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周刊（ID：new-weekly），作者：张家明，头图来源：东方IC
电动车起火事故不断，到底安不安全？。图/TNW
原来我们纠结电动车好不好开，现在可能要想想安不安全。
最近电动汽车很“火”，72小时内烧了三辆。
4月21日晚上，上海一辆特斯拉在停车库里突然爆燃，几乎烧成了空壳，旁边的奥迪车和雷克萨斯也被祸及，损毁严重。
4月22日下午，西安一辆蔚来ES8在维修时发生燃烧，大火扑灭后只剩下一个车架，旁边的两辆蔚来若非及时挪走，三辆都没了。
蔚来ES8在西安自燃烧毁。
4月24日上午，武汉一辆比亚迪E5也发生了自燃，火势从车尾部位开始蔓延，幸好即使扑灭，未造成严重损坏和人员伤亡。
巧合的是，三辆车都是在停车状态下发生自燃，旁边都停泊着其他车辆。今年3月26日凌晨，广州天河区也有一辆特斯拉自燃，同样是停车状态下起火。
一夜之间，车主们人人自危，博主@简直 调侃说：“以后停车要找距离电动车三十米之外的车位。在路上不要跟在电动车后面。旁边出现电动车要尽量加速或减速错开几个身位。”
上海特斯拉自燃现场监控。
燃烧的特斯拉
近年来全球各地的电动车三番五次起火，仿佛已经成了一种常态。
据国家质检总局缺陷产品管理中心不完全统计，去年新能源汽车起火事件达到了40余起。如果统计全球数据，这个数字肯定会翻倍，其中特斯拉占了相当一部分比例。
一辆特斯拉在华盛顿州起火。
2013年10月1日，在美国华盛顿州高速公路上起火的一辆特斯拉Model S，可能是第一辆自燃的特斯拉电动车。
司机告诉警察，他开车时撞上了一块金属片，刚一下车，自己的爱车就起火了，熊熊大火迅速吞没了整个车头。消防员到达后，第一次扑灭后，很快又再次复燃。
当时特斯拉风头正劲，现场起火视频传到网上，有路人兴奋地大喊：“老铁（dude），那是一辆特斯拉！”
2014年，挪威，一辆特斯拉Model S在充电时自燃。
当时 Model S 在美国国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NHTSA）对新车的安全评分测试中，得分是所有品牌新车中最佳的。所以特斯拉一起火就引发了全美关注，特斯拉公司股价第二天下跌了6.24%，第三天继续下跌4%。
如果说这次事故还是外力造成的，之后有多辆特斯拉在静止状态或正常驾驶状态下突然起火，就有点百口难辩了。
最近那辆自燃的特斯拉被送去检验，初步结果为短路。/ 澎湃新闻
2013年11月15日，加州一辆特斯拉在车库里自燃，原因似乎是因为充电问题。但不充电也有可能自燃。2014年2月，多伦多发生了两例特斯拉自燃事故，两辆车当时都没有在充电，其中一辆已经有四个月没有充电了。
2016年8月15日，法国某车行举行了一次特斯拉新款 Model S 90D 促销试驾活动，这辆特斯拉刚刚上路就向司机提示“充电”，车上人员下车后几分钟，Model S 90D就着火了，短短五分钟内就烧毁了整架车。
Model S 90D在法国自燃。
最让人无奈的是，一辆特斯拉冒烟起火了，如果没有等到它燃烧殆尽，就很难放心它不会再次起火。
去年5月，加州一辆特斯拉撞车后起火，明火被扑灭后，发生了两次自燃。去年12月，加州有一辆特斯拉在汽车修理厂的停车场内发生自燃，工作人员很快将火扑灭，并且留在车旁等候了一段时间，确保电池没有复燃。
六个小时后，这辆特斯拉被拖到另一个停车场，未几又再次起火。气得车主妻子发誓，再也不买特斯拉了。
马斯克：有点难搞啊。
而谈到特斯拉自燃事故时，特斯拉创始人CEO马斯克总是很委屈：每年有一百多万辆燃油车起火，为什么不去关注它们，都来关注特斯拉？
微博网友“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留言获得了最多的赞：“那你就按普通车的样子来宣传自己。打扮得跟超人一样，出事了说自己也是个人而已，不体面吧。”
公允地讲，马斯克说得并非没有道理，电动汽车起火自燃，就像网约车安全问题一样，更有新闻价值，更容易引起公众关注。除非马斯克不做电动车，否则就没有什么好怨的。
关键是，电动车是否比燃油车更容易发生起火事故？
英国克劳利，一家特斯拉车行起火及爆炸，有目击者称是电池自燃引起。图/Daily Express
“受控地放电就是电池，不受控地放电就是炸弹”
从2012年8月开始，NHTSA启动了一项耗资875万美元的研究，目的是了解电动车的锂电子高压电池的火灾风险。
五年多后，这份报告发布了，结论是：电动车锂电池的起火风险接近甚至可能略低于燃油汽车燃料。
