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4万人生活在公交车上
2019-12-13 08:46

在北京,4万人生活在公交车上

文章来自公众号:真实故事计划(ID:zhenshigushi1),作者:魏倩,题图来自:东方IC。


在北京,公交车乘务管理员总人数超过4万,他们多来自外地,河北人老齐是他们中的一员。2019年11月,北京雪后初霁,我登上304公交车,和老齐在车上共处了16.5个小时,横穿海淀十遍。我和老齐看见了雪后的北京,也经历了一场特殊的感官剥夺实验。


故事时间:2019年


故事地点:北京


01


上班路上,一位阿姨在公交车上打电话。车过明光桥,乘务员走近她身前高喊:“明光桥北!明光桥北!明光桥北到啦!”她只是低头,并未注意。待电话挂断就已经是明光桥东,阿姨反过来埋怨乘务员,“你怎么不叫我?我有很重要的事儿呐!”


才辩驳几句,乘务员就落了下风,直到车门关闭,阿姨还在回头骂:“你碍着我事儿了你知道吗?这帮外地人,都是废物点心!”


满车都是人,但车里很安静。年轻的乘务员有点讪讪,顺手摸了摸挂在腰上的红色小型灭火器。


对,那是一个灭火器,不是警棍。除了一个统一发放、二十厘米见方的黑包,那就是他们的全部装备。每天跟车,全年无休,他们是第三方安保公司聘来的员工,和司机或以前的售票员都不是一个系统,当然,他们确实一定是“外地人”。


这是2018年的夏天,我坐在车尾,第一次留心起北京公交车上的乘务员。


大多数时候,坐在车上,我远远望着站在车头处的他们。别着“安全巡视员”红袖章,藏青色工服外套,多是敞怀穿,宽大的黑裤子拖着地,同色帽子懒懒搭在头顶,人也一样,斜倚在司机位后面的机箱一侧。


作者图 | 北京公交车上的乘务管理员


乘客上车刷卡,他们就喊(不一定是喊)一声:请勿携带易燃易爆危险品上车。偶尔也报站。但大多时候只是站或坐着,玩手机,打王者荣耀,睡觉。


在北京,每辆公交车都有乘务管理员。这是大多数人都知道的事。


他们是谁?他们从哪儿来?他们为什么要来?他们在这里做什么,想什么?——就像游戏里的NPC(非玩家角色),你走过去,他们就活了,单击一下,就说出话来,让你去这儿或去那儿,视线移开,他们就消失不见,变成一堆数据,或者被忘记。又有谁会记得,或者关心一个NPC的脸呢?


但生活毕竟不真的是个游戏。


出于好奇,过去一年,我尝试在公交车上与他们“搭讪”。白天车上人多,不方便搭话,偶尔坐晚班公交,车里又太安静,不宜深聊。大多数乘务员见我主动,有些意外,害羞地回应了几句便不再说话。


304路车的老齐,是第一个同意加我微信的乘务管理员。


02


2019年11月29日,北京下了一场大雪。老齐发消息给我:明天排了“二班”,早上五点四十八,巴沟发车。你来吗?我连忙回复:来。


从家到巴沟,坐地铁大概要半小时,我4点半起床,落雪的周六清晨,街上打不到出租,地铁发车又延期,没办法准时到巴沟,只好约师傅在住处附近站点上车。那是5点30分,老齐已经吃了两个包子,等着开车了。


马路上新雪未化,路灯明亮,空气新鲜,令人愉悦。我站在站牌前深吸一口气,不忍拂去栏杆上的新雪。


6点15分,304抵达学知桥南,我上车。


304隶属于北京公交集团第一客运分公司,是辆秀气的明黄色小巴。全车20米左右,前后两个气门。除司机外只有9个固定座位,其中4个是红色“老弱病残孕”专座。


它起于巴沟,止于牡丹园,到终点后折返,全长10.17公里,途经万柳、苏州街、海淀黄庄、中关村北、腾讯希格玛大厦、北航、西土城、北影、蓟门桥、北师大,几乎就是穿行在海淀区横向核心轴上。


