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还是拜登?
2020-08-22 09:14

​特朗普,还是拜登?

作者:清和  智本社社长,头图来源:视觉中国


近日,美国民主党正式提名前副总统乔·拜登为2020年总统候选人。肯尼迪、卡特、克林顿和奥巴马四大民主党家族都力挺拜登“干掉”特朗普。这两位“70后”正式角逐下一任总统大位。


克林顿力挺拜登称这次竞选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面试”。美国选民要么选择“立即行动的总统”——拜登,要么选择一个只会利用第二任期“甩锅、压迫、贬低”的特朗普。


拜登团队为其拟定了“炒旧饭”的竞选纲领。其中涉及到中国部分,拜登批判“特朗普向中国宣战”是错误的,并承诺一旦当选,便将停止与中国的贸易战。同时,竞选纲领强调,民主党将对中国采取强力措施,不让美国工人的工作“被抢走”。


如果拜登当选,对中国是利空还是利好?


有人说,不论哪个老头当选,对中国的打压和行使霸权都不会变。此论对美国政治生态与中美复杂关系的认识过于宏观化。其实,本次美国大选对中国的影响或许是前所未有的。


本文从历史的角度,透视最近四十年美国政治生态的演进,以及本次大选对中美关系的影响。


本文逻辑:


一、保守派建制


二、建制派保守


三、华尔街优先


一、保守派建制


故事还得从上个世纪70年代开始讲起。


美国70年代是一个令一代美国人颇为怀念的时代。


如果看过美剧《70年代秀》,就能够体会到70年代的开放、自我、疯狂、叛逆,充斥着威士忌、毒品、性、摇滚、迪斯科、嬉皮士和“重金属味”。


那个时代,每个年轻人身上的激情亦或是颓废,都是美国“礼崩乐坏”的注脚。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美元“流浪”,世界石油危机爆发,经济滞胀,尼克松政府、福特政府、卡特政府相继倒台。


就是在这样一个不安又不甘的时代中,美国人挑战传统,标新立异,自由主义思潮席卷全球,社会平权运动高潮迭起,斯坦福学生敢想敢干,嬉皮士张扬、反叛与不羁。


70年代的经济学家罗伯特·蒙代尔,就是一位像NBA菲尔·杰克逊做派的嬉皮士。当时,蒙代尔长发披肩,打扮怪异,“哪里还有一点年年三好学生优秀团干部的样子”。他常骑哈雷摩托到纽约曼哈顿下区的迈克一号餐厅,与一群“供给经济学家”、华尔街交易员喝酒聊天,批评美联储及联邦政府糟糕的经济政策。【1】


在1980年的总统大选中,蒙代尔、拉弗与议员坎普共同扶植共和党人里根夺取总统大位,然后安排坎普担任副总统。当时,足球运动员出身的坎普手握一项重要的竞选筹码,那就是致力于减税的坎普法案。坎普因此法案在铁锈地带、西部赢得相当的民意支持。


这位拉弗,就是提出“拉弗曲线”的拉弗,他曾是尼克松政府的预算官员,后来成为供给学派的创始人,与里根渊源颇深。


1980年11月4日,里根以压倒性优势击败了卡特、老布什,成功当选总统。


里根是一位保守主义者。保守主义之保守,与中文语境中的“保守”不同,它代表的是自由主义理念与演化秩序思想。里根乘着自由主义大潮,高举着减税大旗上台,高调宣布放弃凯恩斯主义的需求经济学成为供给经济学的拥护者。里根刚入主白宫时,请了一批经济学家来讲课,第一个便是拉弗。当时的供给学派成员顺理成章地“控制”了里根的财政部。


供给学派的关键人物斯托克曼进入财政部预算部门后,组建了由供给学派成员图瑞、罗伯茨、恩廷、拉特里奇组成的经济预测团队。斯托克曼主导了里根早期的财政政策及减税措施,后被誉为“里根经济学之父”。


“里根经济学”到底如何解决美国滞胀危机?


