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咏离去,带走了央视名嘴的黄金年代
2018-11-01 16:42

李咏离去,带走了央视名嘴的黄金年代

文 | 江宇琦 张锐 

编辑 | 吴燕雨


1988年,30岁的中央电视台迎来了几件大事:开播十年的《新闻联播》,正式确立了一男一女搭档出镜的形式;央视总部从广播大厦院内迁至玉渊潭旁的彩色电视中心,几代央视人在这一直工作到“大裤衩”竣工;同时,央视开始了一系列商业化改革,允许播放商业广告,是央视历史上最具划时代意义的转变。


1988年《新闻联播》正式确立了一男一女,搭档出镜的形式


从内容形式到商业模式,央视迈出了新的一步。不止于此,更多的改革还在孕育当中。


这一年,25岁的天津小伙崔永元参加工作刚满一年,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午间半小时》做记者;当时,他在北京广播学院的师弟毕福剑和白岩松,还没念完大学。一年后,白岩松毕业,靠着老院长的争取,他获得了留京机会;比他们入学更晚的李咏,这年才刚刚念大二;而时年24岁的朱军,却在遥远的大西北,作为兰州军区歌舞团相声演员的他,在那些年里累计为西北官兵表演超过500场……


出现在同个MV里的白岩松、毕福剑、李咏、崔永元


当时的他们不会想到,十年后他们将开启央视最好的时代,颠覆电视新闻、娱乐综艺等多类节目的形态;他们更想不到的是,在近二十年的巅峰后,电视媒体会迅速迎来衰颓,央视也会遭遇员工离职大潮……他们个人的命运更是叫人唏嘘,有人祸从口出,有人深陷丑闻,有人争议不断,不少人已经永远离开了主持的舞台。


2018年10月25日,这代名嘴中最年轻的李咏,因病在美国逝世,享年五十岁。在毒眸看来,随他一同离去的,还有那个或许早已落幕的“央视名嘴”的黄金时代。


年轻人的改革年代


1991年毕业的李咏,赶上了一个好时候:他大学毕业时,正好赶上央视首次面向各大对口院校招收播音员,通过面试,他获得了那年唯一的名额。后来,他在自传里提及这段经历时开玩笑地说:“世界上确实有‘狗屎运’这种东西存在,我李咏,何德何能?”


沉浸在喜悦中的青年李咏,或许不会意识到,在这份“狗屎运”背后,时代的脉搏有了怎样的跳动——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关于“电视节目该如何做”的讨论在行业内展开。处在改革期的央视,对于人才有了进一步的渴求,故而改变了原本固定的人才引进模式、放开了招聘渠道。


1986年完工的央视大楼,一系列改革从这里开始


两年之后,他的两位师哥崔永元和白岩松,率先在电视新闻的改革中,感受到了变革的力量。


1992年,时任中宣部部长的丁关根提出,新闻媒体应该抓热点问题,电视新闻可以对腐败等问题进行揭露批判。当时任央视台长的杨伟光为此设立了专门的节目小组,但他心里没底,“很怕抓热点抓出问题”。由于不希望太多人看到,于是他打破了央视维持三十多年的习惯,将新节目从八点改为早上七点。


在台里这种暧昧的态度下,新节目想组建合适的团队并不容易,大家只能动用关系找人兼职。栏目负责人张海潮找到了还在新华社工作的水均益,另一位负责人时间找来了大学同学崔永元,而崔永元又找到了师弟白岩松。


央视未来一代的名嘴们,就这样汇聚在了这档后来定名为《东方时空》的节目里。


《东方时空》第一期片头


对于兼职这件事,白岩松一开始很担心,很怕被央广的领导发现后惹麻烦。因此,当时间提出让他出镜当主持人时,白岩松立刻表示了拒绝。时间劝他:“你见过有人早上看电视吗?没有人啊,谁会看你啊?等单位发现,估计是半年、一年后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临时拼凑的“理想主义”团队,“意外”地创造了历史。当年,《东方时空》一经播出就迅速走红,一年内广告费用翻了十多倍,当年广告总营收高达5000万。而丁关根也在一次座谈会上表扬了这档节目,原本对改革态度不明朗的台领导,这次彻底打消了顾虑。


“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我们正在做着一场被后来称为革命的事情。”事后回忆起那段激情岁月,水均益很感慨。而杨伟光则直接表示:“那是一个大胆创新的年代,以前不是很强调创新,对中央台来说,真正的创新是从《东方时空》开始的。”