据美国消防协会（NFPA）统计，2010年至2018年，平均每发生1起电动车火灾，就有5.2万辆燃油车发生火灾。
仅在2015年，全美发生了17.4万起汽车火灾，几乎都是燃油车，平均每三分钟就有一辆燃油车起火。
燃油车数量庞大，起火事故自然也多。
但仅仅对比绝对数字是没有意义的，毕竟燃油车的数量远远多于电动车。
特斯拉也拿出了数据给自己撑场：30万辆特斯拉行驶75亿英里，大约发生了40起火灾事故，相当于每行驶10亿英里发生5起火灾，而燃油车每行驶10亿英里有55起火灾，因此燃油车起火的可能性是特斯拉汽车的11倍。
这是否说明电动车比燃油车更安全？恐怕未必。与NHTSA合作开展电动车安全性研究的专家Steven Risser表示，目前仍然没有足够数据能够支持特斯拉的结论。
2014年，美国宾夕法尼亚州，一辆特斯拉撞上路边栏杆后起火。图/electrek
最近上海特斯拉爆燃后，马斯克又再次强调，电动车起火的概率比普通燃油车低5倍。
这个数字来自于特斯拉拿出来的另一组数据：每1350辆普通燃油车中有1辆车起火，而每6333辆特斯拉Model S中只有1辆车起火。
但这两个数字是很笼统的，没有区分具体的起火原因。来自《麻省理工科技评论》的报道显示，如果对比碰撞事故中的火灾发生率，结果会完全颠倒过来，每32603辆发生过碰撞的燃油车中只有1辆车起火，而电动车发生碰撞时会有更大概率发生爆燃。
因为电动车的电池板，是由数百个到数千个电池组成的，每个电池都含有易燃的液体电解质。特斯拉Model S的电池板，就包含了7104节18650锂电池。
图/微信公众号工业智能化
据2030出行研究室报道：“由100节带电量100Ah的电芯组成的电池组，失控能量达到240000000J，约合57公斤TNT炸药。”
按此推算，一节18650锂电池的带电量大约是3Ah，特斯拉Model S的7104节18650锂电池的威力，大约相当于120公斤TNT炸药。
图/2030出行研究室
2011年，清华大学汽车研究所所长陈全世受邀前往杭州调查众泰电动车自燃事故，也曾对媒体表示，目前电动车电池出问题的可能性很大，“受控地放电就是电池，不受控地放电就是炸弹”。
而防止锂电池起火，目前只有两个办法：防止电解质着火，防止火势蔓延。特斯拉采用的电池冷却系统已经是当前最先进的，快到可以迅速冷却一个着火电池，防止其点燃旁边的电池。但在发生碰撞的时候，经常会有多个电池损坏起火，这时就杯水车薪了。
加拿大戴尔豪斯大学（Dalhousie University）的物理和化学教授杰夫·达恩（Jeff Dahn）表示，如果电动车电池被一块较大的金属物体穿破，受到严重损坏，大多数情况下电动车是会起火的。
去年6月，美国女演员Mary McCormack在网上发布视频，称其丈夫的特斯拉在街头停车时无故自燃，幸好当时她丈夫和三个女儿并不在车上。
但正如前面的案例所示，即使没有发生严重碰撞，电动车电池也有可能自燃。
据《中国汽车报》向电池行业专家了解，电动车在日常行驶过程中的震动，会导致电池之间发生摩擦，即使摩擦很轻微，日积月累也可能引起质变，导致电池发生短路。在南方，由于雨天较多，也常常有电动车因为触水短路而起火。
目前电池技术的研发，明显跟不上电动车行业的大规模扩张，电动车的续航里程要往上提，就意味着电池板的电池数量要继续增加，而电池板受到车身大小的限制，将更多电池塞进去，只会增加起火的可能性和爆炸威力。
一辆Model X发生碰撞后起火烧毁，车底电池板露出。图/Dean C. Smith
买电动车，难道是用来伺候的？
去年9月1日，针对上半年发生的10多宗电动车自燃事故，工信部装备工业司副司长瞿国春说：“近日连续的新能源车自燃事件已经足够为整个行业敲警钟了，随着大量车企涌入新能源，安全问题已经成为行业的第一瓢冷水。”
这瓢冷水，可能不是第一瓢了。
在民间，电动车的外号“电动爹”已经声名大噪，因为伺候一辆电动车的成本很可能远远高于燃油车。
台风山竹过境，深圳出租车排队充电。/ 《南方都市报》
首先是最令人头疼的续航问题，国产电动车的续航一般在两三百公里左右，特斯拉等高端品牌可以达到500公里左右。在大城市中使用，似乎够了，但电动车的续航还要考虑到复杂的环境因素。
去年314，有媒体对新能源车主群体进行问卷调查，有近40%的车主认为自己的电动车“完全没有达到”厂商宣传的性能标准，尤其是续航问题，认为续航能力“没有衰减”的车主只有7.67%。
在寒冷天气下，手机有可能直接冷到关机，电动车的续航能力也会大幅衰减。据国金证券研究所新能源与汽车研究中心的测试，目前主流电动车在-8°c至7°c的寒冷天气中，续航平均会缩减24%，即使是特斯拉 modex X 也衰减了30%。
