐男声30进15时就被淘汰的主要原因，也是圈9需要逾越的主要障碍。
不同的是，圈9所处的时代，与董贞、音频怪物因为小众得不到大众认同、如果迎合大众反而又会被小众圈子排斥有了本质区别。二次元文化正处于——或者说投资人、创业者都普遍认为——高潮到来的前夕。来自易观的研究报告显示，中国的二次元人口正处于爆发阶段，预计中国互联网活跃二次元内容消费者规模将在今年达到568万人，此外边缘活跃二次元内容消费者规模将达到8028万人。外界对于圈9的热情不光是出自她身上醒目的二次元标签，还因为这一标签所象征的价值。
昨晚比赛现场，唱片公司、音乐平台、乐评人组成的超级评审团中，至少两轮都有接近30%以上的人将票投给了圈9。他们的投票很大程度上可以证明歌手的商业价值究竟有多大——圈9身上标签的固化以及受众的稳定，比起已经有大量同类型歌手存在的张晓钰、方圆、王金金，要更具吸引力。
王金金
但作为冠军的圈9还有着许多的不确定性。譬如华语乐坛对二次元风格的承受能力究竟有多高；又或者作为一种新生的音乐力量，二次元究竟是人为操作的概念，还是的确有人愿意为之付出真金白银——这影响着圈9的发展路径与可能触及的天花板。
在接受冠军采访时，圈9否认了自己会从二次元延伸到其余路径的可能性。她回避了针对她是否已经签约天娱（是否因此获胜）的疑问、对吴克羣提及她可以转行当主持人表达了感谢。她坚称“二次元的路会继续走下去”，就像她一开始时的“初心”，“二次元值得被更多、更专业的目光看到，才能更好地前进。”
但作为超女的前任冠军与前辈，经历过解约、转型风波的尚雯婕，给出的答案或许才是这些超女可能沿袭的道路。“你们今后10年的第一天才刚刚开始。”在直播现场，尚雯婕语气平淡。
与圈9一样饱受争议的还有《超级女声》
《超级女声》的序幕开启于今年的跨年演唱会。李宇春、周笔畅、张靓颖三位选秀黄金时代的优胜者再度同台，同时宣布改变她们命运的机会重临——芒果TV将主办新一届的《超级女声》，后者也将自此从电视节目变为网综。
2006年出道的超级女声尚雯婕近年来则因为《我是歌手》、与创办自己的经纪公司重回观众视线。这一届超女距离上届也刚好10年。被主持人称为“大师姐”的尚雯婕成为总决赛的超级代表，并带领之前淘汰的21强谢幕。“10年过去了。我特别想在台上说一声，我是2006年06号《超级女声》尚雯婕。”
但重启后的《超级女声》一直受到质疑。外界对其的焦虑主要体现在竞争对手的风起云涌以及湖南卫视本身造星能力的不断下降。事实上，2005年后的超女快男尽管在参赛选手数目、质量上都有部分提高，但李宇春的成功却始终无人复制。
随着广电总局对举办选秀权限的进一步压缩，《超级女声》转为网综也变得更像是无奈之举。但主办方声称为《超级女声》找到了新玩法，譬如直播、VR、偶像养成等概念的引入。“芒果TV提供全程直播系统给他们，他们可以进行全程直播，不管是他的衣食住行，还是他愿意直播的其它内容。”在接受《三声》采访时，芒果TV常务副总裁刘琛良曾表示。
在比赛进行到全国百强阶段，节目组以直播进行偶像孵化；在合约方面，《超级女声》第一次放弃了由天娱绑定艺人的做法，宣布会开放艺人给海蝶、华纳等唱片公司。刘琛良表示，这是为了把超女做成一块大蛋糕。“我们出让了相当多的市场价值出去，其实就是为了获得一个比较好的商业逻辑。明年可能10家经纪公司一起在海搜，大家一起来做超女，这样的结果是我们最愿意看到的。”
超女因此成为了互联网产品与商业逻辑的试金石。不论是女团、网红抑或二次元，重启的超女囊括了诸多流行元素，也因此获得广告商的青睐。加上超女的老朋友蒙牛在内，《超级女声》的赞助品牌还包括佳洁士、荣耀手机、花印、创维电视、当贝市场、深圳神笔马良软件。