当时,年仅32岁的拉特里奇根据蒙代尔的预言,构建了“供给学派热力学”模型,预测一种“美好场景”:即实施紧缩货币和减税政策,“大约数万亿美元的资产转入债券、证券和股票市场”,继而通胀消失,经济复苏,甚至可能迎来大牛市。【1】


除了拉弗和供给学派,里根政府先后聘请了弗里德曼、西蒙、格林斯潘、麦克拉肯、伯恩斯、舒尔茨、温伯格、韦登鲍姆等70多位经济学家担任经济顾问。其中不少是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家,他们提出放松管制、自由化、扶持教育与科技等经济政策。


但是,里根执政的第一年,经济陷入了深渊。1981年8月4日,就在国会通过《经济复苏和税收法案》的当天,供给学派的另一位重要人物万尼斯基赶往白宫,将文件交给里根团队核心成员安德森。文件上订了一张便条:“谨祝取得税法方面的光辉成就。”


文件的标题是《现在的问题是货币》,万尼斯基反复强调:只有强硬的货币政策才能够帮助美国摆脱危机。


除了里根的减税和放松管制政策,摆脱滞胀危机的另一个关键是美联储的沃尔克及其紧缩政策。


沃尔克是一位正直、果敢的公职人员,没有明显的派别之见,自1979年执掌大权后,致力于美联储的独立性。沃尔克坚持主张紧缩政策抗击通胀。在具体方法上,他吸收了新自由主义领军人物弗里德曼的货币主义。


在一次公开市场委员会会议上,圣路易斯联储行行长劳伦斯·鲁斯建议沃尔克采取弗氏货币数量的调控手段。


第二天,沃尔克命人起草一份改革联储操作方法的大纲,在利率调控的基础上,加入了弗里德曼的数量手段。沃尔克还提拔了自己的老同事、技术型专家彼得·斯特莱恩特,让他在纽联储交易室买卖国债来控制美元总量。


沃尔克双管齐下,既控制货币数量,又大幅提高利率,效果显著。1982年物价增长率降至6.2%,终结了持续多年的多位数通胀。这也是里根革命取得的第一个标志性成就。


1982年10月,道琼斯指数从8月的770涨到了1000,这简直是神话般的故事。从此,拉特里奇的“美好场景”开始呈现:大量国际资本从大宗商品持续流入股票、债券、货币基金等的美元资产,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牛市正在拉开序幕。


1983年开始,美国经济终于走出了滞胀泥潭,世界经济进入历史性的拐点。之后的25年间,美国经济年增长率达3.3%,与二战后25年间的增长水平相当。


里根和沃尔克是构建新秩序的两大关键人物。格林斯潘赞誉沃尔克为“过去二十年里美国经济活力之父”。《纽约书评》称赞:“里根当选总统,意味着空中再次弥漫如麝香般芬芳的利润。”


他们的强势改革,解决美国持续多年的滞胀危机,美元强势回归,以美元为核心的牙买加协定才真正逐渐替代崩溃的布雷顿森林体系。如此,一种新的国际秩序逐渐形成。乔治·索罗斯在其《金融炼金术》称之为“里根大循环”,即“强有力的经济,强势的货币,庞大的预算赤字,巨额的贸易逆差相互加强,共同创造了无通货膨胀下的经济增长。”【2】不过,索罗斯的定义未能解释这一国际秩序的全貌。


这一秩序最初的底色是保守主义,那种70年代流行思潮:自由化、市场化和全球化。


二、建制派保守


现在很多人将当今经济全球化、金融自由化、贫富差距的问题归咎于里根,这是不合理的。在里根和沃尔克之后,美国政治逐渐形成建制派。所谓建制派,其实是既得利益者,他们捍卫既得利益,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国际秩序的方向,推行扭曲的金融自由化和失衡的经济全球化。