车型小,行动灵活,304以车速著称,常常是司机猛开之后再一脚刹车,乘客马上就与地面倾斜30度。但即使是这样的速度,转一圈(从巴沟到巴沟)最快也要一个小时。


老齐上午跟“二班”,也就是今天的第二趟车。第一趟5点半,第二趟5点48分,依次推移,最后一班7点10分发出。每天,乘务员的工作定量是跟车10圈,上下午各半。一个月满勤,工资4800元,折算下来,相当于老齐每转一圈赚16块。


03


6点15分左右,往返的第一圈。街上车少,站台人也少,司机一路凯歌,偶尔穿进辅路,就能看到两旁树枝垂下来的雪带。车里没开灯,但我有点兴奋,不住往窗外张望,看车,看雪,也看人。


周末没人愿意起这么早,乘客都半睡半醒,各个斜坐着。间或上来一两个年轻人,背着书包,戴耳机阖着眼;有几位提着大布袋的中年人,从海淀南路上车,一路坐到铁狮子坟,急忙下车。老齐熟稔地和他们打招呼,之后告诉我这些都是保洁员。


天还是阴,绕过牡丹园,就有人在铲人行道上的积雪,举着巨大的竹制扫帚,一下一下把积水赶过去。还有快递员,小心翼翼开着三轮货车驶过,扫过低垂树枝上的残雪。


6点50分,第一圈结束。返回巴沟总站,司机出去休息10分钟,车里只剩我和老齐。


“您早上几点起的?”


“五点吧。”


“那是挺早的,您怎么过来呀?”


“骑个共享单车,10分钟就到。”


乘务管理员工资不算高,可管吃管住,每天两顿吃食堂,解决集体住宿。和老齐住在一起的还有7个同事。人人都排了班,早晚互不影响。倒是晚上常有人叫喝酒,一下就误了点儿。


麻烦事有两件,一件是住处没有Wi-Fi,手机流量常常不够用,年轻小伙子下班要打游戏就更不行了,只好一张一张往回买网卡,然后捧起手机不再和大家说话。另一件是总有人来检查安全问题,不让安上下铺,不让隔断,不让用插座、充电宝。“这么多人,万一有个什么,那就是大事了。”老齐挺理解这些“麻烦事”。


找到这个工作不容易。老齐今年50岁,早已过了惯常招工启事上的45岁上限。他是河北保定人,早年学瓦匠手艺,“砌墙不用线坠儿”;90年代和朋友一起去广东做皮革生意,从东莞到广州倒卖半成品皮子,靠这个养育了一对儿女。


本世纪初,南方的生意法则越来越多,没有本钱,就只能互相借债。“拿着白条,马上能取货,款到不了就只能留下条子。到年底,赚的还不如条子多。”老齐两手拉着车边栏杆,身子前后晃,“本来债多了生意就难做,后来又开始抓环保,皮子对水污染太大,都给叫停了,我们那帮人就都回来了。债还在,但谁也说不清。”


回到老家,亲戚给他介绍了帮医院开车的活儿。说是医院,其实是专看男科妇科的黑诊所。周边哪里有乡镇赶集,就提前开着车出去,“叫上两个人,一男一女,大家一起往外面撒传单”。集市不固定,出活儿才有工资,老齐觉得干不长。


又托朋友介绍,老齐跟着北京一个老板安装热水器。来到北京,他和3个工友住在羊坊,有活儿就出去跑。老板接的都是“十几万的单子”,按理收入还算过得去,但一直没给按时结工钱。大家去找,老板就说钱都借出去了,要么对方工程款赊欠,自己也在等账。


工钱要不回来,虽说都管吃管住,但钱没攒下来多少。2012年,老齐爱人突发心脏病去世。孩子们都已经成家,待在家里也是无事。他出去打零工,开车、当保安,不是被骗就是被嫌年龄太大。几番折腾,老齐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2018年末,老齐接到一个老乡的电话:“有个活儿是在北京坐公交车,你过来看看吗?”


