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故乡与世界 （ID：homeandworld），作者：Andi，编辑：anya，原文标题：《5.20这一天，热门情侣打卡地留下了多少爱情印记？》，头图来自：受访者供图
爱情是抽象的，它无法被解释，无法被捕捉，它能主宰世上最痛苦、抑或最幸福的情绪。爱情也是具体的，我们在爱人身上倾注的占有与牵挂和体会到的温暖与快乐，创造出真实可观的爱情回忆。
在5月20日，这个与爱情有关的节日，我们探访了三组情侣打卡地的主理人，听他们讲述如何用帮助情侣们创造独一无二的爱情记忆，并通过媒介感受和传递爱。
在爱人的手上，看见爱情的样子
身体记忆 主理人周易
到访前门茶儿胡同这家叫做“身体记忆”店铺的客人，大多数是情侣。“身体记忆”在社交媒体上被打上“约会胜地”的标签，为预约情人节当天到店，有的顾客甚至提前一个月打电话预定。主理人周易认为，DIY制作身体模型对情侣而言确实有特殊意义。除了为特殊纪念日增加仪式感，这种行为更是一个追溯过往记忆、创造现在记忆、并影响未来的活动。
“身体记忆”位于胡同里，是一家创意手工体验馆。
来到店里的情侣会体验这样的过程：首先两人想好一个双手完成的动作，或合十或握拳或勾指；在店家指导下将手伸入一桶流动的浅粉色材料中，等待2分钟后桶内的液体凝固；把石膏倾灌在双手留下的形状中，剩下的就是等待。
上图、下图：店内陈设的身体部位艺术品以及顾客们制作的手部石膏。
等石膏变硬后，情侣们需要用工具把外周的材料一片片切割剥离，露出光滑的白色石膏。这个显得漫长的接近惊喜的过程，像是考古队员从土地里挖掘化石，也像迫不及待地撕开礼物的包装纸。当客人终于看到双手呈现眼前，他们一定会感叹，即使是自己和爱人身上最熟悉的器官，在凝固的实体里竟也充满了浪漫情绪和爱情符号。这也是为什么周易把拆开磨具揭露石膏成品的过程形容为“慢慢看到爱情的样子”。
至于部位和动作，牵住的双手是被情侣选择最多的，周易这样理解：双手是人感知世界的重要途径，人们脑海中触电的感觉往往形容的就是初次牵手的感觉；从这种角度而言，牵手是确认爱情存在的动作，因此对爱情有特殊的象征意义。
上图、下图：情侣们在“身体记忆”体验DIY手部模型的过程。
周易对于制作石膏模型最初的记忆来自于大学本科一门叫做“模型制作”的基础课，课上老师要求大家用石膏制作自己手部的模型。作品展示时，20多只形状各异的白色的“手”被摆在讲台上。周易说，那是一节异常有意思的课堂，给了她震撼的感觉。她第一次发现每个人的手可以这么不同，同时，局部能否代表整体、对于一个特征背后有哪些意义，这些问题也涌进了她的脑海。
上图：纽约WallPlay画廊，周易和她的身体记忆展览。
下图：周易在纽约FluxFactory艺术家驻地时期。
后来周易远渡重洋来到伦敦进修，并毕业回国，她最想拾起的就是那堂模型制作课给她的灵感。她开始用艺术项目的运作方式，逐步践行对于留住身体记忆的概念探索。她为自己的身体器官如鼻子、嘴、耳朵、眼镜制作模型并进行展览，然后感性而非科学地得出结论：人的身体器官会成为个体的代号，塑造他人对本人的印象，并在被观察时引发对于个体回忆的调动。
店内陈列的身体部位石膏。
后来周易开始为他人制作身体模型，这就是“身体记忆”的雏形。流转于许多艺术展、pop-up活动、总被问起“下场活动在哪里举办”的周易，终于在2017年为自己的“身体记忆”项目找到了一个固定的“家”，她也开始以“大夫”自称，在老北京城的胡同里“接诊”。
周易在北京好白商店以“大夫”自称，在老北京城的胡同里“接诊”。
周易认为慢慢打磨爱情纪念品的过程可以引发参与者对于爱的初衷的思考，进而为感情增温，这也是周易为情侣们在等待石膏凝固的时间里设计增温小游戏的初衷。她会指导情侣双方分别填写”灵魂拷问问卷”，回答的问题包括“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对方穿着什么衣服”或者“用三个词形容你眼里的另一半”。
