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栩栩多多（ID：xxddkids），作者：吴楠，编辑：周志轶，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有人说高中是迈向梦想的基石，也有人说高中是人生未来模样的分水岭，还有人说高中是检验一个人能力的第一道门槛。当“双减”政策开始大力推行，教育有了更多的模样。这让人不禁反思，那些没有考上高中的孩子还有没有机会成为珍贵的普通人？也许这个时代的光芒，早已平等地散落在每一个没有考上高中的孩子身上。
“平行时空”里没考上高中的孩子
现实时空
东明的父亲是自然科学研究员、母亲是高级工程师，可东明说自己是“一个学渣”。自从东明没考上高中，年近半百的父亲连续半个月睡不着，头发白了一大半。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东明也天天闷在家，害怕被人问起这件事。
最后，父母决定送儿子出国读书。“现在新冠肺炎疫情，安排我先学英语。”东明心里非常抗拒，“出国读高中太贵了。我爸妈收入也不高。”他因此不肯好好学英语，希望考不过托福。又惹得父母非常生气，“你考不上高中，还不知道着急，以后怎么办！”
魔法时空
一家名为“实务学堂”的学校里正在上阅读课。这是一群没考上高中的孩子。虽是阅读课，每个人读的书却不一样。有读《百年孤独》的，有读《古文观止》的。一位初一就辍学的孩子，居然在阅读课上写了满满三页的读书分享。明明都是“私人定制”的书单，加上“学渣”人设，这个组合在课堂里却有着“魔力”。而老师与学校看重的是把想法分享出来的能力，这看起来并不复杂的能力，对没有考上高中的孩子来说，是要尽快具备的“入世能力”。
未来时空
芳华从职业高中文秘专业毕业时，还是父亲托人帮她进的律所。第一年时，芳华只觉得太累，但比职高同学的收入都要高，甚至比进入地产公司的同学都要高一些，她有点小骄傲。在律所的第二年，芳华才意识到一样顶着“助理”帽子的大部分都是法律本科甚至硕士，未来是要当律师的。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歧视我，但我不想除了复印、打字、画表格外就是买咖啡了。”芳华的目标是通过司法考试，目前距离自考本科毕业还有较长一段距离。
父亲心疼她，“你从小就不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和你妈离婚后，也不打算让你生活得太辛苦，所以才努力赚钱。你现在还这么拼命干嘛？”芳华依旧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目标。
很多人看来，那些没考上高中的孩子们是没有“资格”进入公立教育的。而能承担起昂贵的私立教育的家庭也并不普遍。与此同时，不想放弃学习，但对学校教的内容，既学不懂，又不感兴趣的孩子们，则一遍又一遍地被“选剩下”。这群没有考上高中的孩子们，连同他们的父母，如同陷入了人生狭缝。每个人都忧心忡忡，未来究竟是怎样的？是不是还有机会成为生活烟火气中那个“快乐、勇敢的普通人”？人生已经注定，还是仍有“翻盘逆袭”的机会？
父母看不到的出路，孩子却证明了未来
在“学习是孩子未来唯一出路”的内卷下，没考上高中的孩子们看似只剩下职业高中这样一条道路，他们却努力用青春的声音回答来自现实的拷问。
高中是不是唯一的出路？
解读者：认为“高中第一选择、出国第二选择”的父亲
（坐标：辽宁沈阳，职业：自然科学研究员）
我比较担心孩子将来会是什么样子？他这么小，不读书能做什么？再说没考上高中挺丢人，孩子到国外读书的话，说出去我和他妈妈也脸上有光。读高中不是唯一的选择，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回答者：不肯出国的儿子
（坐标：辽宁沈阳）
