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娱女演员,不配当“窝囊废”?
2024-04-23 10:26

内娱女演员,不配当“窝囊废”?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周刊 (ID:new-weekly),作者:谢无忌,编辑:谭山山,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文章摘要
文章探讨了影视剧中窝囊废男人设的兴起以及女性演员在角色刻画中的不足之处。

• 💡 男性窝囊废人设在影视剧中的普及和成功

• 💭 影视作品对女性角色的刻板化和缺乏窝囊废女人设的探讨

• 🎭 呼吁影视创作中对女性角色多元化的尊重和包容

近日,由陈可辛导演的《酱园弄》电影官宣演员全阵容,参演的31位演员按角色出场顺序排列,章子怡排第一,之前盛传的男主角雷佳音排第六。在这个豪华的演员阵容中,有人找到了“太过扎眼的华点”:“为什么雷佳音的资源这么好,总能在各大导演的电影当中充当男主演,在男性电影里演儿子,在女性电影里演傻子?”


评论区有个高赞评论:“他选对了窝囊废赛道。”


“窝囊废赛道”这个词,可谓精准地定义了雷佳音的市场定位。他不仅被焊死在了这个赛道上,还一骑绝尘。放眼望去,在这个赛道上角逐的男演员还真不少,沈腾、郭京飞、白客与雷佳音并称“窝囊废F4”


在当下的影视剧里,你会发现,“霸道总裁”早就不香了,“窝囊废”才是男演员最想挤进去的赛道。这个赛道里花样百出,网友甚至对其进行了细分——少年窝囊废彭昱畅,有钱草包窝囊废孙艺洲,中年逆袭窝囊废则有徐峥、黄渤、大鹏、黄磊等。


“窝囊男”并非贬义,它指的是外表不油腻、不带“爹味”的成功人士。他们的“窝囊”,在某种程度上顺应了当下的中年危机。那种作为社会人的唯唯诺诺、低姿态的老实人形象,会让人萌生惜弱之感。


吊诡的是,当我们讨论“窝囊废赛道”的时候,涌上来的都是男演员。那么,女演员们去哪了?


一、内娱女演员,当不成“窝囊废”


如果说窝囊废是新开辟的戏路,雷佳音可以说是“古希腊掌管窝囊废的神”。尤其是他在电影《热辣滚烫》里扮演的昊坤一角,可谓呈现了全方位塌陷的窝囊废形象,带着一种普通人的丧、老实人的恶毒。


反观片中贾玲扮演的乐莹,就算前期再怎么窝囊废,而且算得上是半永久状态,她还是没法以坦荡荡的窝囊废样子走到最后。乐莹最终在拳击赛上的自我胜利,某种程度上既是女性觉醒的体现,又是一种不得不做的“期许”。


尽管如此,乐莹已经是内娱屈指可数的女窝囊废角色了。在内地影视剧里,女性角色一点都不普通,更别提女loser了。她们普遍被脸谱化——美与丑,善与恶,聪明与愚蠢,付出与自私,在这样的对照中,她们要么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家庭妇女”,要么是蹬着高跟鞋在职场叱咤风云的“女强人”,“绿茶”“小三”“拜金女”“傻白甜”等标签也屡见不鲜,总缺了点普通人的生活气息。


至于中年女性角色,最常见的则是两副面孔——已经结婚的面临出轨危机,还没结婚的沦为“女强人”或者被剥削的“剩女”,比如《我的前半生》里的罗子君和唐晶,《三十而立》的顾佳和王漫妮,《欢乐颂》里的安迪和樊胜美。


近期播映的《今天的她们》在网络上有个被群嘲的梗——“man姐来了内地也得恋爱脑。刚凭借《新闻女王》大火的佘诗曼在剧中扮演年过四十的“女强人”梁清然,虽然有“怒甩妈宝男”等爽剧大女主的名场面,但那些金句生硬得就像是为了上热搜而准备的。梁清然在职场大杀四方,却偏偏带着雌竞色彩,宣称从不跟女人合作;她嘴上说着“恋爱不过是满足女人的动物性需求”,但依旧逃不过恋爱的情节设定。