斯托克曼在其《资本主义大变形》中写道:“美国已陷入大变形。美国,特别是作为央行的美联储已经被权贵资本主义势力彻底占领了。自由市场经济和繁荣已经危在旦夕。”【3】


事实上,里根总统执政后期,这一趋势已显露端倪。1986年,美联储理事会投票表决,同意批准三家控股银行——花旗集团、信孚银行以及J.P.摩根公司承销特定的债券。


这一决定实际上违反了《格拉斯-斯蒂格尔法》。当时的美联储主席沃尔克极力反对。里根为了推动金融混业,设法通过了这一决定。这次表决直接导致沃尔克辞职。


造成这一改变的关键力量是在70年代开始崛起的华尔街金融新势力。


1971年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后,浮动汇率的套利空间催生了投资银行市场,证券、期货、外汇、金融衍生品等逐渐膨胀。当时,尼克松总统刚在戴维营开完会,梅拉梅德就在纽约华尔道夫酒店的午餐会上向弗里德曼展示他的商业计划——办外汇期货市场。


梅拉梅德是一位经济学家,也是一位极其敏锐的金融家,当时担任芝加哥商品交易所的主席。弗里德曼完全支持他这一做法,并给他写了一份11页的计划书,名为《建立货币期货市场的必要性》。梅拉梅德给弗氏支付了7500美元作为报酬。


从此,美国进入期货交易时代,梅拉梅德成为了全球公认的“现代期货市场之父”。


不过,斯托克曼却认为:“金融期货市场很快变成了权贵资本主义的温床”。而推动这一改变的不是别人,正是沃尔克的继任者格林斯潘。


到1987年,芝商所每天期货合约的交易量实现了千倍数量级的增长。但这年10月爆发了著名的“黑色星期一”,芝商所标普指数期货合约跳水下跌了29%,大量合约被碾压爆仓。格林斯潘领导的美联储在这一关键时刻给予紧急救援。


斯托克曼评论说:“在黑色星期一之后,美联储对股市采取抢救性保障措施,无异于表明由格林斯潘所领导的美联储跨过了货币市场上的卢比孔河。这是历史上第一次,美联储把股价平均数当作其货币政策的目标,并且确认穿越华尔街的峡谷之后,美国就将走上经济繁荣的道路。这真是个致命的错误决定。随着美联储被引诱参与华尔街的投机阴谋,这个未经选举产生的国家机构就因权贵资本主义的袭击而沦陷。”【3】


斯托克曼与斯蒂格利茨、克鲁格曼都痛陈美国最近几十年的金融自由化顽疾,但在原因追溯上三人接充满着门派与党派之见。所谓的权贵资本主义,金钱政治、政治献金及阴谋论皆为为表面,其背后着有一条底层的经济学逻辑。


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后,美元变成了信用货币,其发行机制发生了根本变化。美联储不再刚兑黄金,开始大量使用证券作为抵押资产,其中国债是信用最好的资产。所以,美联储想要扩张美元就必须依赖于大规模的国债,同时还要扶植一个发达的融资市场——芝加哥商品期货市场。反过来,美国政府一直渴望美联储为其融资。


所以,信用货币的发行机制使得美元与国债成为硬币的两面(货币理论及美联储机制缺陷),美联储和美国政府很自然地倾向于壮大金融业。在这一机制的驱动下,美联储、政府与华尔街金融巨头默契形成某种“媾和”。


其中一个标志性事件是《格拉斯-斯蒂格尔法》被废除。1998年,花旗银行和旅行者集团合并,这意味着该法名存实亡。第二年,克林顿和格林斯潘联手主导废除了《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案》,结束了美国长达66年之久的金融分业经营的历史,金融巨头“虎归山林”。


其实,格林斯潘自己都难以解释,其在任近20年,为何利率持续下降,每次都是降少升多。同时,在每一轮不对称操作中,美联储都向金融市场注入数以千亿的资金,直接用纳税人的钱拯救金融巨头。


从1987到1998年,美联储持有的政府债券翻了一番,以每年7.5%的增长速度向华尔街主要交易商的银行账户内注入大量新增货币。2001年互联网泡沫期间,美联储又向主要交易商的账户打入了1200亿美元的现金。


克林顿和格林斯潘主导下的美国经济金融化,已经背离了里根时代的自由化与市场化。这造成了美国经济、财富与社会的割裂,最典型的是华尔街纸醉金迷与铁锈区芳草萋萋。


美联储的货币政策膨胀了金融资产,金融巨头、跨国公司、金融高管及富有阶层是最大受益者。


1990年,对冲基金规模只有约1500亿美元;到千禧年这一规模达1万亿美元;到金融危机前夕,对冲基金规模更是飙升至3万亿美元。与此同时,华尔街投行的交易账户发展得更为迅猛,增长了30倍,也扩张至3万亿美元的规模。