我身边有学长没考上高中，被母亲送到新加坡读高中，现在正准备在新加坡读大学。可学长对我说，就算“留学”、回国找工作一样困难，因为他的学长在国外读书后，回国就失业。如今留学生不香了。我为什么不把钱节约下来，尝试创业，还可以同时在国内读书。一举两得。
继续读书的目的是什么？
解读者：以工作为目标的家长
（坐标：山东威海，职业：外贸公司职员）
不读书也不能彻底散养吧！孩子不懂现实多残酷，我们要为他将来就业考虑。读大学也是为了找工作，这一次选择职业学校，相当于提前择业。
回答者：选择喜欢“职业技能”的孩子
（坐标：山东威海）
我在海边长大，一直很喜欢大海。以前不爱学习，逃课到海边，可以吹海风、晒太阳。我不怕被晒黑。现在选择读航海服务员学校。大家都说这个工作好、每年收入三五十万不成问题。虽然也有人说出海有危险、太寂寞，但我还年轻，我不怕，怕也没用。入校前还要考试，我不紧张，爸妈很紧张，怕我再考不上。可那些题很简单啊！我还是有把握的。
除了读书，未来还有别的机会吗？
解读者：没考上高中的女孩子
（坐标：河南郑州）
我的父母没读过什么书，很早就外出打工。我们镇很多人都这样，考不上高中很正常，就结伴出门打工。我来读职业高中，都让村里的人很惊讶。但我就不想重复家里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生活。
回答者：送妹妹去职校的哥哥
（坐标：河南新乡，职业：司机）
妹妹去了职业技术学校，我猜是私人开的。送她过去时，原本挺期待妹妹看到学校的样子就变沮丧。她的同学说，学校只要招生一个孩子，就能拿到国家几千块钱的补贴。学校里面没什么学习氛围。
好在学校允许转专业，妹妹读了半年后，转到了可以去那种大科技公司工作的编程专业。妹妹跟我说想在假期申请去大公司实习。除了读书，未来还可以凭借在职业高中里学习到的技术能力和眼界，获得一席之地。有了目标可就不一样，生活也有了奔头。
在职高里学习的同时还要学什么？
解读者：读护理学校的孩子
（坐标：河北石家庄）
妈妈经常对我说，读书不是生活的全部。但我除了一直被人说学习不好外，并没有其他的了。所以职高的人学习都不好，这样的“平起平坐”让我没以前那么焦虑了，心情放松了。可学扎针也不容易。我挺怕疼的，还要在自己身上练。再疼也要学好，就像老师说的，“连这都学不好，以后还能做什么”。
回答者：孩子的母亲
（坐标：河北邢台，职业：护士）
我当年读的就是中专卫校，在学校里还早恋，毕业就结婚。现在想想就觉得很亏，没有多看看世界。我太纵容孩子，导致她以前学习不好。眼瞅着再这样下去，就是重蹈我的覆辙。从现在开始就要把她当大人看，我不这么做、社会早晚也会这么做。
我主要培养她的生活思维，包括接人待物、看基金理财。无论你学习有多好，生活里总有人看不起你。有能力经营生活，生活幸不幸福自己才知道，而且我将来希望她能去南方，去那些发达的大城市工作。
职业高中“安全”吗？
解读者：江苏连云港东海县公安局
9月10日警方发布通报：2021年9月9日下午，该县一中专内发生学生打架事件，一名学生被同学打伤，紧急送往医院后经抢救无效死亡，犯罪嫌疑人已被控制，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死亡的孩子是一名新生，来到学校只有四天。孩子的母亲马女士在无法接受惨痛现实的同时，内心满是怨恨与疑惑：学校内发生这样的事，老师和校方都在做什么？
回答者：王军（音）老师（某省级职业高中老师）
孩子在职业高中里是不是能得到安全的教育和保护，是很多家长关心的问题。
在传统观念中，学习不好的孩子聚集，容易出现“校霸”。现实并非一定如此。但选择职业高中时，除了资历悠久外，要特别留心课程设置。课程设置中既包括以就业为目的的文化课，比如成本核算类的数学、经营交流类的英语；也包括以技能为目标的实操课，比如设备的操作、产品的制作；还包括以兴趣为目标的科学课或者社团，激发更多的未来可能性。
