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踏板车共享初创企业Lime最近向用户传达了一个令人不安的信息：它的部分滑板车有起火的危险。在10月30日发出警告后，Lime召回了大约2000辆电动滑板车，不到其车辆总数的1%。这种情况不禁让人想起三年前流行的悬浮滑板（hoverboard）起火并迅速衰落的情景，可自燃的电动踏板车是否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悄然崛起的滑板车制造巨头
Lime将责任归咎于其供应商，即总部位于北京的纳恩博公司（Ninebot），称其产品存在制造缺陷。但纳恩博不仅仅是Lime的踏板车装配商，它已经悄然成为部署在美国城市中的电动踏板车的最大制造商。这家鲜为人知的中国公司是几乎所有试图依靠“微流动性”趋势崛起的公司的重要供应商，“微流动性”趋势旨在通过取代汽车的廉价交通工具和大众交通方案改变城市交通。
电动踏板车的趋势始于去年，当时Bird Rides公司在美国加州圣塔莫尼卡推出共享服务，从而掀起了由风险投资推动的“微流动性”热潮。投资者很快就投入了数亿美元，使Lime和Bird的估值迅速超过了10亿美元，而网约车巨头Uber、Lyft以及其他汽车制造商也纷纷推出自己的踏板车服务。所有这些给纳恩博带来了更多生意。据称，Uber目前将Lime和Bird视为潜在的收购目标，部分原因是为了能获得足够多的电动踏板车。
纳恩博首席执行官高禄峰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我们正在与你能想象到的所有相关公司合作。”他说，纳恩博的电动踏板车销量今年增长了6倍。该公司估计，目前全球使用的每五辆电动踏板车中，就有四辆来自其三家工厂中的一家，尽管高禄峰拒绝透露其踏板车的出货总数。但据熟悉该公司财务状况的知情人士透露，这家成立六年的公司目前市值超过15亿美元，并正在策划上市。
在电动踏板车给人带来震惊的一年里，纳恩博是唯一家拥有专业技术的组装公司，可以大量生产电动踏板车。但是，正如Lime召回事件的后果所显示的那样，成为最大的电动踏板车制造商也存在风险。这家中国制造商的商业合作伙伴似乎对帮助它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感到矛盾。
润物无声的勃勃雄心
纳恩博总部坐落在北京西北部的一个科技园内，游客们在参观该公司总部时，会看到一场类似于未来奇异博物馆的展览。排在白色油毡基座上的是旱冰鞋与悬浮滑板的混合体，被称为“漂流W1”(DriftW1)，着是一种单轮圆球，具有可伸缩脚架和时速可达24公里的卡丁车。有一种叫MiniPro的东西看起来像赛格威(Segway)。办公室的视频屏幕上显示，一群苗条的模特随意地坐在MiniPros上跳舞。
赛格威本身也是纳恩博产品系列的一部分。早在2015年，纳恩博就收购了这家一度轰动一时的自平衡两轮车制造商。赛格威之于21世纪初，就像悬浮滑板之于2015年，电动踏板车之于今日：这是一种新的城市交通形式，许多人对其嗤之以鼻，而狂热分子坚称它将改变城市交通。赛格威革命从未成为现实，大多数人现在认为那些看起来相当怪异的装置只是有些新奇，更糟的是，还有人称这是一种愚蠢的时尚。
但纳恩博从未停止生产赛格威，以及其他短途旅行的配套车辆，如电动单轮摩托车和各种配置电动引擎的L型踏板车。起初，踏板车似乎并未产生惊天动地的影响，甚至不像纳恩博最有前途的产品。它们基本上就是孩子玩具的成人版本。但有利可图的生意往往来自最不可能的地方。
高禄峰的办公室位于二楼，需要从一排排在电脑前打字的年轻人旁边走上楼梯。纳恩博拥有大约3000名员工，其中包括装配线上的员工，该公司计划明年再增加400名员工，主要分配在研究和设计方面。有些工作人员使用纳恩博的设备前往办公室上班，或者用它们在庞大的园区里转悠。高禄峰说话温和，戴着厚边眼镜，穿着一件带有白色公司标志的休闲黑色夹克。