04


2008年奥运会开幕,北京第一次启动公交防爆安检。8月,公交集团安排了近6000余人在公交车和主要站台进行安检配合工作。2013年12月,北京公交乘务管理员再次上线。到2017年,北京常规运营线路乘务管理员的总人数达43842人。


老齐成了这4万余人中的一员。


一到北京,他直接搭车去了位于城郊的公司。对方问了几句个人情况,就拿出了合同。老齐小心翼翼:“我年纪不小了,能来吗?”负责人摆摆手,让他明天来试车。


第一天坐车,老齐就觉得“腿不是自己的了”。试车坐的是302,从巴沟开到莘庄,相当于自西向东横穿北京城,一圈下来快三个小时。


下午,负责管理乘务管理员的“队长”问他,“还试吗?”他咬咬牙,又来了两圈。下班沉重如堵,可一觉醒来,身体竟然还吃得消,就正式进了排班表。“等一个月过去,也就习惯了。”


很多人习惯不了。有的年轻小伙子,一天下来腿肿得走不了路,晚上睡觉要用被褥垫高双腿。有的人试工一次,受不了坐这么久的车,到站就晕车吐了。老齐认为是之前开车的经历帮助了自己。


这工作看起来不难,硬规定只有三条:不能坐下、不能睡觉、不能玩手机。偶尔会有检查的人穿着便衣上车巡视,如果被抓到就得罚款。


前一段时间,有个小伙子被检查员发现在车上拿着手机睡着了。“哈哈哈,你说这厉不厉害,手机、睡觉、坐下,他这三样都占全了!”坐在对过座位上,老齐笑得拍大腿。最后,小伙子被罚了2000块,第二天就开除了,因为没做够合同期,还倒扣了700块违约金。


“也不是完全不能坐下,车上没有人的时候,可以坐。关键还是要跟司机混熟了,就都好说。”老齐笃信人情。


作者图 | 老齐


可除了站着,跟车、喊“请勿携带易燃易爆危险品上车”外,乘务管理员的工作到底是什么呢?


2014年,公安部和交通运输部联合下发的通知文件里,规定公交乘务管理员的工作职责是:跟车服务乘客、维护秩序、加强安全防范。


老齐没看过这些文件,也没经历过职前培训。队里有几个“队长”是当兵转业的,有人当过保安,会用灭火器,老齐也会。“体力不够了,又做不了脑力,这个只要是个男的,年龄可以,会说几句普通话就行了。”


至于“安检”,老齐不明白。“我们什么仪器都没有,光凭眼睛看怎么看危险物品!也没权利看人家的包,不让人上车啊你说是不是?”


即使这样,老齐还是给这份工作找到了某种意义。


“我后来想,乘务管理员乘务管理员,其实不是保护乘客的,我是要保护司机,不要让人打扰他开车。帮他报报站,给老人让让座,反正就是把闲事儿都帮他干了。”他点点头肯定自己的答案,“司机就是车上最重要的人,我要保护好他,大家就都安全了。哦,对了,司机快睡着的时候还要在旁边敲玻璃把他叫醒。”


笃定、乐观、健康,有一点聪明的老齐,可能是最适合这份工作的人。

05


304前后门各有两个摄像头,全车情况一览无余。乘务员不能在车上和乘客聊天,所以我俩只能在前几站没人的时候,车在巴沟休息的时候,坐在车后随便谈谈。


更多时间,我占据着1/9的座位,老齐站着(或者他没有座位),我们各自沉默。


8点15分,老齐站起来,在工作本上记下时间,车从巴沟再次出发。第三圈开始了,天光大亮,乘客渐渐多了起来。有两口子送孩子去海淀黄庄的补习班,一路上哭哭闹闹;有妈妈抱着孩子去海淀医院,一上车就托着孩子的小帽子;在各个大学附近,打扮精神的学生接二连三上车。上午,车里最多挤进了21个人。