“身体记忆”客人们的手部模型作品成品。
“两个人在一起合适，才是完美的爱情，”周易说，这是开店之后她和工作小伙伴的共识。这种合适不是世俗意义的门当户对或者财富与学识的匹配，而是体现在相处模式的舒服上。曾经遇到过的情侣客人，在做雕塑时说得不可开交，也许外人会以为他们在吵架，但其实那就是他们两个的相处方式。“而且我们会更坚信，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能找到合适ta的另一半。”周大夫说道。
另外一种触动到周大夫的爱情则是年轻之爱。周大夫在店里有时会接待一些还在读高中的情侣。他们一起做手模纪念爱情，边做边聊的都是学校里的事、同学之间的事。周大夫回想青春时期同龄人的爱情，学业压力、来自学校和家长的阻碍，恋爱并不会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现在有些年轻人对自己的认识还是挺充分的，在一起的状态看起来很轻松，也很独立，不是谁依靠谁。”周大夫感受到这种爱情和人年龄增长之后遇到的爱情是有区别的，不需要考虑外界因素，也很难计划太远的未来，“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和你在一起，这种爱很纯粹。”
浪漫的不是鲜花，而是手持鲜花的人
鲜花店花花卖 mera和霍仔
在北京朝阳，距离798不远的居民小区底商有一家名叫“花花卖”的花店，因为疫情，已经很久没有正式接待客人了。花店采用落地窗，窗边的花瓶还放着些彩色穗状草本植物和多肉，却没有鲜花。
即将到来的“5·20”对于鲜花行业，订单本就不如情人节、母亲节等商业曝光度更高的传统节日，毕竟也只有年轻人吃谐音梗这一套；如今区域内非民生保障业态都被禁止营业，订购鲜花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花店的店主mera告诉我们，进购花材也是问题：多数花市采用预约制，只有每天9点之前能拿到鲜花，许多来自云南的运输路线也被叫停了。
不过“花花卖”还是为微信里一些老顾客制作了他们需要的花束。17日，一位男士一如以往许多节日时那样，指定了一捧白色的花束。mera解释，这是因为他送鲜花的这位女士姓白。她挑选了名为“骄傲”的上等白玫瑰，准备20日一早闪送给这位顾客。
因疫情休息前的花花卖。
这是这家夫妻经营的鲜花店开业半年以来，已经数不清第几次暂时关闭了。但是mera说她并不会感觉焦虑，这段时间她正好可以沉淀自己，继续学习花艺知识。如果没有疫情的话，在“5·20”这个季节，花花卖应该正主推芍药花束，因为4、5月份正值国产芍药短暂的花期，而且色彩浓郁、花形饱满，和mera本人喜欢的强视觉冲击的俄式花艺十分搭配。
上图、下图：花花卖为客人定制的花束。下图的法式花束是mera很喜欢的，“看起来花和草一样多”，很随性。
不像网单外卖的花店，多数情况下花花卖是给客人定制花束，根据他们送花场合、对象的不同以及偏好的色系，几乎是一客一设计。mera记得一位客人想给自己喜欢纹身、爱好暗黑系的闺蜜买花，mera专门制作了一束紫色和蓝色菊花为主的花束，对方说特别满意。还有一天晚上8：00多，一位急匆匆的男士来到店里说自己开车好久才找到这么一家开门的花店，要给妻子买一束生日花束，花艺师选择红色玫瑰作为主花材，男士说妻子最喜欢百合，但其实两种花并不搭，最后只在中间点缀了一朵白色百合。
mera拿着为顾客定制的“暗黑系”花束。
mera希望花花卖成为一家有故事的花店，让花束成为每个客人独一无二的爱意表达，而很多时候一家花店就像一个“故事吸铁石”，见证了爱意出现的瞬间。一个男孩来定制花束，选花时犹豫不决，对于花艺师给的提议总是担心对方不喜欢，还要搭配花语。“我们告诉了他后还是不放心，还要自己在网上再搜一遍，把那一段文字看完，再告诉我们用还是不用。”