在一张擦得整洁发亮的桌子旁边，有个来自小米公司的奖项。小米公司与其创始人雷军的投资部门一起，拥有纳恩博公司大约20%的股份。与其他年轻的中国企业家不同，39岁的高禄峰从来没有在美国学习过，也没有为中国科技巨头效力过。
高禄峰在2012年创办了纳恩博的前身，据大多数人估计，现在他经营着世界上最大的短途交通工具制造商。高禄峰将未来的短途运输市场分成五个不同的领域，从电动踏板车到航空旅行。他说：“我们的目标是让我们的足迹遍布所有这些领域。”
然而，这其中有个严重的问题，即一年后是否会有成千上万的人骑乘踏板车去上班。批评者认为，踏板车狂热可能会昙花一现，而且带来了不必要的风险。意外事故已经导致数人死亡，更多人受到脑震荡、牙齿碎裂和骨折等伤害。去年10月在加州提起的诉讼，将事故责任归咎于玩忽职守的运营商和制造商，包括Lime和纳恩博。
Lime的召回事件证明了电动踏板车是“危险玩具”的说法，尽管高禄峰坚持认为这不应该怪罪于他。在Lime发表声明三天后，纳恩博发布了自己的声明，称Lime应该为当前事故负责，并警告骑乘用户要考虑到运营商的安全记录。高禄峰在稍后的电话采访中说：“我们喜欢更专业的公司提供维修服务，但Lime似乎希望自己组建团队这样做。”
高禄峰指的是Lime的“榨汁机”，这是后者对独立承包商的称呼。Lime向那些将耗损的踏板车从街道上收回，并充好电的人支付费用。高禄峰说，这些承包商使用的充电器与纳恩博的电动踏板车不兼容，导致出现了这个问题。他说：“在我们所有的消费者中，Lime是唯一出现这个问题的客户。”
甚至在此之前，Lime和纳恩博就断绝了联系。高禄峰对这一争议置之不理，并指出Lime的订单在其出货量中所占比例还不到10%。这不是高禄峰第一次与美国合作伙伴发生冲突。
Solowheel是一辆电动单轮踏板车，美国发明家肖恩·陈(Shane Chen)希望有人能发掘出它的潜力。2014年春天，也就是纳恩博收购赛格威的前一年，肖恩称纳恩博邀请他前往北京讨论，并最终提出了合作意向。肖恩最初对此十分感兴趣，并记得纳恩博曾吹嘘说，它将在市场上推翻赛格威。
但当肖恩要求更多时间考虑时，他称纳恩博变得咄咄逼人，然后告诉他，他们不再需要他。到当年8月份，纳恩博发布了自己的单轮踏板车Ninebot One。肖恩表示：“他们有点儿像恶霸。” 肖恩在美国和中国就此提出专利诉讼，声称纳恩博窃取他的设计。肖恩称，美国的案件仍在审理中，纳恩博正在中国对有利于他的判决提起上诉。高禄峰称肖恩的指控“毫无根据”，纳恩博的发言人在回答关于这场争端的问题时也用了相同的措辞。
纳恩博被控其设计与竞争对手的设计有明显相似之处。在收购赛格威之前，高禄峰花了数年时间对抗这家美国公司。赛格威多次起诉纳恩博和其他中国制造商，声称他们剽窃了自己的设计。赛格威一度试图阻止纳恩博在美国的销售，然后在2015年4月，高禄峰召开了一次新闻发布会，据说是为了讨论新的投资者。快结束的时候，高禄峰的身后闪过一条中文信息：“纳恩博收购赛格威。”
据报道，纳恩博为此支付了7500多万美元，赛格威此前经历了多次转手。之前的主人詹姆斯·赫塞尔登(James Heselden)骑着赛格威从悬崖上摔下来，不幸殒命。在北京，这笔交易标志着个性化交通技术发生改变。红杉资本(Sequoia Capital)的纳恩博投资者Neil Shen在发布会上称：“今天，中国不再仅仅依靠模仿，我们将通过自身创新和收购实现扩张。”
在纳恩博完成对赛格威的收购交易时，共享交通的想法已经吸引了科技行业的想象力。Uber和中国叫车巨头滴滴已经成为指明未来方向的主要力量，而这一未来并不一定依赖于个人拥有的汽车。但高禄峰并没有特别的洞察力，只是认为同样的经济模式也适用于踏板车。他说：“我们没料到共享业务会有如此高的增长率。”