最NEW B的节目《东方时空》


《东方时空》成功后,白岩松、崔永元等人陆续被调到了央视,电视新闻也得到了中央的高度重视:节目播出半年后,晚间新闻评论节目《焦点访谈》诞生;而后,《焦点访谈》升级版《新闻调查》诞生……随后的二十多年里,从这一系列节目中走出了敬一丹、王志等一批名嘴,他们撑起了中国电视新闻的半壁江山。


不过,崔永元的走红有些意外。1996年,《东方时空》要录制周末特别版《实话实说》,由于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主持人,时间决定让崔永元顶上。可实话实说,刚开始小崔并不适合做主持,最初几期节目录制时老出问题,惹得摄影师大发脾气。


好在适应了这一角色后,擅长做采访的小崔,还是把《实话实说》做成了国民级的访谈节目。资料显示,《实话实说》的最高收视率达到了5.4%,是当时收视率最高的节目之一,每年能够为央视带来超过6000万的广告费。而这样的国民度,也让崔永元获得了主持千禧年春晚的机会,这也是他唯一一次以主持人的身份站上春晚。


1996年3月16日,崔永元主持第一期《实话实说》


而就在电视新闻改革滚滚向前的同时,综艺改革也在悄然间开展起来。


中传凤凰学院研发中心总监吴闻博在一次发言中指出,90年代前,中国电视“没有太强的娱乐性,更多是政治宣教功能”。从90年代开始,《综艺大观》《正大综艺》陆续出现,看似开拓了人们的眼界,但更重要的是“松绑了政治意识形态”;而等到《艺术人生》的出现,中国娱乐节目才能被称作“内容为王”。


《艺术人生》嘉宾截选(图源:CCTV看点)


也正是在这种松绑、改革的浪潮中,另一批年轻人有了站到台前的机会。


1991年,朱军被调到甘肃台主持演出,他在主持综艺节目《花好月圆》时发挥出彩,很快被央视相中,获得了主持《中国音乐电视》等栏目的机会。2000年,由他主持的《艺术人生》开播,开播的头几年里,这档节目最低的收视率都高达1.8%,长期位居央视收视榜前三。


而对朱军来说,最让他大放异彩的则是春晚。1997年,跨界做主持人还不到6年的他站上春晚舞台,而这一站,就长达21年。这让他成为春晚历史上主持次数最多的人,连比他大5岁的毕福剑,也是到了52岁才圆了春晚主持梦。


但在央视综艺的改革中,毕福剑也有自己的好运气。1997年,央视上马了一系列娱乐节目,已经在文艺部做了几年导演的毕福剑,成为了《梦想剧场》的制片人与主持人,从台前走到幕后。自此,毕福剑就成了央视“平民综艺”的“代言人”,多年之后,靠着另一档“百姓选秀节目”《星光大道》,“毕姥爷”也成为了家喻户晓的主持人。


《星光大道》是中国最早的真人选秀节目之一


同样享受到央视综艺改革红利的,还有李咏。刚进入央视时,李咏有些不羁的主持风格引发了很多争议,他总爱临场发挥、时常被人说不够稳重,就连他的父亲也劝他“跟罗京学一学”。可也正是因为这种率性,1998年,当央视第一次推出纯娱乐类节目《幸运52》时,台领导率先想到了他。


《幸运52》的开场


在电视台普遍没有什么娱乐节目的年代,《幸运52》成了一个先驱者,影响了一代人。《2004年全国娱乐节目收视分析》显示,当年中国人均收视时间排名前10位的娱乐栏目中,《幸运52》以100分钟名列第一,排在第三的,是另一档由李咏主持的节目《非常6+1》,日后被誉为国民级综艺的《快乐大本营》,仅位列第四。而那时的李咏,也和朱军一样,成了春晚的“常驻主持”。


数据来源:《2004年全国娱乐节目收视分析》


一次母校的校庆将他们聚在了一起。2004年,五十年校庆之际,北京广播学院正式改名中国传媒大学。为庆祝校庆,学校将包括罗京、李咏、白岩松、崔永元、毕福剑、敬一丹、周涛在内的数十位优秀毕业生请了回来,拍摄了一支校歌MV。这支MV在中传的各大活动上播放了十余年,直到00后们进入校园,谈起知名的师哥师姐时候,说的还是这批人。