由于电动车必须使用电池来给车厢供暖（燃油车可以用发动机余热来供暖），打开空调和座椅加热器后，电动车的续航将会衰减40%。
2019年冬天，美国汽车协会（AAA）的一项研究还显示，在零下6.67°c的天气下，仅仅是启动电动汽车，续航就会立即减少12%。
拖板车拉着为蔚来电动车充电的充电车。
所以，续航焦虑几乎是每一位电动车车主的心头大石，而目前国内城市的充电桩密度，还远远无法满足车主的需求。
加上规划不合理，还有不少充电桩分布在非商业区和郊区，闲置率较高。据汽车评论员童济仁对200多个充电站的调研，闲置充电桩占比达到70%。
大多数车主唯有在家里充电，出门后汽车随时可能没电抛锚，找不到充电桩，不得不下车推车去充电站。“电动爹”的外号便是这么来的。
图/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中国能源交通中心（China Center for Energy and Transportation）
毫无疑问，新能源汽车是未来的大趋势，但电池技术短期内无法突破，一大批车企却疯狂涌入这个行业，乱象难免丛生。
据统计，去年我国的电动车制造商多达487家，而电动车保有量只占全国汽车保有量的1%左右，产销量也只占3%。
整个行业鱼龙混杂，电动车的质量难以得到保障。《电动汽车观察家》作者老张去年拆解分析了三辆自燃的电动汽车。
结果发现，电动车自燃频发的原因主要是“涉事动力电池企业和电动车企，不重视安全，为了降低成本，对电芯品控不严、BMS设计要求太低、没有对动力电池包足够的安全设计保护等”，才导致了那么多火光之灾。
据工信部4月24日发布的最新数据，今年我国的新能源汽车产量可能超过150万辆。截止至2018年末，全国新能源汽车保有量为261万辆。加起来，2019年中国新能源汽车保有量将超过400万辆。早前在中国电动汽车百人会论坛上更有专家预测，2030年中国电动汽车的保有量会超过1亿辆，到2040年时可能将超过2亿辆。
遍地电动车的时代已经不远了，但电动车的安全问题依然还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
参考资料：
Tesla Says Car Fire Started in Battery，NYTimes.com，2013/10/02
How Does Tesla’s 5-Star Safety Rating Inform Overall Vehicle Safety?，NYTimes.com，2013/08/21
Tesla Model S Catches Fire, Then Reignites Hours Later in Calif，NBC Bay Area staff,2018.12.18
Are electric cars more likely to catch fire?, CNN，2018.5.17
Why Electric-Powered Vehicle Fires Make Headlines，Battelle Insider，2018.6.25
Early Data Suggests Collision-Caused Fires are More Frequent in the Tesla Model S than Conventional Cars，MIT Technology Review，Nov 21, 2013
Are Electric Vehicles a Fire Hazard?，MIT Technology Review，Nov 26, 2013
《行业专家拆解事故车辆发现，电池包是电动车自燃主要诱因》，中国汽车报网，2018-09-27
《特斯拉自燃的幕后黑手:锂电池热失控》，2030出行研究室，2018-09-12
《电池是罪魁祸首？众泰电动车自燃真相调查》，汽车商报，2011年05月31日
《美汽车协会"官宣":零下6.7度开空调 电车续航减四成》，新浪美股，2019年02月07日
《纯电动汽车“火”了 电池安全可靠吗？》，广州日报，2018-09-10
《一辆特斯拉几小时内两次自燃 车主：再也不买了》，新浪美股，2018年12月20日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周刊（ID：new-weekly），作者：张家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