最后将近两个小时，男生才挑好了一束整体颜色淡雅的花束。这份谨小慎微的爱令mera难忘：“应该是要去表白或者什么的吧！一束花的背后，有一个男生这样为她花心思，我觉得很感动。”
mera制作花束用到的花材和工具。
上个月，店里突然进来一位25岁左右的男孩，他问mera有没有紫色的花束，想要送给在门口正在打电话的女朋友。店里的紫玫瑰卖完了，mera便问他能不能用红色玫瑰搭配紫色的包装，他说可以。mera包花时男孩解释道，他的女朋友刚刚经过门口时，接到了一个重要面试失败的短信，突然哭了起来，现在正在店门口的路边打电话联系家人。
男孩趁着这时间进店来，想买束花哄哄女朋友。因为自己的女朋友喜欢紫色，每一个节日、生日他都会送女朋友紫色的礼物。mera看着男孩把花藏在身后走到女朋友身后，等她电话讲完，轻声说了点什么，女孩转过了身，然后他把花举到女朋友胸前。“我记得他女朋友看到花的表情，眼泪还挂着，一下就笑了出来，然后抱住了他。当时我觉得好暖啊！”讲到这mera真挚地笑了。
花花卖店铺装修的过程。
其实，选择了在疫情形势下进入实体行业，mera和先生霍仔两个人都比较佛系，能够暂时地接受这种“入不敷出”的状态。于mera而言是因为精益求精，想用品牌与质量在市场立足，而不是成为一家营销大于品质的“网红店”。而对于霍仔，则因为他的她选择了这个行业。mera打趣地说，这家花店有点像丈夫送给她的一个礼物。
她出国旅行的过程中迷恋上那种个性十足的花店，感觉总能在五彩缤纷中放松下心情，久而久之也想开一家“让人来了就不想走”的花店。霍仔了解mera的性子，却怕她是三分钟热度，于是给她报了个花艺班，告诉她如果了解了这一领域后还是想要开，那不管遇到什么困难自己都会支持她走下去。后来学成归来，mera下定了决心，而帮助她把梦落到现实的人还是霍仔。研究市场、计算成本、店面装修，甚至连“花花卖”这个名字也是霍仔灵光乍现而来，两人敲定没几天便去注册了商标。
mera和霍仔从爱情走入婚姻一路十余年，总能自然地把对方的急躁融化。5·20，他们不会相互送花，但mera觉得只要是两个人一起的日子，意义都是自己赋予的。“而不是说非要别人说有意义才过，对吧？”
爱情就是一起把生活过成艺术
扎扎 Zaza tufting / Peter和Hannah
Tufting，或称簇绒，是最近一年在网络风靡的DIY体验。体验者将毛线作为画笔，通过电动针头扎在布上，勾勒形状、填充色彩，最终做成一块独具一格的手工地毯。北京三里屯机电工程院里坐落着一家年轻夫妇开的簇绒工作室——“扎扎tufting”。工作室是纯白色的大开间，装点有绿植、明蓝色的沙发垫和橙色的创意座椅，墙壁上挂满各种tufting作品和简笔画，而在房间角落的毛线选区堆放着各种明度、色度的毛线多达100种。
“扎扎tufting”工作室内，Hannah和Peter的围裙是Peter自己绘制的。
“扎扎tufting”的老板兼毛毯修剪工、贴底师傅——Peter和Hannah夫妇从学生时代走入婚姻殿堂，不断激励对方成为更好的自己，tufting只是他们用以记录爱情的众多艺术形式之一。
2016年，在纽约学设计的Hannah认识了在华盛顿读书、从小喜欢画画的Peter，两个人一拍即合。从恋爱伊始，他们就喜欢拜访旅行目的地的手工店、独立家具店，并把各式各样的盘子、杯子、碗当作纪念品买回家。Peter受到Hannah的影响，开始在大学选择更多艺术方向的课程。他学习陶艺，探索粘土的性质和潜能，花许多时间在陶艺教室拉胚、上釉，和老师混熟以后还会叫Hannah一起来做陶艺。Peter和Hannah的约会也总是和艺术相关，不管是在手工体验店还是在家DIY，他们尝试了油画、陶艺、羊毛毡、针织等任何可以想到的艺术形式。
上图：学生时代，两人约会时手工制作的陶艺。