这种“女强人”的设定,在国产影视剧里,你能找到上百种同类角色。


家庭剧里最常见的中年女性角色,往往落得一地鸡毛,角色设定多是爱念叨的“虎妈”和随时发癫的“贤妻”。最典型的例子是“国民媳妇”海清,她在《小欢喜》里扮演的童文洁依旧带着17年前《双面胶》的影子。不同的是,童文洁在事业上有光鲜亮丽的一面。


剧中,黄磊扮演的丈夫方圆也匹配“窝囊废赛道”。方圆哪怕在外窝囊废,回到家里,在骂骂咧咧的妻子衬托之下,还是能显示出中年男人的“智慧”和“可爱”。


“窝囊废男”人设的精髓,在于呈现低配版“人夫感”,这些角色通常拥有普通的外表、全方位落魄的社会职能。但对标到女演员身上,你会发现,仅从外表上就不符合——都市剧里能力最废的,也不过是“傻白甜”和“小三”,但她们的外表依然是美的;而家庭剧的女性角色,通常是美丽贤妻,要么持家有道,要么在职场指点风云。从表到里,都找不到一个真正的“窝囊废女”。


或许,我们在台剧里才能找到难能可贵的“窝囊女”人设,比如《俗女养成记》里39岁没房没车没老公没小孩,还丢了工作的陈嘉玲。这个女loser的设定,到了结尾都没有刻意反转。陈嘉玲依旧选择平凡但诚实、普通但理直气壮地往前走,做一个接受自己的“俗女”。


中国台湾近些年来似乎总能找到女性视角的创作样本。如热播剧《不够善良的我们》中的简庆芬和Rebecca,她们都有着普通人身上“不够完美”的人性瑕疵,但又能细腻地映衬出个体对于时代、生活的观察和思考。


相较之下,国产剧的女性角色,更像服务于男性受众的工具人。创作过《匆匆那年》的作家、编剧九夜茴曾在微博上谈及当下创作的困惑。在她看来,创作者因为创作环境的束缚而变得小心翼翼:“女性不能经历苦难,因为会被说厌女;女性之间不能有斗争,因为会被说雌竞;女性不能为爱付出,因为会被说恋爱脑;女性不能太强势,因为会被说没有性张力。所以艺术作品里到底能存在什么样的女性?”


这番话激起了很多网友的不满。不少人称她是在为自己的创作困境开脱,甩锅给受众市场和创作环境,丝毫没有倾听、正视过受众真正的需求在哪。


九夜茴微博截图。目前,这条微博已被删除。(图/@九夜茴 )


落到中年女演员身上,就像海清在FIRST青年电影展闭幕式那场著名的发言,她们意识到,自己处于“无戏可拍”的窘境。


从编剧、女演员到受众,大家都在“抱怨”。与此同时,大家都难辞其咎,只能心照不宣地“共谋一个结果”——内娱女演员,就是当不成“窝囊废”。


二、“窝囊废”人设,女性需求的降级?


影视剧中流行的“窝囊废”人设,是万千普通男人的缩影,也是一面映衬女性需求的镜子——在男性普遍无法提供情绪价值的环境下,女性总在妥协自己的需求。


长期以来,国产影视作品中的“人夫”角色一直是缺失的,这便造就了《年会不能停!》中“贝塔男”的走红。白客扮演的马杰,在某种程度上能满足女性对于男性的需求:他在工作上并没有这么强的上进心,回到家庭则能提供适当的情绪价值。


“窝囊废”与“人夫”的不同在于,他们对家庭里的情绪劳动采取逃避的姿态。《热辣滚烫》的昊坤,或者《都挺好》里的苏明成和苏大强,他们不必满足女性的情绪需求和期待,甚至会带来负担和包袱。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影视角色的人设偏好,能映衬出男女关系在话语权上的博弈。从霸道总裁到窝囊废,女性受众的需求参照物呈现两极分化的局面,但就是缺少男女两性平视的姿态。


