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张琨随笔 ，作者：张琨，题图来自：AI生成
本文是我这几年观察什么样的互联网文章受欢迎的小感。作为有数万订阅者的博主，我深知获取网络流量的密码：传播戾气。
在注意力经济时代，引发负面情绪的共鸣是获取流量的密码。
一篇逻辑严密、数据详实的理性分析，往往门可罗雀；而一篇充满煽动性词汇、断章取义，甚至直接人身攻击的“爽文”，却能轻松获得“10万+”的追捧。算法更是加剧了这种趋势，它利用人性的弱点，把那些最能刺激你的内容推到眼前，形成信息茧房，并不断加厚。
这种恶性循环让我感到很担忧。但我担忧的不仅仅停留在“网络暴力”，而是这种现象背后更深层次的系统性风险。
戾气与批评的本质区别
首先我要明确一个立场：我坚定支持言论自由。我深知“批评”的价值。有逻辑、有论据、指向问题解决的尖锐批评，是社会的“免疫系统”。它能帮助我们识别病毒、清除隐患，虽然过程可能痛苦，但对机体的健康至关重要。所以，我们必须捍卫说话的权利。
但是，“戾气”不等同于“批评”。戾气是一种纯粹的情绪呕吐物，是为了骂而骂，是针对个人的无底线攻击。如果说批评是免疫反应，那么戾气就是社会的“自体免疫疾病”——它不再攻击病毒，而是开始疯狂攻击自身的正常细胞，导致整个机体发炎、红肿，最终功能衰竭。
网络戾气的系统性危害
很多时候，我们只把戾气看作个人修养问题。但我认为，传播戾气不仅仅是个体的负面行为，它提升了社会信任成本，降低了群体智商，会透支整个社会的未来。
社会信任成本的“信任税”
在社会活动中，所有互动的基础是“信任”。信任度越高，交易成本越低，社会的摩擦力就越小。然而，戾气就像倒进社会机器里的沙子。
当网络空间充斥着无端的谩骂和构陷时，我们在获取信息、建立连接时，不得不支付额外的鉴别成本。想象一下，当你看到一位专家提出建议，或者一个机构发布声明，你的第一反应不再是思考“他说得对不对”，而是警惕“他是不是在带节奏？”“他背后有什么阴谋？”或者“是谁在做这波舆论推手？”
为了防御这些无处不在的恶意，理性的声音被迫变得谨小慎微，甚至选择沉默；专业的人士为了避免陷入泥潭，开始用正确的废话来敷衍公众。这就是典型的“劣币驱逐良币”。
结果是，我们每个人在互联网上获取真实信息、达成共识的难度成倍增加。这种由于互不信任而产生的内耗，就是我们不得不缴纳的“信任税”。它让社会的每一次运转都变得迟缓且昂贵。
群体智商的“集体降智”
比“信任税”更可怕的，是隐形的“智商税”，或者说“集体降智”。
从脑科学的角度来看，戾气和愤怒会直接激活我们的杏仁核——那个负责“战斗或逃跑”的原始大脑区域。一旦杏仁核接管了控制权，负责逻辑思考和复杂决策的前额叶皮层就会被抑制。
网络戾气的制造者深谙此道。他们通过极端的言辞，把每一个复杂的社会议题瞬间“降维”成非黑即白的二元对立。在他们的叙事里，没有灰度，没有博弈，只有“敌人”“坏人”“恶人”。这种传播使受众视野窄化，只看得到情绪的宣泄口，却看不见问题的全貌。
长此以往，这会造成一种系统性的“认知污染”。像环境污染损害肺部一样，戾气污染的是我们的大脑。当我们习惯了这种短平快的情绪刺激，我们就会逐渐丧失深度思考的能力，丧失处理复杂问题的耐心。舆论场如果只剩下站队和口号，那这就是一场灾难性的“集体降智”。
高质量交流的倡议
所以，当我们谈论治理网络戾气时，我们期待的不是大家都变成温顺的绵羊，更不是禁止争论。恰恰相反，我们需要的是高质量的争论。避免那些看似过瘾的宣泄，消耗我们共同的社会资本。
在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里，保持清醒已经很难了。
让我们多做一些高质量的交流吧。在批评时带上方案，愤怒时保留逻辑。别让那些廉价的流量生意，收割了我们宝贵的信任与智慧。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张琨随笔 ，作者：张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