受益于金融资产膨胀,1%的最富裕家庭所拥有的财富比例,从1979年的20%增加到35%,同时,他们的收入比例上涨了一倍,达到了25%。


但是,本土制造企业、蓝领工人、工薪阶层及中产家庭是这一趋势的受害者(原因后面分析)。事实上,在过去30年里,5万美元中产家庭收入在扣除通胀后每年仅仅增长了0.3%,同时,时薪工资水平实际上出现了下降。


在1999~2007年,美国信贷市场债务余额从25万亿美元上升至50万亿美元。其中,大部分来自住房贷款和个人消费信贷。美国家庭债务占GDP的比例在次贷危机前攀升至30年最高。


过去几十年,美国政府和美联储主导的金融自由化逐渐摧毁了自由主义。斯托克曼认为这一过程极具欺骗性:“里根革命的遗产被一系列政策催生的泡沫增长所掩盖:1983~1992年凯恩斯主义赤字繁荣;1993~2000年格林斯潘的美国国内信贷和股市泡沫;而在2001年轻度衰退后,美联储荒诞地实行低利率政策,导致巨大的房地产和消费繁荣。”【3】


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美国财政部动用了7000亿美元拯救劣迹斑斑的金融巨头。仅美国国际集团就消耗了来自纳税人的1800亿美元。美联储拿出万亿美元直接采购国债和住房抵押债券。美国政府在这场危机中获得充足的融资。幸存的金融巨头在这场危机后资产规模反而增加。这无疑是奖励危机制造者。


进入千禧年后,美国投机主义取代了七八十年代的自由思潮。自里根政府开始,来自华尔街的官员逐渐增加,到克林顿第二任期达巅峰,超过50%的高官来自华尔街。《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案》被废除后,当时的财长鲁宾在离职一个月后便成为了花旗银行联合总裁,年薪为1500万美元和150万股票。当年沃尔克辞职后,曾有华尔街金融公司以百万年薪聘请他,生活拮据的沃尔克依然拒绝了。


克林顿任命了一位凯恩斯主义者斯蒂格利茨担任其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连斯蒂格利茨也在他的《喧嚣的九十年代》中如此批评:“关于经济政策方面,在20世纪90年代,很多美国人被说服:意识形态的年代,利益和政治的年代,已经结束了。美国已经进入了一个一致同意的年代,其中,每个人都理智地同意‘正确的’经济政策。这是一个胡说八道的口号——但对于那些这一口号能够为之服务的人来说,这是一个聪明的战略。”【4】


到小布什时代,高级顾问卡尔·罗夫招募了一群凯恩斯主义者作为幕僚。小布什任命凯恩斯主义者伯南克为美联储主席,任命前高盛总裁保尔森为财长,二者彻底埋葬了里根与沃尔克的政治遗产。新凯恩斯主义之货币理论——现代货币理论泛滥成灾。


这个时代的美国,嬉皮士早已消失,各个都像“年年三好学生优秀团干部的样子”。更要命的是,这群人逐渐改变了美国政治生态,从保守派中分化或自生长出代表华尔街金融势力的建制派。


三、华尔街优先


这一切与中国有什么关系?


美国建制派将金融化推向全球,扭曲了经济全球化。里根时代推动了全方位的全球化,如今已经沦为华尔街全球化,形成了“华尔街+”模式,比如华尔街+沙特家族。


美国建制派、美联储、华尔街金融巨头不予余力地向外“出口”美元,进口廉价商品。如此一举三得:金融跨国巨头本土与海外两边得利;建制派主导的美国政府又可以从回流的美元中获取源源不断的债务融资;美联储可以在发达的金融市场中获取大规模的国债资产。


以通用汽车为例,通用汽车将公司搬到海外,回避了国内汽车工会的压力,同时在海外享受廉价劳动力和垄断红利,还可以再将廉价汽车“出口”到美国市场。海外市场的创汇购入美国国债,美国政府获得融资,美联储皆大欢喜。