但在品牌价值折现上，超女更像是坐在从前的功劳簿上。因为不能上星，本届超女影响力有限；尽管何炅在节目进行中途告诉所有人观看直播人数已超过1000万、圈9合计人气指数达到4.5亿，但电视版的《超级女声》覆盖人群可以高达数千万。2005年决赛观众一度超过2亿人，仅为李宇春投票人数便高达300多万人次。
华语乐坛的衰微导致的是出人难的问题，而这一点又很大程度上与节目的品牌建设、商业价值相勾连。2012年后横空出世的《中国好声音》被视为新选秀模式的开拓者，但即使是这档收视率动辄破4破5的竞品节目，在包括梁博、张碧晨等选手的后续企划中也暴露出诸多不足。
现在，《超级女声》要给这些女孩多曝光度，来填补过去8个多月她们没能登上电视舞台所缺失的热度。比赛结束后将是超女的巡演，而由芒果TV和唱吧联合打造的“超级唱片”已经录制完毕。但刘琛良坦言不会刻意去和之前的超女比较，“我说一定会出人，但是大众怎么去定义，要思考，现在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超女百强集结
故事的高潮部分是芒果TV
毫无疑问，芒果TV是这场飓风的风眼。
作为广电系统“拥抱互联网”的尝试，融资、打包上市，芒果TV本身的发展路径就是《超级女声》选手一路过关斩将的成长史。依托于广电资源的支持，芒果TV在过去两年内完成了两轮融资，目前估值高达135亿；并将在未来通过注入到快乐购完成上市。
《超级女声》是广电系统给予芒果TV的最大支持。通过将一个已经成名的节目品牌授予芒果TV运营，芒果TV能够迅速建立起自己的内容团队；节目本身所能带来的商业回报也能弥补视频网站造血能力不足的缺陷。
此外，芒果TV还没有讳言过《超级女声》对芒果TV隐形的帮助。之所以不将这届超女打包给天娱，刘琛良称，是为了“你回去签了约以后，未来我来请你参加芒果TV自制节目的时候，能给我一些优惠，这是公平的。我们不签约，但是我们希望我放出我的一部分，那你未来给我一些我需要用得到的资源”。
在越来越多广电限令的影响下，视频网站因为尚在部分条款的效力范围外得以享有一定红利。《妈妈是超人》、《爸爸去哪儿4》都将作为网生节目在芒果TV上播出。加上之前获得不少好评的《明星大侦探》，《超级女声》实质上带动了芒果TV自制内容的一个小高潮。
但根据公众号格致余论整理的资料显示，2016年，芒果TV自制剧实质上仅占网站内容的5%；事实上，因为单纯做内容所需耗费大量资金、且出成果慢，“芒果TV耗不起这个时间”。芒果TV去年亏损超过7亿，还在不断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8月8日，芒果TV宣布将发布智能硬件产品芒果电视、芒果盒子。作为广电系统的改革产物，芒果TV始终肩负有广电内容及其品牌的转移使命，并需要尽可能使之适应新时代需求；而如果需要实现这一愿景，改革无法回避。
但改革还需要时间适应。针对本届超女，芒果TV提出了偶像养成与年轻化的概念。因此，尽管比赛再三强调考核的综合标准是人气指数与实力的结合，但作为评审的超级代表吴克羣最终声称，比赛结果是基于“选手成长的跨度”、而非综合实力的考量。这一决定带来的争议直接导致，不光一部分人认为圈9的冠军头衔来得名不副实，圈9自己本身也表达了不适应，“完全是懵的。”
事实上，如何在体制内释放足够的改革能量、同时切中市场需求，芒果TV还在继续寻找合适的上升路径。在8月8日的发布会现场，芒果TV CEO丁诚谈到前者过去的两次融资时表示，“我觉得重要的不是我融了十几个亿怎么用，而应该是怎么样去找到你的赢利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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