下图：Peter在大学制作的陶艺。
在美国毕业后，两人又经历了伦敦求学、疫情被困，终回到北京。2021年夏天，Peter与Hannah在三亚举办了婚礼。婚礼由两人亲自策划，Peter承包了伴手礼或贴纸上的一切需要画的部分，Hannah则负责设计和排版。婚礼只邀请了亲友，请柬就是公众号的文章， Peter和Hannah自己剪辑的婚礼记录视频看哭了不少朋友。
上图：2019年，Peter和Hannah一起在美国毕业。
下图：一年七夕，Hannah整理了两人第一次见面以来去过的每一个地方的照片，打印成了一本精装书。
2022年初，“扎扎tufting”问世，Hannah负责作品的后期处理和代打，Peter负责服务客人和打扫卫生。Hannah形容tufting是安静、慢节奏的艺术形式，而对她来说每天面对不同的客人、不同的作品，也总能带来新奇感。在这里，Peter和Hannah也观察着许多情侣的相处，看到更多元、更多样的爱情。
上图：他们喜欢亲手为对方制作礼物。两周年时，Peter送给Hannah的三幅画，记录了两人在一起有趣的点点滴滴。
下图：Hannah设计的“游戏日”。在Peter生日当天让他找到9块“拼图”后（Hannah画的记录第一次给Peter过生日的简笔画），收获9个小礼物，并解锁最终的大礼。
制作tufting是很考验耐心的活动，持续举着电动枪对体力也有要求。他们惊讶地发现一些异性情侣中的男生可能比女生还要精益求精：女生开始热情高涨，但可能打两下就举不动枪了，男生则会继续一动不动地坐好几个小时。“男生可能对’枪’这个东西有种潜移默化的痴迷感，很多男生上手一打就说，诶这个感觉我熟，然后就承包了整个后期的工程。”Peter打趣道。
“扎扎tufting”客人的作品。
他们还注意到，在情侣合作tufting的过程中，如果互相配合（比如一人拿线一人举枪），完成效果就会更佳，氛围也会更和谐。“我们发现制作过程中互相夸奖的情侣，作出的作品一定不会差。”用沟通提供正向情绪价值，这谁说不是一个万能的恋爱贴士呢？
Hannah很欣赏Peter身上的艺术细胞，她说对方是“那种让艺术生不想活的、有天赋的人”。可对于Peter，从某种意义上，妻子是让他从男孩变成男人的那个人。曾经迷茫到整日打游戏、荒废学业的他，遇见Hannah后才开始培养起兴趣，找到生活的方向。Peter说，不管自己去涂鸦还是乱画，妻子都会欣赏，“即使她经过了专业的艺术培训，她依然会觉得，就算是无厘头的东西也可以很酷”。
两人的海边婚礼现场。
Peter说，现在他认为，不是使用了多么高超的技艺才能被称为好的艺术品，任何目的是真诚表达、并令作者乐在其中的创作过程，都成就了独一无二的艺术。“就像tufting一样。有时候客人做完会觉得自己做的没有别人的好看，其实我们说重要的是，在店里的四五个小时你有没有享受到快乐，只要有的话，我们都觉得作品是很有价值的。”
生活中的Peter和Hannah不是很有仪式感的情侣，相反非常随性，这正是因为他们的好奇心与兴趣生长在生活细小但真实的瞬间里。领证后的第一年纪念日，两人都忘记了庆祝。但是当共同养的小狗掉牙了，他们会小心翼翼地把牙洗干净粘在便签上收集，并标记掉牙的日期和原因。大概这就是爱生活本身，而非爱生活的意义吧。
两人收集的小狗牙齿。
作为独立的个体，两人从未远离艺术；作为整体则激发了对方的艺术潜力，并一起以探索艺术的方式去热爱生活，所以他们的感情始终充盈、且滋养生命。最终他们发现，艺术的本质就是享受生活。“艺术本来就是属于大众的。生活中的很多小事，比如你买的花干枯了，你把花瓣存放起来制成干花，这就是属于你的艺术品了，”Hannah说，“艺术就是生活，生活就是艺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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