所以,问题的关键不是金融自由化,而是对刻意扭曲自由化和全球化。美国建制派在全球努力推动金融自由化,但对商品贸易自由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美国利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向新兴国家大力推行“华盛顿共识”。所谓华盛顿共识,最早是由英国经济学家约翰·威廉姆森在1981年提出来的。他主张创立美国国际经济研究所,向世界推行自由主义学说为基础的经济政策,核心内容是严控政府赤字、金融自由化和私有化。


苏联解体后,华盛顿共识广为流传,美国财政部和美联储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派遣官员,努力推动这三项政策,华尔街则从中摘桃。


以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为例。危机爆发后,韩国政府面临破产风险,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紧急求援。后者愿意给韩国政府提供570亿美元一揽子贷款,条件是改革财阀体系,整顿金融系统,开放外商投资。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要求韩国政府关闭向财阀输送利益的商业银行,要求韩国将利率提高到30%,外资银行乘机进入,相继收购韩国第一银行、韩国外汇银行等,限制了财阀势力对银行的控制。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帮助韩国涉险过关,但我想表达的不是华盛顿共识之是非(与斯蒂格利茨的吐槽不同),而是在商品贸易领域,美国并未努力推行华盛顿共识。其实,该共识其中一部分就是“实施贸易自由化,开放市场”,但经常被建制派选择性忽略。


美国政府商务部向世界贸易组织派遣官员,但是他们在这一组织推动的自由化工作远不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彻底。美国商务部官员并未对世界贸易组织中的规则问题及种种矛盾实施有效的改革,以至于今日这一组织陷入几近停摆境地。


这是为什么?


因为金融自由化和贸易非完全自由化下,建制派、华尔街和美联储可获得最大好处。如果贸易自由化,跨国巨头无法在海外垄断市场,以及享受关税、人口和环境红利,可能被迫回国设厂。海外市场赚取更少的外汇,没法大规模购买美债,美国建制派和美联储、华尔街三方不爽。这是美国本土工厂及蓝领工人受害的重要原因。


所以,过去几十年,美国建制派、美联储和华尔街异化美国经济,也扭曲了经济全球化。


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得知真相的美国民众,尤其是中产阶级、工薪阶层“攻陷”华尔街,爆发了民粹运动。当年总统大选,选民试图将建制派拉下马,制裁华尔街。


到底是选择民主党还是共和党?


关键要分清谁是建制派。可惜,美国选民已经有点傻傻分不清了。这时的保守党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嬉皮士”,建制派却装着一副伪善可怜的面孔。


有人说共和党是保守党,民主党是建制派。但90年代后两党有些交织,皆大肆扩张财政,皆重用了来自华尔街的官员,皆对华强硬。共和党有保守主义传统,但也演化出一部分建制派。民主党有着“贵族势力”传统,但常高喊着黑人权力、女权与福利口号。


当年大选,民主党祭出种族牌,结果赢得了大选,美国历史上第一位黑人总统奥巴马上台。美国选民尤其是工薪阶层、中产阶级将改革的希望寄托着这位年轻的黑人总统身上。但是,奥巴马只是一位演讲天才,他成功地浪费了改革良机,错过了改善中美关系之良机。


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时,共和党候选人特朗普说:“长久以来华盛顿的一小群人攫取了利益果实,代价却由人民承受。华盛顿欣欣向荣,人民却没享到财富。政客们塞满了腰包,工作机会却越来越少,无数工厂关门。建制派保护的是他们自己,而不是我们国家的公民。”


愤怒的选民这时才发现奥巴马原来是一个穿着马甲的建制派,他的医改大手大脚花钱,浪费的都是中产及工薪阶层的税收。他请年迈的沃尔克出山制定沃尔克规则,推出多德弗兰克金融监管法案。然而,这一限制华尔街的法令经层层“完善”后效率大损。


在大选的最后时刻,铁锈州的蓝领工人、南方州的农民抛弃了民主党的希拉里,将选票投给了共和党的特朗普。


为什么共和党能够获胜?


