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正在“杀死”小语种
2019-06-07 19:35

互联网正在“杀死”小语种

头图来自:东方IC;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爱范儿(ID:ifanr);作者:吴羚


处于北极圈内的冰岛因为美丽的风光和极光成为近年来热门的旅游目的地,冰岛国家队在最近一届欧洲杯和世界杯的惊艳表现亦为这个北欧小国圈粉无数。


不过,当首都雷克雅未克的大街小巷随处能听见游客们的英语、法语和中文等语言时,冰岛人却在为自己的语言濒临消亡而焦虑不已。


全球讲冰岛语的有 32 万人,虽然和英语相比微不足道,但比起各种使用人数仅为个位数的土著语还是好得多,因此说冰岛语处于濒危状态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冰岛政府有自己的看法。


一本诞生于 1363 年、写于小牛皮上的法律书在雷克雅未克博物馆展出 图片来自:《纽约时报》


大部分冰岛人是熟练的双语使用者,他们可以自如地在母语和英语或其他第二外语之间切换,这意味着即使没有冰岛语,他们的生活受到的影响也有限;


这或许也是很多电子产品或互联网服务并不提供冰岛语选项的原因,例如 Siri 就听不懂冰岛语,Google 翻译支持冰岛语据说还说是因为他们部门有一位来自冰岛的工程师,Netflix 不提供冰岛语字幕,维基百科上有冰岛语版本的词条只有大约 47000 个,而英语词条有 4700 万。


语言学家将这种小语种在英语主导的互联网中被弱化的现象称为全球化下的“数字消亡”(digital death)它们是因为在网络上并不是那么有用而逐渐遭到抛弃


被视为新一代交互方式的语音助手,更是不给小语种留活路,据 Quartz 统计,几大主流语音助手 Siri、Cortana、Alexa、Google Assistant 一共也只会 22 种语言。


数字危机下冰岛人的焦虑


冰岛当局一直对外语入侵保持高度警惕,上世纪冰岛语的词汇和语法曾受到丹麦语的大量同化,因此自 1944 年脱离丹麦独立以来,冰岛始终将独立的语言视为国家主权的象征,其语言保护专家 Ari Páll Kristinsson 1998 年接受《洛杉矶时报》采访时就抗议过微软没有把 Windows 操作系统翻译成冰岛语,认为这是对该国语言保护工作的破坏。


为了对抗这种数字消亡,冰岛政府成立了语言规划部门(The Language Planning Department),用“三管齐下”的方式试图拯救它的语言:


出台法律规定学校必须教授冰岛语,入籍的公民必须通过语言测试;


语言规划部门为新生词汇和外来词汇创建对应的冰岛语,以避免对外来语不必要的借用;


未来五年内投资 2000 万美元支持公共和私人打造冰岛语言技术的项目。


冰岛甚至还有一个“命名委员会”(Icelandic Naming Committee),该机构规定哪些婴儿的名字在冰岛语中是被允许的,哪些不是或者过于有争议性。


图片来自:Culture Trip


语言规划部门是这场自救运动的主力,在那里工作的人们的主要工作就是把国际上新出现的词汇用符合冰岛语词根、语法、发音的方式“翻译”成冰岛语,准确来说,大部分时候应该是新造冰岛语词汇。


例如电脑 tolva 的词根是数字的 tala 和代表女性先知的 volva;“助产士”ljósmóður 则是来自冰岛语中的“母亲”和“光线”两个单词,字面意思是“光明之母”。


相比之下,“政治正确”的翻译就没那么诗意了,“pólitísk rétthugsun”就是英文“political correctness”的直译。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按照使用人数划分语言的濒危性,预计全球 6000 多种语言中至少 43% 处于濒危状态,其中有 3.82% 自 1950 年已无使用者。


一般而言,濒危语言多是失去国家形态的少数民族语言或区域语言,最典型,或者说我们国人最熟悉的大概当属满语。


早在清朝末年,满语已日渐式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濒危语言列表上显示会满语的只有 10 人。



然而,冰岛语的危机也让人看到在英语主导的互联网在促进语言融合甚至妨碍其他语言使用上的负面作用。不过,技术的进步对小众语言也未尝不是好事。


比如 Google 十年前为多种语言开发语音搜索时,为了让机器听懂人类讲话花费了大量资金和人力,Google 的冰岛工程师 Trausti 对 Quartz 表示仅法语的发音、语法和句子构造就花掉他们 15 年时间。“我说我们应该开发冰岛语的语音搜索,所有人都笑了。”Trausti 回忆道。


不过,得益于机器学习技术的发展,冰岛语的 Google 语音搜索将于明年问世,文本听写也将成为现实。Google 的研究人员在冰岛的工地上发放手机,用于收集工人们的短语,再让机器自动学习,这可比当年靠人工把语法规则和相关知识输入计算机再编写算法快多了,“我们需要的只是大量数据,而不是专家”。


Google 语音搜索的成功也为冰岛人提供了新的思路,当地政府计划为外国公司免费开放其语言数据库,以鼓励更多公司把冰岛语教给其人工智能。


不过,精于算计的大公司是否愿意为使用人数如此少的语言投入精力还不好说,积极如 Google,其语音翻译和 Google Assistant 也还没支持冰岛语。


虽然政府很努力,但冰岛的年轻人并不愿意说母语


政府介入语言发展、用母语取代外来词汇的做法在不少讲究语言纯洁性的国家中并不少见。


2004 年法国文化部曾发出禁令要求政府官方文件、出版物和网站都不得使用“E-mail”一词,而用法语的“le Courriel”、“Courrier électronique”代替,去年法国权威语言机构法兰西语言丰富委员会也发布文件要求在提及智能手机时用“le mobile multifonction”或“mobile”取代英文的“smartphone”,还给物联网、智能电视等科技新词提供了法语版本。


效果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但如果你现在和法国年轻人接触,会发现对方很有可能还是会管电子邮件叫“email”。


 冰岛国家队 2018 年世界杯球衣衣领内侧印着用冰岛语写的口号“为了冰岛”


年轻人不买账也是冰岛语在拯救运动中遇到的障碍,因为他们似乎找不到在自己的国家说母语的理由。


除了前文我们提到的该国英语普及率高和冰岛语在互联网上使用率低之外,近年来迎来爆发式增长的旅游业也让冰岛人觉得母语的用处并不大。


“旅游业正在为冰岛即使是最偏远的悬崖、冰川和黑沙滩带去外语,这引发了人们的抱怨:冰岛语在现实生活中也没那么有用。”Quartz 写道。


而年轻人是否愿意说、是否会说该语言,正是联合国划分语言濒危程度主要标准,从这一点来看,冰岛语的前景确实不容乐观。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爱范儿(ID:ifanr);作者:吴羚;部分图片来自Quar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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