中国传媒大学校歌MV


从中央到地方,名嘴的群雄割据


中传的那首校歌MV,不仅汇集了璀璨一时的“主持天团”,也成了央视辉煌时期的一个缩影:在当年人均观看时间排名前十的娱乐节目中,八档来自央视。但在这份辉煌之后,央视和名嘴们个人的“中年危机”,却已经悄然而至。


MV中,刚过40岁的崔永元望着镜头,笑着说:“实话实说,在广院的日子是我最难忘的。”


此时的“小崔”已经离开《实话实说》两年,节目收视率不佳等原因,导致他压力过大。他一度对柴静悲观地表示:“那六年半,我和好人告别了。“


深受收视率困扰的崔永元,后来在接受《南方人物周刊》的采访时甚至感慨:“(电视节目)庸俗到头了。”当时,他和朱军、李咏参加了名为《珍惜受众信任,树立健康形象》的座谈会,这次会上“收视率是万恶之源”的说法,第一次被专家学者们所提出。



但专家和央视名嘴们的批判,却无法改变潮水的方向。


2004 年,广电总局发布《关于促进广播影视产业发展的意见》,提出要将新闻宣传以外的“社会服务类、大众娱乐类节目的制作经营从现有体制中逐步分离出来”,按照产业发展方向组建公司,“实行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自主经营、自负盈亏”。


这份文件,彻底打开了国内电视节目创作的闸门,市场化浪潮下,创新井喷。尤其在限制较少、经营压力较大的地方卫视,如何出奇出新,就成了重要命题。中国电视娱乐化的种子,就此埋下。


浪潮之中,首先站出来的是湖南卫视。2004年,湖南卫视推出了选秀综艺《超级女声》,经过一年的试水和铺陈,2005年的《超级女声》在短短几个月内颠覆了中国电视产业:当年节目最高收视率达到了11.749%,成为当年收视冠军,李宇春、周笔畅、张靓颖三人收获了超900万条的短信投票。这是国内偶像选秀节目的开端,粉丝经济产业的雏形初现,为此,“粉丝”一词,甚至出现在了当年学术界的研究里。


《超级女声》决赛夜的晚上,担当主持人的是崔永元的师妹李湘,及原本“名不见经传”的湖南卫视主持人汪涵。一年后,汪涵挤进了《中国最具价值主持人》排行榜,排名第五,品牌价值达到2.4个亿,超过了朱军与白岩松。在这份榜单的发展趋势中,除了王小丫,其他三位入榜的央视主持人,发展趋势都显示为停止增长。


由《蒙代尔》杂志发布的2006年度《中国最具价值主持人》


此役过后,湖南卫视“娱乐霸主”的地位逐渐奠定下来。


面对这样的变革,央视也想过调整,但这并非易事。在大环境“封闭”的年代,敢于创新的央视能够先行一步;可当全行业开启创新思潮,官方媒体的诸多限制也就随之而凸显,央视很难像其他卫视一样“放开手脚”。


2006年,央视推出选秀节目《梦想中国》,分区决赛间隙,李咏接受了媒体的采访,他直言自己在这个过程中“触摸到了央视的底线”,很多好玩的东西没法呈现:“在选秀过程中,评委与选手之间的对抗确实是好看的环节,但是中央电视台有自己的标准和限制。我只能说,央视做这样一档节目的压力比任何同类节目的压力都要大。”最终,这档节目于2007年就因故停播。


《梦想中国》最早是作为《非常6+1》2004年的年度特别版推出的节目


李咏遭遇的挫折远不止于此。2007年春晚,李咏、朱军等人在春晚舞台上经历了史上最为艰难的“黑色三分钟”。短短三分钟里,六位顶级的主持人出现忘词、抢词、口误的行为,春晚结束后,大家选择“一言不发各自回家”。


这次的失误像是时代给予的一个小小的隐喻:曾经辉煌一时、毫不出错的“主持天团”也会在大型场合出错,面临“窘迫”的场景。


春晚黑色三分钟:忘词、抢词现场


那天回家后,李咏第一次对“公家人”的身份无所适从,而那些年里,由于待遇、工作压力、发展空间等原因,包括罗振宇在内的许多主持人已经离开央视,李咏也有了辞职的念头。得知此事,领导赶忙来劝他:“全中国哪儿有比这更好的平台?”