在当下两性关系的语境下,高高在上的“阿尔法男”总会沾染令人不适的爹味和油腻感,就算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女性高级知识分子和富家女,也逃不过渣男的陷阱,现实中“家暴”“杀妻案”的惊悚程度,远胜于犯罪悬疑小说。


如今,年轻人往往“恐婚”,影视剧对“窝囊废”人设的偏爱,似乎回应了这种社会情绪,从中倒是能窥探到女性受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心态——虽然“窝囊废男”全方位能力不行,没法提供情绪价值,但至少他们在话语权上威胁度低,不会带来强势的压迫感。


但令人细思极恐的是,“窝囊废男”的普遍胜利,难道不是女性受众的被动需求?因为真正能满足自我精神需求的男性角色持续缺失,“窝囊废男”才有了翻盘的空间,甚至连“普信男”也显得没那么碍眼了。


为什么女性角色就不能有窝囊废呢?或许是因为她们不符合社会对女性的期待。长期以来,国产影视剧侧重以男性受众为创作锚点,与“凤凰男”对应的“拜金女”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女性角色大多好坏分明,处在中间灰色地带的,甚至带着瑕疵的、亦正亦邪的普通女性形象却少得可怜。


近年来,在主打女性题材的影视作品当中,《爱很美味》或许算得上是能真正展现普通女性之光的难得样本。李纯扮演的刘净,在剧中是各方面能力平平无奇、没有多少上进心的平凡女孩。她迷茫、佛系,顶多对做菜这种平常的事情有兴趣,但依然活得自在、开心。她的两个闺蜜,也各有性格,不像偶像剧女孩那样都是同一幅面孔。


说到底,当下缺的不是大女主影视剧,而是呈现女性向内的个体觉醒和自我成长的影视叙事。女性不应该向外对照,调整自己在社会期待中的形象。


《伦敦生活》里宇宙最丧的女主角“Fleabag”,活像一个过得浑浑噩噩的“怪兽”,但她比剧中的任何人都更懂爱,也有着为自我而活着的勇气。


日剧里也有不少细腻走心的女性题材作品,比如《百元之恋》《凪的新生活》《重启人生》。剧终时,女性即便没有等到期待的逆袭人生,但对自我有了清醒的交代,又何尝不是一种个体的胜利?


在影视剧中被塑造的都市独立女性,为什么一旦呈现出有野心和掌控欲,就不讨喜且被批刻板无趣?抑或,假如她们在权力流动下呈现人性中动物性的一面,为何往往得到“坏女人”的判定乃至道德谴责?而对于女性角色忠贞的讨论,道德底线总设置得比男性角色高。


而《东京女子图鉴》中,女主角斋藤绫坦承自己对于物质的渴求、追逐名利的野心,是多么坦荡和自洽。


“窝囊废”人设成了男性的专属,一方面是因为女性受众的需求降级,另一方面也在于社会的期待和道德价值基准线的长期倾斜,让“窝囊废女”角色长期空白。当下女性普遍的诉求,并没有得到真正的尊重——她们需要被平视、被听见、被理解,而不是被忽视、被敷衍、被妥协。


当下,随着女性力量的崛起,我们亟需多元的社会价值观,容纳不同的声音共存。由此,影视剧创作才能呈现丰富多样的男性角色和女性角色,观众也才能从中找到真正的同频共振。


知名编剧张春在播客“展开讲讲”中以《当家小娘子》为例,谈及如今的创作市场需要五花八门的女主爽文。他说:“女性创作需要垃圾。我鼓励女性视角的创作尽情创造垃圾,不要有必须写好的包袱。我提议对讨好女性的垃圾作品网开一面,用劣币驱逐劣币。”


张春的这一说法,又何尝不是在呼吁文艺创作久违的百花齐放?给女性松松绑,做个“窝囊废女”又有何不可?生活并不是只有完美或悲催的两极,不“抓马”(drama)才是普通人的人生。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周刊 (ID:new-weekly),作者:谢无忌,编辑:谭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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