一位前纳恩博公司高管表示，在踏板车兴起之前，该公司正在对大约10种不同的交通工具进行考量。一种是赛格威提供灵感的MiniPro，它最初没有车把，所以骑手没有优雅的下车方式。增加车把仍然使纳恩博不能确切地确定人们将如何使用它。有一段时间，该公司曾考虑向宝马推销一项将其放入汽车后备箱的计划。
今年早些时候，高禄峰与Bird首席执行官特拉维斯·范德赞登(Travis VanderZanden)会面后，纳恩博的踏板车开始在洛杉矶、奥斯汀和其他城市亮相。更多的客户开始排队，包括传统汽车制造商。纳恩博也向Spin出售踏板车，后者是最近刚被福特收购的踏板车公司。高禄峰表示，他同时为Lyft和Uber供货。
蜂拥而来的竞争对手
竞争对手蜂拥进入未经验证的踏板车共享市场，这意味着运营商正向供应商施压，要求它们生产续航时间更长、能在雨中照常使用的滑板车，并提供与竞争对手服务完全不同的功能。当所有想要推出踏板车共享服务的人都转向了纳恩博时，运营商们意识到，依赖共同的制造商是个致命弱点。当所有公司都从相同的地方购买踏板车时，声称自己拥有更好的踏板车似乎显得有些自欺欺人。
现在，Lime正在与多家供应商接洽，依靠其中一家供应商来完成订单，而另一家供应商则负责生产新的踏板车。Lime首席运营官乔·克劳斯(JoeKraus)说，在切断与纳恩博的关系之前，Lime只是利用高禄峰的公司来“填补某些空白”，毕竟很难买到足够多的踏板车。
投资于Lime的IMO Ventures合伙人托马斯·姚(Thomas Yao)认为，踏板车市场仍面临着供应短缺的问题。但随着纳恩博面临新的竞争，这个短缺问题可能会得到缓解。托马斯说，目前在中国还有四家“优质”踏板车供应商，但他拒绝透露这些供应商的名字。他说，纳恩博仍然拥有最好的产品设计能力，在制造能够长途跋涉或承受恶劣天气影响的踏板车方面也拥有优势。
总部位于深圳的纳恩博竞争对手InMotion表示，其踏板车产量在过去一年里增长了五倍。InMotion首席执行官查尔斯·蔡(Charles Cai)说，该公司的两家工厂每月生产约12万辆踏板车。在InMotion 18楼的办公室里有个小房间，展示着它的机动车辆生产线。它们看起来很像纳恩博的产品，InMotion甚至与肖恩达成了一项协议，生产他的Solorole单轮踏板车。
作为规模较小的供应商，查尔斯称更愿意根据客户的需求定制踏板车，并在踏板车前面增加LED灯之类的功能。他的踏板车能够抵御1米水深的影响，这是一种很有用的功能。对于这样一种产品来说，它有可能最终被遗弃在公共水道中。查尔斯还说，他最艰难已经分别与欧洲和巴西的踏板车运营商MoVo和Yellow签署了合作协议，并称明年将与Bird和Lime合作。
更多的供应商意味着更低的价格，但制造业的多样化并不完全适用于Lime。今年11月份，在委托名为Okai的中国公司生产的滑板车出现问题后，该公司不得不再次召回。Okai在声明中说，Lime对其踏板车的指控是“武断而毫无根据的”。
纳恩博将这样的问题归咎于其他模仿者。高禄峰解释称：“这就是当前的情况。当其他人看到这可能成为一项有利可图的业务时，他们也想要挤进去。”但高禄峰并未将纳恩博的未来全部押在持续受欢迎的踏板车上。他正在研制一种更大的电动车辆，以及能在空中飞行的东西。纳恩博还在为中国电子商务公司美团点评开发一款无人驾驶送货机器人。
也许这些新车中的某款将成为明天的“未来之车”，也许它们最终都会失败。请注意，这项业务也可能迅速衰落。在城市里有很多人们已经熟悉的景象：Ofo和Mobike自行车堆叠成山，单车共享急剧坠落。就在最近的一个工作日，就在纳恩博的办公室外面，还有几辆自行车平躺在地上，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