但领导的“预言”又一次错了。


2008年,汪涵开始主持《天天向上》;同年,《幸运52》停播,李咏转而成为《咏乐汇》的主持人。这两部同样兼具娱乐及访谈元素的综艺,命运却截然不同——前者在今年迎来十周年庆,而《咏乐汇》则在开播两年后,就因收视率不佳而停播。


与来宾边吃边聊的《咏乐汇》


而伴随着《幸运52》等昔日的王牌停播,央视“制霸”收视榜的时代也终于完结。2009年8月,央视索福瑞 22 城市的收视数据显示,湖南卫视的月收视率首次超过央视升至第一;同年,湖南广电单频道广告收入也突破了20亿元,超过除央视一套外、央视其他频道的单频道收入,位居全国第二。


湖南卫视的成功,让其他地方卫视看到了挑战“权威”的可能。2010年起,江苏卫视、浙江卫视等地方卫视也陆续在综艺领域发力,《非诚勿扰》《中国好声音》《奔跑吧!兄弟》等爆款综艺层出不穷,中国电视产业娱乐化的时代开启。


地方卫视的崛起,是央视众多节目集体落寞的开始。


2010年,《演艺竞技场》停播;2011年,《曲苑杂坛》《周末喜相逢》《神州大舞台》停播;2013年,另一档人们的童年记忆《开心辞典》也正式停播。受平台性质等因素影响,在娱乐至上的年代,央视在创新上,逐渐开始乏力:数据显示,2007年~2017年十年间,收视率前118部综艺类节目中,央视没有一部上榜。



不过,处在内容“低谷”的央视也曾做出改变,希望能够推一些新人。2012年,两位青年主持人李思思和撒贝宁首次登上春晚的舞台,那年的春晚舞台,汇集了老中青三代的主持人,星光璀璨——只不过,这一年春晚的收视率仅为32.75%,是十年来的最低值。


伴随着节目影响力的下降,央视的收入和商业价值也遭遇重创。2013年,全国电视媒体广告刊例合计增长11.3%,其中各大省级卫视增长高达28%,但央视却只增长了14.7%,成长的增速开始有了差距。


央视的名嘴们有了离开的想法。2013年,崔永元录制最后一场《谢天谢地,你来啦》,向现场观众三鞠躬,离开央视成立“崔永元工作室”;同一年,李咏卸任了《非常6+1》主持人,也终于下定决心离开央视,他说:“我想改变,再不改变就没意思了。”


谢幕时刻


撒贝宁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被很多人认为是入行13年后,主持2012年春晚。然而,真正让小撒在年轻人中“红起来”的,不是春晚、也不是央视此后一系列的“新节目”,而是4年后由芒果TV推出的《明星大侦探》,这档豆瓣评分高达9分的节目,第一季播完时网络点击量就突破了9亿。甚至由于市场表现出色,成为了第一档真正意义上“网转台”的综艺。


撒贝宁在《明星大侦探》中一言不合就开车


台网关系的变化,让央视迎来了第二波离职潮。如果说2012年前的离职潮,是因为“想去一个更开阔的平台”,那这次的打击却远比当年来的更加猛烈。


2014年,央视前主持人马东,与高晓松、蔡康永一起,穿着格子裙回归到了大众的视野里,《奇葩说》成为第一代网络综艺,开启了一个属于互联网的新时代。在这档节目里,马东和一众或许原本难被主流媒体接受的“奇葩”们,一起讨论了早恋、出轨等“电视上不让播”的内容。


央视前主持人马东主持的《奇葩说》成为第一代网络综艺


看了20多年台综的中国观众,很快被这类全新的内容所吸引,第一季《奇葩说》网播量便冲到了2.6亿。此后,网综市场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扩容,很快在数量上与台综平分秋色。2015年的215档综艺里,有近半数是网综。与此同时,《我们15个》等播放量破10亿的网综开始涌现,《大牌驾到》等则首次实现向网络综艺到电视端的反向输出。


这一年的“视频进化论”论坛上,时任爱奇艺首席内容官的马东直言:“互联网视频平台已经成熟,用户数量完成原始积累,纯网综艺即将迎来黄金时代。”


马东的预言在2017年彻底被印证。2017年,《中国综艺发展现状及网络综艺的发展趋势》分析,电视综艺比重开始出现下滑,由去年上半年的14.7%降至今年上半年的13.3%;而今年暑期,台综在网络端的有效总播放量为123亿,同比降低3.9%,网综则从99亿升至110亿,同比增长11.0%,台网差距进一步缩小;2014年上半年到今年上半年5年间,实际人均收视时长由163分钟下降至132分钟,电视的平均到达率由64.5%下降至52.5%。