民主党中,希拉里、克林顿、奥巴马是建制派,代表着传统“贵族”、华尔街、跨国公司等势力。在这次大选中,民主党祭出了女性牌,希拉里成功赢得了民主党传统势力区的选票,包括金融中心纽约州、新泽西、康涅狄格、马萨诸塞、哥伦比亚等大部分东部州,以及西部发达的加利福尼亚州。



图:2016年特朗普与希拉里大选结果,来源:凤凰网


反观特朗普的支持者,多数是中部、南部的铁锈州、农业州,如五大湖区的密歇根州、俄亥俄州、宾夕法尼亚州、印第安那州。


最终希拉里的总票数多于特朗普,但还是败北。这是为何?


主要原因是民主党积重难返、分化严重,共和党目标精准、策略得当。民主党和共和党的传统势力都非常稳固、旗鼓相当,大选争夺的焦点在几个摇摆州,如密歇根、威斯康星、宾夕法尼亚、俄亥俄、北卡罗来纳等,其中不少是铁锈州和农业州。


2016年大选是共和党近34年以来首次赢得铁锈州,这次共和党准确地捕捉到了选情和摇摆州的诉求,派出了“最不像总统”的特朗普。


共和党意识到了自金融危机以来,工薪阶层、中产阶级对建制派扭曲的社会极度不满,颠覆这一失衡的秩序已迫在眉睫。虽然共和党也有建制派,但该党最核心的势力依然是保守党,代表着本土工商业和中产阶级。


因此,共和党果断掉头,迎合选民,决心改变。特朗普上台后立即掀桌子,将华尔街高官统统赶出白宫(只保留了一个),华尔街势力和跨国公司,尤其在华美资企业,对其咬牙切齿。肯尼迪、卡特、克林顿、奥巴马四大家族,以及比尔·盖茨、巴菲特、索罗斯等跨国势力都希望把特朗普赶下台。


民主党内部也有巨大的改革力量,他们是以桑德斯为代表的左派势力。桑德斯比特朗普更极端,深受美国黑人、女性、底层民众、福利民粹主义者及极左势力的喜爱。但是,民主党建制派在2016年大选中放弃了桑德斯。他们担心极左的桑德斯参选,传统势力会彻底抛弃民主党。


如今,民主党再次与特朗普竞争,他们又一次放弃了桑德斯,派出了老政客拜登。拜登在近期的黑人运动中大肆表演,赢得黑人群体支持。民主党这次同时祭出女性牌和种族牌,安排黑人女性哈里斯作为拜登的副总统竞选搭档。其实,黑人是民主党的铁杆票仓,99%的选票都会给民主党,民主党真正要争取的是铁锈区。


所以,在中国问题上,拜登看起来有些矛盾,一方面承诺停止中美贸易战,与中国合作;另一方面又说对中国采取强力措施,不让美国工人的工作“被抢走”,甚至在竞选纲领中删除了一中原则。


拜登对中国到底啥态度?


未来两个多月,大选优先替代美国优先。特朗普会努力挑衅中国,冲突越激烈对其选情越有利。老政客拜登是旧秩序的维护者,美国建制派势力的捍卫者。他提出了一个极为老套的竞选纲领。简单来说是,特朗普过去四年打破的旧秩序,他将一一恢复,如重新加入世卫组织,如修复与中国的关系。当前,拜登对华的强硬姿态只是想争取铁锈州。


如果拜登当选,表面上依然对中国强硬,也会逼迫中国做出更多改变,但会留住原秩序下合作的最后底线,具体底线在中国今年六月份最新推出的33项负面清单及当年入世的45项承诺条款中协商。


特朗普骂民主党政客“伪君子”,民主党回击特朗普是“真流氓”。“真流氓”,还是“伪君子”?我们说了不算。


参考文献:

【1】供给侧革命,布莱恩·多米特诺维奇,新华出版社;

【2】金融炼金术,乔治·索罗斯,海南出版社;

【3】资本主义大变形,戴维·斯托克曼,中信出版社;

【4】喧嚣的九十年代,约瑟夫·斯蒂格利茨,中国金融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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