最后，要了解学校的学习氛围和孩子们的环境。这都不是孩子能了解的，要家长先去学校实地考察。注意，一定要实地考察。
此刻绝非触底，孩子第一次握住人生方向盘
当大部分父母和孩子还围绕在如何求学和就业的实用主义角度上时，一些与众不同的理想主义职业高中却从另一个方面给出了回答，好像一个神奇的魔法世界，激发出孩子的潜能。然而这样的魔法世界并不是很多人能够注意到的。一旦发现，会拥有豁然开朗的视野，认识被埋没的自己。
职业高中真正要教会孩子什么？
回答者：“理想主义”职业高中
在职业高中里，学会动手与实践的能力，是解决今后生活各种问题的最宝贵的能力。这恰恰是长期传统应试教育中最欠缺的。
公益机构“实务学堂”的创始人欧阳艳琴讲过一件小时候经历的事：老师曾带着一个班的孩子路过鱼塘，老师叮嘱，“鱼塘淤泥很深。大家要小心。”有个孩子好奇地问，“到底有多深？”老师说，“别人告诉你很深，你知道就行了。”
老师的回答体现了常规教育中再常见不过的一种思维：知道这样就可以了，考试答对就行，不必深究为什么。但如果老师回答，“我们想想怎么能知道这个鱼塘的淤泥有多深？”进而带着学生去探索、去实验，说不定会有孩子成为科学家。
聚焦实用技能外，职业高中内设立科学课、兴趣课是必需品而不是奢侈品，是点亮没有考上高中的孩子们面对日常生活的“魔法”。甚至一些所谓的“网瘾少年”通过科学课的引导，自己动手，创造出多款小游戏。让孩子们看到一直沉睡的能力被唤醒的同时，还拥有了对未来的信心。
工作技能重要还是学习能力重要？
回答者：“理想主义”职业高中
很多读职高的孩子说，“我上不了高中了，努力还有什么用？”“我对未来一点想法都没有，反正将来不能饿死。”迷茫、对学习失去兴趣、得过且过、不相信自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这是职业高中需要重点“扭转”的。学习是一种必备的能力，不是为了考试，而是为了具备不断升级更新的生活能力。
职业高中除了培养工作技能，更要培养自信、勇敢、自尊、笃定的品格。也许一个剪着蘑菇头、帽檐上挂三个银环、穿着紧身裤的孩子对学习没兴趣，但喜欢电脑，喜欢修图，甚至自学PS。这意味着他有能力去学习和创造。
步入社会前应学会什么生存能力？
回答者：“理想主义”职业高中
职业高中应该借鉴MTC（Mastery Transcript Consortium）体系测评学生。MTC是由百所美国顶尖私立高中联盟持续追踪记录评估学生的八项能力，包含复杂沟通、领导力和团队合作、思维习惯、创造性思维等，是一套适应未来社会生存的能力体系。
步入社会前的两到三年的时间里，在职业高中除了掌握生活生存所需的常识、技能。接纳自己未来也许只做一份普通的工作，但要拥有诚实、勇敢、爱的品格。这些在大学里面也是需要学生们不断思考与探索的。
在承担着一部分职业高中教育的“实务学堂”里，实行学分制、选课制。除了阅读、实践、体育、心理和生理必修，一半时间是选修课。有的孩子修数学、英语、化学、物理，有的孩子学着做公号编辑、海报设计，有的孩子选择做烘焙、手工，也有孩子读书、打球。在一个个不太长的教学周期里，建构出全新的学习模型和反馈机制。
希望与未来正义另一种方式到来
孩子们对于没有考上高中这件事虽然低落、内心在意和难免自卑，但这些孩子进入社会后，是无法被忽视的群体。孩子们现在接受了怎样的教育，会决定十年后社会的模样。
随着职业教育的发展、社会结构的变化，那些努力成为珍贵的普通人的孩子们，在未来的生活里也可以发出属于自己的光。这样的光，不但能照亮孩子们的生活，还能启迪明朗的未来，这是每一位进入职业高中的孩子，和他们的父母真正需要去琢磨、设计、实施的“人生魔法”。
*本文受访者真实姓名均未展示。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栩栩多多（ID：xxddkids），作者：吴楠，编辑：周志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