台网差距进一步缩小


除了政策限制、人员流失等原因,“缺乏创新力”被普遍认为是电视台综艺数据下降的主要原因。曾常年位居收视榜榜首的“常青树”综艺《快乐大本营》,也从2017开始,多次掉出收视榜前三。在去年年底的湖南卫视招商中,光是这一档节目的流标率就高达32%。


而与此同时,《中国有嘻哈》《明日之子》《创造101》《这!就是街舞》等一大批爆款网综陆续涌现。一时间,央视节目遭遇的困境,开始在地方台综艺身上重演。


今年暑期档综艺“有效播放榜单”显示,《奔跑吧》《极限挑战》《中国好声音》等老牌台综各项数据出现了明显下滑,国民综艺《奔跑吧》第二季的暑期播放量,甚至罕见地在暑假期间被反超,落后于《明日之子2》的23.4亿。


这种不景气在整个电视行业蔓延开来,早就在竞争中显现出一定劣势的央视,更是未能幸免,离职潮也被推上了顶峰。


2015年,《东方时空》总主持人张泉灵从央视离职,投身创投界。两年后,她与比她更早离职从商的罗振宇,相聚在了前同事马东打造的《奇葩说》上。而和她同一年离开央视的赵普,也在今年出现在了《奇葩大会》第二季上。


《东方时空》张泉灵和《奇葩说》张泉灵


这次的离职潮中,受影响最大的其实是央视体育频道。2014年,体育频道的台柱子刘建宏离开央视,加盟乐视体育;同年,在央视效力了11年的王涛也离职创业,并在微博里写下“你好,我自由美好的未来”;次年,在领导的再三挽留下,央视20年老员工段暄还是选择了离开……整个体育频道几乎被“掏空”了。


《新闻联播》第四代主持郎永淳离职后,有人曝光称,主要是因为电视台工资太低,而他的妻子却罹患癌症,需要一大笔治疗费用。不过,当年白岩松在一次采访中却指出,工资不是离职潮的唯一原因:“人们不常说一句话吗,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那这个高应该就是‘未来’。”王涛日后也同样坦言,离职与薪水无关,只是觉得自己的才华被埋没了。


近年来央视部分离职的主持人


不知不觉间,原本被视作“金饭碗”的电视台主持人一职,逐渐失去了它的吸引力。中国传媒大学一位毕业生告诉毒眸,在校期间,班上有三分之二的同学想进电视台,可毕业时真正选择这一工作的人其实很少。“就算是在做主持的同学里,也有很多在做副业。最近还当有主持人的同学跟我说,工作三年,觉得已经摸到行业天花板了,想转型。”


一边是人才在流失,一边又无法及时补充新鲜血液,几年下来,许多电视台都出现了人才荒。但直到近期李咏去世,叫人只叹时光荏苒、生命无常,多年不看电视的观众们才猛然意识到,央视也好、地方卫视也罢,已经很多年没再出过国民级的主持人了。


而更叫人唏嘘的是,当年家喻户晓的那一代央视名嘴,也已经纷纷走下神坛。2015年,毕福剑因为视频事件而离开央视,自此几乎消失在大众视野当中;朱军没出现在2018年春晚舞台上,不过因为性侵丑闻,很少有人会再纠结这件事了;仍旧拥有较高热度的,是最先离开央视的崔永元,只不过他的热度已和主持无关……


李咏的离世,则正式拉下了央视人黄金年代的谢幕幕布。就像人们再也听不到“我是李咏,下期节目,再见”一样,很多属于那个年代的回忆与滋味,也在时间的长河里,慢慢流逝,直至消散。


如果说,那个时代还留存着一些什么的话,或许是以白岩松、水均益为代表的,少数几个仍旧活跃在央视的新闻名嘴。只不过比起娱乐向的电视节目,电视新闻“死”得更早,同时更悄无声息。


2010年春晚,小虎队合体,演唱了当年红遍大江南北的《青苹果乐园》。《东方时空》早期负责人王坚平很是感慨,给《东方时空》总策划、已是央视副台长的孙玉胜发了条短信:“看到小虎队这几个人在唱歌,我想到了我们的《东方时空》,当时小虎队的歌我们经常播放。”


而早在那时,孙玉胜就感叹道:“坚平,那个时光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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