没有下脚的地方,“请勿携带易燃易爆危险品上车”的声音也被人群挤得有些稀薄。我只能隔着人缝,看到老齐的半边帽子被撞得有点歪了。


9点40分,第四圈。雪开始化了,街上的水很快被太阳蒸干。站牌下的人们呵着气,搓着手;路边有人跳起来打柳树上的积雪,雪块灌进脖子里;年轻女孩过马路,又急又小心,怕把鞋子沾湿。


有人下车,老齐帮他拿东西,转头跟我说,”你看外面那块雪景,可以拍个照片。”风一刮,屋顶和树上的雪落了下来。我忽然想到,老齐到现在还没上过厕所。


第五圈在12点40分结束。我们各自下车,却见门口有两个大水桶。去食堂吃饭前,老齐先把整辆车擦了一遍。


作者图 | 公交公司的保洁员


公交公司有专门的保洁员,路途长的车每次回来一圈,他们都要把全车擦洗一次。但保洁员12点下班,这一趟得老齐亲自来,拖地、擦椅子,再拿玻璃刷子清理车身。


“他们赚得比我多”,老齐似有不平,又有点想笑:“上午刷完车,他们还要去旁边的华联商场洗盘子。一个小时14块。”


06


吃完午饭,下午还是“二班”,不过上午的司机已经去休息了。换了司机,换了车,只有老齐没换。


2点半,巴沟公交车场停车栏杆开启,这是今天的第六圈。6、7、8、9、10,我掰指头数了数,觉得胜利在望。


也许是起得太早已经很累,也许是没有午休,一直坐着座位不舒服,又也许是车外太冷车内又很热,一出站,人就有点昏昏沉沉起来。


重复有种神奇的魔力,5圈之后,窗外再没有特别的景色。从巴沟到牡丹园,每一站公交牌都有个公益广告:“增强法治政府建设,激发海淀创新活力”“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法治是最好的营商环境”“建设法制政府、服务村居百姓”“坚持一国两制,推进祖国统一”……我一字一句默念红色标语上的字,直到它们在脑中成为碎片。


车上人不多。我望向老齐,他坐在靠司机一侧的前排座位上,只是定定看着远处。被挤歪的帽子已经扶正,帽檐却耷在一边,让人看不到眉眼和表情。


声音还在。“请勿携带易燃易爆危险品上车……”从牡丹园折返,接近下午4点,人又一次多起来。


知春路上来两个穿粉色羽绒服的姑娘,埋头淘宝,讨论着口红、卷发棒和润唇膏。没座儿了,两个山东口音的工友干脆坐在台阶上,抱着包笑起来,不时转过头望向身后的同伴,露出粉色的牙床。两个程序员模样的人聊着自己见过的可笑bug,整车都吵作一团。


“这个车好小啊!”


我在心里默念:遵德守礼,做人做事讲诚信……


“你看吧,这个舞就是没有点儿。”


……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


“我觉得你头发挺好的,可能就是要稍微卷一下发梢。”


……中华民族一家亲,同心共筑中国梦……


“老板最后根本没有把他的名字加进项目里!”


……和谐天地人,中华大吉祥……


作者图 | 路边的标语


后座上的人来了又走,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没办法判断方向,我闭上眼又睁开,心里乱成了沙沙的一片。反复定神,不断调整座位,深呼吸,仰头,奔跑,跑过红色、绿色的灯、大桥、标语、外面移动的每一个人,白色雪地。


我睡着了。再睁眼,天已经黑了。我们终于回到巴沟。7点整,第八圈刚结束。


司机下车抽烟,车里的灯都关上了。我站起来伸一下腰,望向老齐,“齐师傅,这下午可真难熬啊。”


“对啊……”他的声音变低了。


我问:“您坐车时候,会胡思乱想吗? ”


会啊。


想什么呢?


什么都想,天上地下的,想这一辈子,来来回回。


想路上的风景。知春路那有丛假枫树,上午盖满了雪,返程时老齐看到了,问我:“香山的枫叶是这样的吗?”我没去过香山,不敢说。他转身往车头去,自言自语,“我们在羊坊装热水器的时候,开车路过过香山,远看差不多。”


想小时候的事儿。“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个老师教过唱歌,我很喜欢。”老齐在朋友圈里发了很多唱吧的录音。夸他声音洪亮,他就笑,“都是瞎唱”。


想朋友圈里的新闻。“我们县有个科长,贪了33万给人抓住了。33万其实不多,是吧?”


想东北、广州、广西。”我们去黑龙江给一个卷烟厂装热水器,结果款一直回不来。不过我后来也想,那地方那么冷,装了估计也很快就冻坏了,一停电,不上热水就全完蛋!”“我在广州的朋友现在还有做别的生意的,不过我是不做了,怕了。”“有人叫我去北海做海鲜生意,结果去了才发现是传销。我说你们快别说了,我不上这个当!哎,直接就回来了,就是搭进去了机票钱。”


更想保定。“保定驴肉火烧其实有两种,有圆的也有长的,长的那个是河间的,比较出名。一斤酱驴肉要60块钱,比猪肉还贵。”“家里分地,结果弟弟媳妇给我打电话说我七八年前还欠他家一车砖,哎,亲兄弟,气得我血压都高了啊!”


07


一直坐公交车会让人发疯,我终归还是看轻了这个奇怪的循环。不能坐下,不能睡觉,不能看手机,不能和乘客搭话,我遽然惊觉,这个看似只需要人站着、说话、报站的工作,其实是一种特殊的感觉剥夺实验。用一辆车,一条线,切断了时间和空间。


第8圈,在密闭的公交车上,第7遍看重复的风景,我已经烦躁不安。每天10 圈,一共17小时,老齐已经完成了一年零8天。


战胜无意义或被无意义战胜,或许才是这个“工作”中比“腿麻腿肿”更痛苦但又绝难言说的部分。我同情老齐,但谁能又说,自己的工作就一定比老齐的更愉快更富成效?


思考让人痛苦。7点10分,第九圈开始。我开始听音乐、玩手机、刷微博、看闲书,决心隔绝所有可能的思考。天开始降温,过了牡丹园,车几乎是在空驶,老齐终于可以坐下来。他告诉我,这位司机不喜欢乘务管理员和乘客聊天,我们换成发微信。


路过北师大南门,他举起手机拍了一张“京师大厦”的牌子,“你看这个字,写得真的不错。”


我回,“是的,是一个叫启功的教授写的,很秀气。”


“嗯,我见过他的字帖,练字,挺好的。”


最后一圈,原本8点40分开,因为周六,改到了9点。这让老齐很丧气。他本来答应了同屋的同事,要一起喝酒吃涮肉,以为可以早点回去。为此,他连食堂的晚饭也没吃。


在黑漆漆的车厢里等了半个小时,9点出发,车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化雪比下雪冷,风顺着门缝进来,车里气压有点低。熬过了最难熬的前几圈,我又重新恢复了活力,感觉窗外的每件事又一次变成新鲜。站台几乎没有人,司机迅猛地开向前方,老齐则给同事发微信,要他们给留菜留酒。


语音信息发出“嗖”的一声,好像转眼就传到了车行的最终目的地。


作者图 | 巴沟村站牌


牡丹园、明光桥东、蓟门桥北、学知桥南、苏州街,最后两位乘客在海淀南路下车,然后便是一路前行。


我在微信里向老齐道谢,客气了两句后,随口跟他说,您或许可以稍微请个假,离开这条线,在北京逛一逛?


老齐回道:是,只要脱掉工服,去哪里都好。


坐了一年多的 304,我也许已经遇到过老齐无数次,但这也许是我第一次看见了他。


车正好进站,10点09分,在巴沟村,这一天结束。10点22分,老齐发来微信,涮肉吃上了。


文章来自公众号:真实故事计划(ID:zhenshigushi1),作者:魏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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